谈郁颦眉躲开了,说:“你去哪了。”
“买了东西,你猜不到是什么。”
“嗯?”
谈郁仍然沉浸在刚才弘子金的对话里。
索树月低头从袖子里摸索出了一样东西,像变戏法似的,摊开手心时倏然飞出了一只黄鸟,圆滚滚、红色的尖尖嘴巴,绿豆眼睛,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谈郁肩头,啾啾地叫。
长得好像黄鸟秋千……
谈郁小心地将鸟捧到自己手里,摸了摸它的脑袋,奇道:“你刚才是去山里捉鸟了?”
“大半夜怎么捉鸟?那边有个养鸟人的店,找了很久。”索树月啧了声,“现在应该不生气了吧。”
“嗯?”谈郁已经不记得他说的事了,应了一声:“回家吧。”
弘府已是一片寂静,四周昏暗。
谈郁仍记得那个经脉尽废的半魔奴隶,一回弘府,他在外院见到了池祯。
池祯与他年纪相仿,清俊的眉目透着稚气,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浮起了雾气,可怜兮兮地问:“主人是不要我了吗。”
“他可不是你的主人。”索树月对他不耐烦,来之前早就给了这半魔一笔钱,看着沉默寡言,不料一见到谈郁就开始卖乖流眼泪,令他恼火。
谈郁见他哭了,蹲下身与他解释:“别叫我主人。你不能再跟着我了,我们要到外面去,而这儿是弘府。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池祯眼圈泛红,固执地盯着他问:“哥哥打算和他到处修行?……好吧。”他又垂下睫毛,沉默几秒答应了,又说,“我今天就赶路回家去了。”
“你家在哪?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西边。”池祯轻轻地牵着谈郁的袖口,在袖子下勾了勾他的手心,“哥哥要是送我回去的话,恐怕弘公子和索公子会不高兴的吧,我是不乐意见到哥哥为难的。”
不等谈郁回答,索树月已经啧了声,把侍女们叫了过来:“现在把半魔送到外面去。”
侍女们如云般将池祯围了起来带出去,他只眨了下眼,朝谈郁微微笑道:“哥哥,下次再会。”
谈郁与他互相凝视了须臾,池祯天生一双乌黑无害的眼睛,这么看着他的时候,却无端显出些许诡异感。
忽地身旁的青年俯身搭上他的肩膀。
“剑灵都是你这么招人喜欢的吗。”
索树月轻轻捏着他的脸,嘴边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说:“不过我对别的剑灵不感兴趣……你是独一无二的。”
在他眼前,少年微微颦眉,摁住他作乱的手,语气很敷衍:“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别的剑灵。”
因为冬天,谈郁的手是微冷的。
索树月盯着他看,少顷,吩咐说:“你早点回房就寝。”
说罢,他浑身湿淋淋地去换衣服。
谈郁则坐在前厅里,专心致志地看了许久自己的宠物,这时黄鸟正在桌子上费劲地拨拉杯盖。
弘子金从卧房里走出来,恰好见到他捧着黄鸟往回走。
谈郁走到回廊,被男人叫住了。
弘子金低头瞥了眼他手心里的绿豆眼黄鸟,也跟着伸手去摸鸟的脑袋,反被啄了一口。他不以为意,对谈郁说:“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
谈郁知道他今夜还有话说,也好奇这个角色的想法,因而很是耐心。
“与索树月断了契约。”
他说。
谈郁不解:“你是不想他被反噬,还是想要得到邪剑?”
“都是。”
“解除契约之后呢。”
“你可以到我那里去。”
弘子金垂眸将飞到谈郁肩头的黄鸟圈在掌心里,见它扑腾又松开了。
他说话声音放缓,听起来仿佛娓娓道来,然而话里话外都是诡异意味。
谈郁不打算答应,他盯着男人的面庞,思索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但我不喜欢看到你和索树月在一起,”弘子金说,“你该考虑清楚,谈郁。”
他说这番话,本也不期待剑灵回应。
在他眼前,捧着一只黄鸟的少年正仰起脸,不为所动地掀了掀眼皮,露出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珠,不知是嘲弄还是玩笑似的说道:“如果让我做你的主人,倒是可以考虑……索树月是不会答应的,就这样吧。”
阴暗的光线之下,剑灵的面容显得苍白而冷漠。
弘子金眼眸微沉,低头看着这张脸。
……主人与他的玩物。
谈郁在他们面前,反而是主导者,一贯地忽视和搪塞那些试图拥有他的男人们。
如果他有了空闲就会过来抚慰,就像他逗弄养着的那只黄鸟。
说罢,谈郁默然拂袖从弘子金跟前转身离开,黄鸟啾啾地从他身旁愉快飞过。
而在他身后,弘子金望着他离去,垂下眼帘,缓慢将心里那些情绪收敛起。
谈郁回到了卧房,坐在榻上吐息。
他在佛寺被解开了封印,体内隐隐灵气周转比以往更充沛迅速,像是达到了某个节点突然冲破阻碍。
谈郁睁开双眼,运转了一周体内的灵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索树月从浴房返回,擦着头发,见他在榻上打坐,头上窝着一只黄鸟。
他将黄鸟拿走放在桌上,问道:“你和弘子金今晚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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