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要砸烂的本是这坛酒,他要砸烂的却好像是自己的头。
萧秋雨叹了口气,这下子酒坛子固然非破不可,他的头只怕也不好受。
谁知他的头既没有开花,酒坛子也没有破。
陆小凤的手已突然伸到他头上去。托住了这坛酒。
柳余恨又一声冷笑,突然飞起一脚,猛踢陆小凤的下阴,他也没有踢着。
陆小凤的人已突然倒翻了起来,从他头顶上翻了过去,落到他背后,手里还是在托着这坛酒。
柳余恨反踢一脚,陆小凤就又翻到前面来了,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坛酒已经是我们最后一坛酒,这脑袋也是你最后一个脑袋,你又何苦一定要把它们砸破?”
柳余恨瞪着他,没有瞎的眼睛也好像瞎了的那只眼睛一样,变成了个又黑又深的洞。
萧秋雨忽然笑了笑,道:“看来这个人果然是真的陆小凤!”
独孤方道:“哦。”
萧秋雨道:“除陆小凤外,又有谁肯为了坛酒费这么大的力气?”
独孤方大笑,道:“不错,像这样的呆子世上的确不多。”
萧秋雨微笑着,将柳余恨手里的酒坛子接下,轻轻的摆在桌上。
突听“波”的一声,这坛酒突然粉碎,坛子里的酒流得满地那是,刚才柳余恨的两只手。和陆小凤的一只手都在用力,这酒坛子休说是泥做的,就算是铁打的,也一样要被压扁。
萧秋雨怔了怔,苦笑道:“天下的事就是这样子的,你要它破的时候,它偏偏不破,你不要它破的时候,它反而破了。”
陆小凤却淡淡道:“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本来就很多,所以做人又何必太认真呢?”
柳余恨的独眼里,突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辛酸之色,默然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陆小凤的那句话,仿佛又引起了他久已藏在心底的伤心。
就在这时候,突听一种又可爱,又清越的声音,道:“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特来求见陆小凤陆公子。”
说活的人正是那样子很乖,眼睛很大,穿着身五色彩衣的小女孩。
她就从那片浓密的枣林中走出来,满天的星光月色仿佛都到了她眼睛里。
陆小凤道:“小凤公主?”
小女孩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抿着嘴笑了:“是丹凤公主,不是小凤公主!”
陆小凤看着霍老头,叹了口气,喃喃道:“她果然是个真的公主?”
小女孩道:“绝对一点也不假。”
陆小凤道:“她的人呢?”
小女孩又笑了笑,笑得真甜:“她生怕又把陆公子吓跑,所以还留在外面!”
她笑得虽甜,说的话却有点慢。陆小凤只有苦笑。
小女孩眨着眼,微笑道:“现在她是在外面等着,却不知陆公子敢不敢见她。”
霍老头忽然道:“他敢。”
这深沉而神秘的老人微笑着,悠然接着道:“他若是不去见这位丹凤公主,他所有朋友的屋子只怕都要被他们拆光。”
群星闪烁,上弦月弯弯的嵌在星空里,枣林里流动着阵阵清香,并不是枣树的香,是花香。
花香是从一条狗身上传来的,一条非常矫健的阔耳长腿的猎狗。
它身上披着一串串五色缤纷的鲜花,嘴里还衔着一篮子花。
满篮鲜花中,有金光灿然,是四锭至少有五十两重的金子。
小女孩接过了花篮。嫣然道:“这是我们公主赔偿给这位老先生的。就请陆公子替他收下。”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要赔偿给他?因为你们拆了他的房子?”
小女孩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这四锭元宝至少有一百多两,的确不算少了。”
像这样的小木屋,五十两金子就可以盖好几栋,这当然已不能算少。
小女孩道:“一点小意思,但望这位老人家笑纳!”
陆小凤道:“他不会笑纳的。”
小女孩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这一百多两金子若真是你们送给他的,他根本不需要,若算是你们赔偿他这屋子的,又好像不够。”
小女孩道:“这是五十两一锭的元宝。”
陆小凤道:“我看得出。”
小女孩道:“这还不够赔他的木屋?”
陆小凤道:“还差一点点。”
小女孩道:“差一点点是差多少?”
陆小凤道:“究竟差多少,我也算不出来,大概再加三四万两总差不多了。”
小女孩道:“三四万两什么?”
陆小凤道:“当然是三四万两金子。”
小女孩笑了。
陆小凤道:“你不信?”
小女孩吃吃的笑个不停,遇见这么样一个会敲竹杠的人,她除了笑之外,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真的赔他万两黄金。
陆小凤忽然提起刚才他坐着的那张雕花木椅,道:“你知道这是张什么椅子?”
小女孩笑道:“看来好像是张坐人的椅子。”
陆小凤道:“但这张椅子却是四百年前的名匠鲁直亲手为天子雕成的,普天之下已只剩下十二张,皇宫大内里有五张,这里本来有六张,刚才却被他们砸烂了四张。”
小女孩张大了眼睛,瞪着他手里的这张椅子,渐渐已有一点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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