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手揉了下眼睛, 径直走出卧室。
    沈瑜抬头看向窗外。
    天际一声惊雷，乌云滚滚，天色竟一下黑得如夜晚一般。
    手机响了两声。
    几分钟前, 她给何宁娴发了信息，请她务必带谢新昭去看医生。
    现在何宁娴回复了。
    【好，我会想办法】
    沈瑜的手指颤了颤, 回复：【谢谢阿姨】
    何宁娴：【司机已经告诉我打架的事了。出国和看病我这边负责, 你不用担心】
    沈瑜回了个好，拎着包走到客厅。
    客厅的大落地窗外已然成了深灰色, 风声呜咽咆哮，雨水淋湿玻璃, 视野模糊。
    谢新昭佝偻着背坐在地上，他躲在沙发和茶几的角落，背对着自己，双手掩面, 肩膀隐隐颤抖。
    沈瑜的眼底一热, 胸口被酸涨感涨满。
    她放下包走到开关前, 欲打开一盏灯。
    谢新昭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声音沙哑地阻止。
    别开灯。
    他的声音隐约带着哽咽。
    请你不要开灯。
    谢新昭不想让自己的狼狈和难堪在灯光下无所遁形，想在黑暗里保留最后一点的体面。
    沈瑜放下手，慢吞吞地走过去。
    在谢新昭面前蹲下，拉下他掩住面的手。
    谢新昭的手心是湿的，眼睛通红。
    他安静无声地流着泪，神色无措又茫然。
    我已经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挽留你了。
    可是怎么办？
    他的睫毛是湿的，眨了眨，又落下一串泪来。
    我好像，还是留不住你。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慌不择路到只能来问沈瑜这个当事人。
    到底要怎么做？
    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留住你啊？
    沈瑜的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对不起。
    她只能连声道歉。
    是我不好。
    对不起。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看着他因为自己在背后做伤害自身的事，宁愿吃安定也不肯和她实话。
    谢新昭胃里泛起酸水，呼吸急促。
    我不要对不起。
    沈瑜怔怔看着他，轻声问：如果今天，你早就知道我会提分手。是不是在和徐玖打架的时候，你会故意受伤？
    谢新昭一愣，渐渐了然。
    他扯扯嘴角，竟是笑了。
    是。
    谢新昭盯着沈瑜清亮的眼睛，胸口被绳子勒住一般疼。
    你知道了。觉得我是和他一样的疯子，害怕了？
    沈瑜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我不想你因为我这样！不安、自残、失眠还有什么？
    她的眉毛蹙起来，眼睛里有水光：好的感情应该让人变得更好。而不是这样
    谢新昭肺里的空气好像被抽干，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剧烈地喘息，身体微颤：对，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沈瑜摇头，看着他认真说：等以后我们都长大为成熟的大人，如果那时候你还愿意，我
    谢新昭的脑子嗡嗡作响，视线里出现了点点虚无的斑点。
    他的世界好像成了无声的黑白色。
    沈瑜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可他听不清声音。
    头疼，喉咙疼，胃也疼。
    谢新昭一手按住头，看着沈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倔强。
    这次你不要我，我真的会走。
    沈瑜的嘴巴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谢新昭的耳边嗡嗡声一片，额头青筋暴起，头疼欲裂。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试图保持清醒。
    可是没有办法。
    眼泪从充了血的眼睛流出来，口干舌燥，声音沙哑。
    我不是你养的一条狗。这次你不要我，我真的会走。
    他是穷途末路的凶手，试图用最后一点情感打动追杀他的警察。
    然后，他看见沈瑜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谢新昭呵了一声，别过脸。
    多可笑。
    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妄想用这种招数留住沈瑜。
    忘了吗？
    她已经知道你是个疯子。
    而她，最怕的就是疯子。
    难道你也想变成她的噩梦吗？
    在这一刻，谢新昭彻底绝望了。
    他明白，一切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他的头埋在手掌，肩膀抽动。
    你走吧。
    沈瑜没有动。
    看着他这样，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片刻，谢新昭抬头看向少女泛红的眼睛。
    还在这干嘛？看我有多可笑吗？
    沈瑜心跳得很快，神色带着担忧和关心。
    你说过，就算我们分手了也会好好的。
    谢新昭神色稍顿，冷笑了声。
    干嘛？担心我自杀？
    这个词果然是沈瑜的死穴。
    她的身体一颤，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而害怕。
    谢新昭的喉头发疼，还是没忍心。
    说了是哄你的。
    沈瑜的眼皮颤了颤，依旧蹲在他的身边。
    谢新昭定定看着她：你现在是不是很内疚？
    沈瑜咬唇，点点头承认了。
    她觉得自己做了恶人。
    谢新昭吸了口气。
    现在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做？
    沈瑜迟疑了一下，问他要自己做什么。
    谢新昭闭了闭眼，冷冷开口：亲我。
    看着沈瑜陡然震惊住的脸，他面色平静地重复了一句。
    我要你现在亲我。
    沈瑜迟疑了一下，松开咬着的唇瓣。
    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坐在地上的人。
    谢新昭右腿伸直在地，左腿则弯曲立着。说话间，他的左手搭在膝盖，右手直直垂下。
    沈瑜跪在他的两腿中间，双手垂在两侧。
    然后，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睛。
    谢新昭的心脏重重一跳，睫毛颤得厉害。
    女生熟悉的清香气息就萦绕在身边，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的唇落在眼睛，轻轻将他残留的眼泪吮去。
    这是她最后给的温存。
    谢新昭的心在这一刻被她的温柔砸成了稀巴烂。
    这是沈瑜；
    是对别人感情从来不屑一顾的沈瑜；
    是旁人用自杀也换不到见面的沈瑜；
    是从未喜欢过谁的沈瑜
    可是她现在就在他面前，亲吻他的模样柔情似水。
    谢新昭爱极了也恨极了沈瑜给他的温柔。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沈瑜。
    不管她带给自己的是快乐还是痛苦。
    她给自己最极致的快乐，也给自己最深刻的痛苦。
    他一生都不可能忘。
    沈瑜很有耐心。
    一一将他新涌出的眼泪吻去。
    窗外天色灰暗，大雨倾盆。
    房间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一个安静地哭，一个耐心地吻。
    沈瑜的唇从眼睛一路蔓延到了嘴角。
    整个过程，谢新昭一直没有动作，只安安静静地承受着她的吻。
    当沈瑜亲吻到他的唇瓣时，他张了张口。
    是不是我要和你上床你也会同意？
    沈瑜的动作一顿，沉默。
    谢新昭的神色淡漠，眼睫微垂看着沈瑜，目光淡淡。
    仿佛提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要求。
    沈瑜定了定神，低声道。
    是。
    谢新昭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淡声说：好啊。
    沈瑜手心生出了一层薄汗，看了看他。
    谢新昭依旧是那副姿势，脸上的眼泪干得差不多，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沈瑜低头，右手伸向自己的扣子。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绿色衬衫，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细白的手指摸向扣子，默默解开。
    雪白皮肤随着扣子的解开一点点露了出来，曼妙的曲线毕现。
    她的动作缓慢，手指在微颤，胸口挂着的鱼形吊坠露了出来，随着呼吸起伏不定，好像在海里浮浮沉沉。
    谢新昭的眼神越来越深，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忍不住，伸手揽住沈瑜的后颈往自己这边压。
    沈瑜猝不及防，向前跌进他的怀里。
    唇上一热，炙热的吻压了过来。
    不同于沈瑜刚才轻柔的吻，他报复般地吻得又凶又狠。
    手指碾着沈瑜的下巴扒开她的唇，舌狠狠捅进去和她的交缠。
    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张开的嘴边留下来，交错的呼吸声急促粗重。
    谢新昭像一头野兽撕咬着自己的猎物，带着浓浓的噬咬和欲念。
    沈瑜的舌根被绞得发麻，嘴唇破了一处，显得狼狈又色.气。
    动作间，衣服敞开得更大，绮丽的风光尽显。
    沈瑜的脸颊发烫，连脖颈的皮肤都泛红，可她依然没有反抗。
    像是少女虔诚的祭奠，她似乎愿意接受谢新昭此刻所有的病态和占有。
    小瑜。
    不知过了多久，谢新昭的吻渐渐变得轻柔。
    在补偿我吗？
    他舔舐她的唇，声音很哑。
    是不是和我做完了，你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我忘了？让我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
    沈瑜的性格这么淡，和自己做完两清，她就再不会把自己放心上了。过不了多久，她的脑海里就不会再有自己的影子了。
    就像小时候那样。
    沈瑜的身体紧绷，胸口起伏，心跳得又快又乱。
    她紧盯着谢新昭的手。
    青筋毕露的手顺着沈瑜脖颈上的绳慢慢往下。
    目光和手指一起停留在小鱼吊坠上。
    沈瑜的皮肤很白，衬得翡翠也显得不过如此。
    谢新昭的手指动了动。
    沈瑜心脏吊了起来，呼吸一窒。
    谢新昭抬眼，淡淡看她。
    声音冰冷：你做梦。
    两手分别抓着衬衫边，将她敞开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了起来。
    男生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他看着沈瑜的目光灼灼，嘴里冷冷说着狠话，动作却很温柔。
    我要你觉得亏欠我。
    永远也忘不掉我。
    作者有话说：
    我要哭了QAQ
    女主她恐惧一切极端的感情，害怕男主伤害自己也无法接受他吃安定。她觉得爱情应该要让人变得更好。可以觉得她的感情观不成熟或者不够好，可她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已。在这一刻，她认为把男主交给妈妈是更好的选择。
    分手这段也铺垫了些了，如果不能理解，大概是我笔力不够，不是女主的错TAT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千山鸟飞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 9瓶；叽叽咕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挽留
    沈瑜回到A大时有点晚,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都已经到了。
    天色阴暗，细雨飘摇，连续几天的雨水让校园地面多出不少小水坑。
    同学们被这连绵的雨天弄得心情烦躁, 互相抱怨A市的天气。
    神奇的是，连续的雨天在晚上停了。
    第二天天气放晴, 军训继续。
    搞什么啊？假期就下雨。军训就晴天。
    A市的天，女人的脸。
    烦死这个破天气了，还以为能多休息几天呢。
    早上起来换军训服时, 沈瑜的舍友们在一旁抱怨。
    沈瑜安静换好衣服，没有说话。
    她的舍友们习惯了沈瑜的性格, 也没发觉出异常。
    晚上，舍长姚窕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到沈瑜面前。
    沈瑜。
    沈瑜抬眸：怎么了？
    之前迎新晚会你不是报了群舞吗？姚窕面有难色, 可以改成男女双人舞吗？和纪衡搭档。
    沈瑜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赵存存插嘴道：双人舞不是页页的吗？
    姚窕叹气：页页练舞把腿摔了，跳不了。现在时间紧, 也只有你可以顶了。
    赵存存也搭腔：是啊, 以纪衡的要求，估计只能瞧得上你。
    沈瑜犹豫了一下。
    你不会是怕男朋友吃醋吧？赵存存开玩笑。
    沈瑜心口一抽, 摇摇头。
    没事，那我接吧。
    把精力集中在跳舞上, 可以暂时让她不去想谢新昭的事。
    好！那我去和系里说！姚窕很高兴地出去打电话。
    一直没说话的周乐看着沈瑜，忽然发现沈瑜今天一天都和她们一起行动，没有去找同校的男朋友。
    她顿了顿，小声开口：沈瑜你和谢新昭没吵架吧？今天没见你们一起。
    沈瑜默了默, 还没有说话。
    旁边的赵存存插话：因为谢新昭根本没来学校。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沈瑜和周乐同时开口。
    网上说的, 有人问今天怎么没看到谢大帅哥。赵存存笑嘻嘻地碰了碰沈瑜的肩。
    怎么样？和这种风云人物在一起会不会有压力？
    沈瑜面色怔忪。
    周乐瞄她一眼, 连忙道：有什么压力啊？沈瑜也是凭一张照片就刷屏的大美女好吗？
    赵存存挥了挥手，笑道：害，我就随口一说。那追我们沈仙女的人起码也是排到北门不是？
    沈瑜扯扯嘴角，平静出声：没压力，我分手了。
    周乐：啊？
    赵存存：为什么？！
    沈瑜抿了抿唇，不愿多说。
    我去打水。
    *
    后面的几天，沈瑜白天军训，晚上去练功房同纪衡排练。
    她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忙到没空想其他的事。
    她的舍友们知道她分手，也识趣地没有在宿舍里提起谢新昭。
    直到有次她拎着水瓶去水房打水，耳边传来旁边女生的窃窃私语。
    你知道明远学院的谢新昭吗？他最近都没来学校。
    啊？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他们隔壁方阵的女生失望了好几天了。
    沈瑜怔怔出神，水瓶里的开水满了，从瓶口溢出。
    热水溅到沈瑜的胳膊，她被烫了一下，这才回神。
    将水龙头关上，沈瑜默默回了宿舍。
    坐在书桌前犹豫了一会儿，她打开何宁娴的对话框问情况。
    何宁娴的回答很简单。
    【放心。他没事。我们在处理出国的事。】
    沈瑜道谢，手指一滑，停留在了谢新昭的头像上。
    她没忍住，点了进去。
    这才发现他换了头像。
    原来他的头像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那是他们偷偷从家里溜出去看流星时的那个夏夜拍的。
    而现在，他的头像变成了夜晚的郊外。
    夜空没有了星星，只有一轮残月。荒郊地上站着一个人，背影萧索寂寥。
    沈瑜顿了顿，退出微信。
    洗了把脸换套衣服去了练功房。
    同天晚上，沉默了几天的人给沈瑜发来了消息。
    【我想再见你一面，可以吗？】
    那天纪衡有事，沈瑜一个人坐在空荡的练功房的地板上，久久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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