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杰希一愣。
    记得帮我喊价。叶修说完这句话便关闭了通讯器，任由王杰希他们再怎么喊也没有回应。就在这时下面的升降台再次升了上来，就在大家刚看见拍卖品时，就有包厢叫价：9000万！
    主持人还没开口询问，这属于抢拍，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彼此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
    1亿！
    1亿3000万！
    1亿4500万！
    1亿5000万！
    2亿！王杰希举起了牌子。
    2亿3000万！嘉世包厢里的人也开始报价。
    2亿5000万！
    2亿7000万。陶轩冷冷扫了一眼王杰希的方向，镇定地再次举起了牌子。
    【3】
    刘皓换了一个枪匣。
    他站在16号包厢门口，走廊上堆满了昏迷不醒的敌人，淡淡的硝烟味与血腥味没有让他的动作有丝毫迟疑。窗口外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了胶着状态，他必须要尽快带走叶修。
    刘皓确定了一下手上的消音器和催泪瓦斯。这边的走廊早就变成了战场，周围包厢里的人已经被警告或是察觉到什么悄悄离开了，以至于前来的敌人肆无忌惮地拿着武器顶在包厢门上准备进攻。但他们相比较刘皓而言并不清楚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只是听从自家老板的吩咐，为了夺走上册而已，而且显然有这想法的人不止一两个，先后有几批都没来得及撬门就先打了起来。墙壁上满是弹痕，走廊里硝烟弥漫。即使这样也没有任何保安或是警卫前来阻止或是报警，想必早有人透风给他，于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对方选择了避战中立。
    这场拍卖会从现在开始，变成了一场危险的争夺战。
    但即使隔音效果再好，刘皓知道凭叶修的本事一定会知道走廊里发生的一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博大精深的成语，也是叶修一直叮嘱刘皓他们的一点：要永远提高警觉，同时最大限度地利用周围的一切，包括敌人，让敌人消灭敌人，用敌人来创造机会与利益。
    当年叶修教他们这些时刘皓总是不屑的，但现在他却不由得想鼓掌，因为他在用叶修最擅长的，也是教给他们的手段去对付对方。他一边趁那些家族手下狗咬狗的时候坐山观虎斗，一边观察房间里的动静，为随时抓住叶修而做着准备。
    现在他才是渔翁，叶修才是鹬蚌。
    他一定想不到吧。刘皓有些得意，得意叶修会以这种方式栽在他手上，然后也有些不屑，因为经他监视，16号包厢只有叶修一人。对方是有多自大才敢一人待在房里？是有多愚蠢才会天真地认为走廊外的敌人自相残杀后就能锐减到他能轻松逃出来的地步？
    当真是在与世隔绝的监狱呆久了脑袋不好使了？刘皓恶意地想着，然后觉得致幻剂的药效说不定影响也不小。那这样看来，对方一人待着也可能是没人愿意在他身边，大家都觉得他不正常，不想陪着他陷入危险。
    真可悲啊叶修。刘皓贴在包厢门边，冷笑着想着，那个曾经践踏他的神，跌落云端连虫子都不如。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锁动了，刘皓迅速而无声息地拿起了催泪瓦斯，在门开启的瞬间就快速丢了进去，同时连开数枪。他依旧记得叶修的身手，所以毫不客气地扫射过去，但里面的人动作比他更快，对方仿佛早知道他站在那里一般，在开门的瞬间也向他扔来了东西，随后敏捷地躲开了子弹。
    操！刘皓暗骂一句，显然没想到如此迅速的出手也失败了。对方丢的东西在刘皓面前炸开扑了他一脸，随后催泪瓦斯也在地上翻滚着喷出乳白色的呛人烟雾。刘皓趁机弯腰，反身掏出军刀，踏出去准备再次进攻。他早有准备，带着呼吸面具丝毫不在意脸上的东西，满心想着的都是借着雾气冲过去制服对方。因为对付叶修要出奇制胜，一招不行再一招，如果还不行，他将再也不会有机会。
    然而他刚踏出去一步，腿便毫无知觉地跪了下去，下一秒身体也跟着栽了过去。摔倒的瞬间有什么力度极大的东西朝他脸边扫来，速度极快，他却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接受剧烈的撞击，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撞上走廊墙壁。
    而这一切本该有的疼痛他都没感觉。
    刘皓落下冷汗，咬着牙拼命想挥舞四肢但却丝毫不能控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刘皓抬头便看见叶修带着一种诡异的口罩，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露出的眼睛充满着杀意。
    刘皓瞪大了眼睛，假如身体还有知觉，那么他一定是在战栗。对方的眼神像是藤蔓缠满他的身体，让他回忆起了那些被他遗忘的恐惧。
    男人一脚踩到刘皓肩膀上，动作干脆而冷酷。对方穿着合身修长的黑色西装，本该是优雅的模样，此刻却透露着一股子狠意，白皙修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配着那样高高在上而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刘皓瞬间觉得自己是一只虫子，毁灭掉他对对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就是这个眼神。刘皓本人可能不记得，但他的身体还记得，还记得这个他最讨厌的男人在看向敌人时的目光是多么的可怕危险，会让站在一旁的他也跟着颤抖。但他许久都不曾有这种感觉了，毕竟男人早已不在，何况曾经他还是对方的队友。
    刘皓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憎恨的叶修，憎恨的那个优秀与骄傲衬托着他卑微平庸的叶修，本来的面目是多么狰狞。他从未在叶修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杀意，叶修的情绪总是隐蔽的，即使是被抓回组织，被施刑、拷问，对方也依旧能露出笑容，依旧能说着垃圾话，眼神也依旧明亮高傲，带着怜悯或是嘲讽，直直地看着他。
    刘皓最恨的就是叶修的笑容，熟悉到几乎每次看见都想吐，所以他早就幻想过叶修在他手上他将如何折磨对方，但等到对方真的栽在他手上时，无论他如何使劲折磨对方，对方都那样满脸讽刺地看着他，然后在他折磨结束后随口说几句让他气得发抖的话，眼神时常很复杂，但却从未有过杀意或是恨意。
    也许刘皓就是因此而无比讨厌叶修，讨厌他对自己的轻描淡写，讨厌他不把自己当回事，以至于总在这样的叶修面前吃亏，也才会忘记男人早已不再是他的队友，自己那些有恃无恐地向对方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与恨意的行为，是多么危险而作死。
    后脑勺猛地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男人毫不客气地将刘皓踹翻在地，让刘皓的视线里只有他。于是刘皓便看见叶修歪着头不善地审视着他，然后隐含危险地冷漠开口：就是你敢伤害我哥？
    哥？刘皓露出迷茫的表情，随后视野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带着他熟悉的微笑，带着他熟悉的明亮眼睛，居高临下的眼中带着熟悉的怜悯与讽刺。
    我教过你什么，刘皓？男人说着刘皓熟悉的话语，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眼睛仿佛洞穿了他的心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你总不去记下一句。男人胳膊随意搭在了一旁和他长相相同的男人身上，后者没有丝毫抗拒，直直地盯着刘皓，平稳地持着枪，漆黑的枪口对着刘皓眉心，能牛逼到最后的，才敢叫自己渔翁。
    第十五章 人间失格】
    【1】
    刘皓瞪着面前两人，万千思绪最后幻化成三个字：
    你开挂！
    这简直欺负人！双生子了不起啊！刘皓这才意识到他们都中计了。他们猜测到叶修有可能伪装成自家弟弟来参加拍卖会，而恰好拍卖时露脸的叶修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但他们居然谁都没想到两人都来了的可能性！
    刘皓拼命瞪着叶修，身体颤动着想要爬起来，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但他却连基本的面部表情也无法控制。他不知道刚才砸到脸上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动弹的现状一定都是因为那东西。叶修早就算到了他要来，甚至依旧清楚他的攻击习惯，以至于时隔多年他依旧被男人整治得无法招架，连同他那满腔的想要同对方一决高下甚至赢的信念，都被对方一脚踩碎。
    又输了，会死吗？刘皓脑子里一片混乱，恐惧与绝望沾染了他的身体。他不知道他该祈祷活着还是死去，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活下来，叶修都将成为他再也不敢挑战的对象、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
    而就在这时，叶修却拦下了叶秋的胳膊，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算了。
    算了。
    刘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眼神变得危险而疯狂起来。他双目通红地盯着叶修，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叫，仿佛在挑衅对方来杀自己，否则他将跳起来撕开对方的喉咙，生吃了他的心脏。
    然而刘皓视线中的叶修消失了，叶秋满脸杀意地挡住了他看向叶修的眼神，手枪利落抬起直指刘皓嘴巴，似乎要让他闭嘴。
    但他始终没扣下扳机，因为叶秋听见了他身后的一声低唤。
    叶秋。
    那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但却让叶秋老实地放下了枪收回挂在腿上，然后仰起下巴，眼神高傲又危险，无声地警告着刘皓。随后他转身挡住似乎要过来说些什么的叶修，拽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就又退回了包厢里。
    他们抢不到下册。叶秋锁住门扯下口罩，闻了闻自己昂贵西装上的硝烟味后嫌弃地脱了外套搭在一边。叶修拿起叶秋之前用的面具戴上后，去看台揭开窗帘扫了几眼，然后怕人发现又快速退了回来。
    他们失去继续报价的资格了。叶修一看王杰希的表情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是陶轩对沐橙的账户做了手脚，毕竟这边干扰我的刘皓也是他派来的，看起来他这次做了不少工作，想必是非要拿到书。
    那怎么办？我接着拍吗？叶秋说着就把叶修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要自己带上，却被他阻拦。
    你出现只会让陶轩知道刘皓失败了，为预防他耍别的花招，我们俩最好目前都别再出现了。叶修握着叶秋的手腕，况且本来我也没打算让沐橙他们去真拍下来，只是迷惑陶轩而已啧啧这下发了，让陶轩哭去吧。
    叶秋感觉叶修这话说得古怪，但来不及细问对方就已经打开通讯器去阻止王杰希他们：好了大眼可以了，不用再报了。
    嗯，没关系，给他好了，我有办法拿回来。
    要不还是我拍吧？那样名正言顺也省得接下来的计划出差错。叶秋蹙眉说道，我不想你和他有过多交流。从拍卖开始他把我当成你后，看过来的眼神就一直不对。
    拍卖成功后钱就直接打走了，书咱能抢，钱进了大孙口袋那可要不来。咱们穷人家不和他们玩这个。叶修拒绝。
    我有钱。壕气冲天?叶?不爽总裁不服气地说，甚至就要冲回看台。【因为txt编码的问题，这句中的两个问号改成分隔号】
    好好总裁您最牛逼！我错了行了吧？别给哥添乱了！叶修赶紧拦腰抱住对方困难地往门外拖，哥，你是我哥行不？赶紧走成不成，等会儿刘皓能动了就来不及了。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本来就是死不足惜！叶秋怒了，干脆我现在出去给外面的一枪、对面的一枪！
    哎你现在怎么回事？思想很危险啊，这个月你来监狱一趟，我要和你谈谈！囚犯哥哥满脸严肃地指责弟弟，谁教你的动不动就动枪？觉得自己牛逼是吗？电影看多了吧你！
    我哥哥不在家没人教。叶秋梗着脑袋。
    叶秋。叶修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给我记住了，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剥夺任何人的性命，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叶秋仿佛是被这句话刺激了，猛地转过头死死瞪住叶修，突然提高音量：他们差点杀了我哥，我凭什么不能杀他们？！
    叶修怔住了，没说话。
    你当时被救出来时神志不清，你忘了我可清醒得不行！我做梦也忘不了他们对你做过什么！叶秋死死抓住叶修的肩膀，眼圈发红面容变得有些狰狞，他们打你一拳我就揍他们十拳，他们断你一根肋骨我就断他们十根。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只知道我哥哥被伤成那样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要这么做了，之后呢？叶修没有理会对方将他抓得很疼的感觉，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朋友们怎么看你？你手下怎么看你？你的未来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我干嘛要在乎这些？！叶秋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因为我在乎。叶修缓慢开口，你是我弟弟，你不在乎你自己，可我在乎。
    而我是哥哥。叶修看着面前僵住的人，一字一顿，我不能让我弟弟因为我，而毁了人生与未来。
    叶秋对叶修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因为他爱他的哥哥但同时又恨他。
    爱，爱哥哥纵容他的撒娇而背起他慢慢回家时的单薄背脊；恨，恨无论如何哭叫都无法阻止哥哥离去的背影；爱，爱父母无空照管他时哥哥做的难吃的清粥；恨，恨自己人生的无数个成长都再也听不见哥哥的声音。
    爱与恨本来就缠绵不清，倘若真有一种爱无限接近于恨，那可能就是叶秋对叶修的爱。他爱他，爱他到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他恨他，恨他到有时气得想暴打对方一顿然后扔回家关着。叶秋并非天生易怒，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丢开这些全部的爱恨，叶秋最后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到不行的弟弟，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直放着自己的哥哥。虽然对方既自私又混蛋，经常不回家也不爱理他，但叶秋永远也忘不了叶修带给他的每一份温暖与关怀，以及那份真挚的爱。
    就像叶修现在说的一样：你是我弟弟，我在乎你。
    颤抖着的叶秋被叶修紧紧搂住，很紧很紧。
    乖。叶修在他脖颈边吐出温热的气息，然后慢慢抚摸着快比他高的自家弟弟的后背，小声安慰着，我没事。
    叶秋瞬间鼻子酸了。
    这是我哥哥！是我哪怕气疯了、气坏了都不舍得动一下的哥哥！是我最珍贵的宝贝！但他们居然敢那样对待他！
    叶秋永远忘不了叶修出事前因怕连累他而拒绝见他的事。电话里男人的声音还是那样随意温柔：乖，听话，我没事。结果这句话就像是最讽刺的安慰，再见到对方时差点就是天人永隔，浑身是伤的男人在半昏半醒间朝他伸出手，摸上了其实他完全找不到焦距看清的叶秋的脸。
    乖。叶修当时沙哑着嗓子，露出了一个几乎狼狈的微笑，别哭啦。
    叶秋当时将叶修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哭得狼狈又丢人。后者摸着他的头，明明疼得要死却还在嘴硬：哥感觉可好，就是累了休息会儿。真的，一点也不疼。
    于是叶秋哭得更厉害了，心都疼坏了。但等他哭够了站起来就换了另一副模样：发红的双眼充满着强烈的恨意，脸部肌肉止不住地抖动，哪怕死死咬住嘴唇直到生生溢出鲜血，也不足以去掩盖他内心的疼痛。
    那疼痛疯狂到几乎控制了他的身体，要不是当场被别人死死拦住，估计他早就开车撞去嘉世，和那里每一个敢伤害叶修的人拼命。
    好了好了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一直是个差劲的哥哥。叶修捧住叶秋的脸安抚般亲着对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一样，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所以你不要再担心我，让我更感到挫败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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