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无声摇摇头,他到现在也还一脑袋的茫然明明出宫的时候大公子和薛小公子还有说有笑的,可门前突然就翻了脸,他也是搞不清楚怎么了。
沈却看了薛诺走远的背影片刻,才收回目光朝着沈正瑜说道:二叔,你既是被锦麟卫带进宫的,想必也该知道他们来时的态度。
今日之事陛下是对沈家起了疑的,否则锦麟卫的人不敢冒犯沈家女眷,若非阿诺保了你和长荣颜面,进宫就立刻替你们二人和沈家撇清了干系,沈家没那么容易脱身,恐还会牵连到太子。
沈正瑜和沈长荣都是脸色难堪。
吴氏捏着帕子躲在一旁,这会儿见沈却教训二人忍不住就出声:他帮了长荣他们又怎么了,沈家供他吃喝收留他和薛妩,将他养的跟府里公子似的,他回报一二不是应该的吗
娘!
沈月婵脸都色一变伸手就拽吴氏袖子。
沈老夫人更是被吴氏的话气笑:应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旁人就活该拿命替你们拼死拼活?你们自己惹来泼天祸事,人家帮你们那是仁义不帮你们就算真死了那也怨不得别人。
你哪来的这么多理所当然,还敢说应该?!
吴氏被骂的抬不起头,却还是忍不住辩解:我们又不是故意惹祸,都怪旁人算计
要不是你心比天高,处处都想跟大房别矛头,还怂恿着长荣什么都要跟长垣攀比,人家怎么能找了机会算计你们?这沈家满门子的人,人家怎么不找长林,不找长瑞?不找老三他们?!沈老夫人气声骂道。
等骂完了吴氏,她才看向一旁的沈正瑜:你口口声声说你不知情,说你不知被人算计,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被名利蒙了眼,明知那陆弢找上长荣不切实际,却只顾着跟人炫耀得意,丝毫没想过中间有什么问题?
我沈正瑜张了张嘴。
沈老夫人见他说不出话来,直接骂道:你要是真没想过,那就是你没脑子,要是想过却还存侥幸,那就是坏了心眼!
她看向二儿子时满眼都是失望,
你总说你父亲偏心你大哥可你不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让你父亲看得上的。
这几年沈家不好过,连府中孩子都知道收敛言行不敢行差踏错,怕被有心人所害,可你倒好,一脚踩进旁人挖好的坑里深怕人家算计不到你,你只一心惦记着让长荣走了捷径,就半点没想过陆弢能看上你们什么。
是看上你们好高骛远,还是看上你们自负无知?!
你还有脸推脱说你不知道,宫里走一遭险些落罪都不知道错在哪里,沈正瑜,你简直太叫人失望了!
沈老夫人是个性子很好的人,特别是这几年开始礼佛之后,她性子更加平和,将府中所有事情都交给儿媳打理,也从未曾这般疾言厉色地训斥过府里的人。
沈正瑜脸色发白。
沈长荣在旁也是死死垂着脑袋,紧咬着嘴唇时红了眼睛。。
沈忠康并没急着开口,他是一家之主,也是沈正瑜和沈长荣心存怨怼的人,他们本就觉得他偏心,有些话若他来说沈正瑜他们只会心生怨恨越发不满,可由向来慈爱也对府中一视同仁的沈老夫人来说却不一样。
见沈老夫人气得厉害,沈忠康伸手轻拍了拍她,这才神色平静地看向沈正瑜:你不想出京?
沈正瑜抿唇没说话。
沈忠康看着他:陆弢死了。
沈正瑜猛的抬头时脸色大变。
你和长荣进宫之后不久,陆弢就从阁楼上失足摔了下来,本该在桌上的鹤嘴灯落在地上穿胸而过要了他的命,安国公和冯源奉命前往拿人时,他尸体还温热着,血流了一地,死不瞑目。
沈正瑜脸皮子一颤,一旁沈长荣更是吓得脸惨白。
他们进宫是乘的马车,进宫后不出片刻陛下就下令让安国公他们就出宫拿人,期间连半点消息都没走漏,可陆弢就那么被人灭了口。
沈忠康看着二人说道:
江毓竹病重垂危,陆弢死了罪魁也没了,要是找不到那个献墨给陆弢的商人,这次的事就会跟刑部下毒的案子一样不了了之。
陛下不会家,也寻不到罪魁,但这件事情却会成了他的心头刺。
他每见你一次,就会想起你的贪心和愚蠢,每多见你一次,就会想起你和长荣被人算计险些连累了太子危及皇室。
你也不是第一天入仕了,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在朝为官圣意有多重要,哪怕今日陛下没有严惩你,可你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利便可诱惑,为人蠢钝、贪功冒进又不堪大用的人。
你以为你留在京中还能坐稳你现在的位置?还是觉得你将来还有什么前程?
沈忠康比起沈老夫人刚才的怒骂,可谓是格外的心平气和,可他口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开了锋的利刃,剐的沈正瑜皮开肉绽。
这比棍棒加身还要让他难堪。
第283章 想好怎么糊弄我了吗?
沈正天坐在一旁一直格外的安静,不仅仅是因为他和沈正瑜关系不好,也是不想让二房的人觉得他是在落井下石。
可到了这时候他依旧忍不住开了口:二弟,谋害圣驾哪怕是无心之举,朝中御史也不会放过你。
攻讦沈家的人会把你当了靶子,想要拉父亲下去的人也会把您当成了能将沈家砸下去的凿石,一次两次陛下不会计较三次五次也能压了下去,可若是日日有人在他耳边提及,二弟觉得沈家和父亲的脸面能够保你多久?
你已经入仕,就算帝心猜忌左不过就是再无晋升,可是长荣和长瑞呢?难道你也想要让他们陪着你从此再无前程可言?
沈正瑜忍不住扭头看向沈长荣,再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沈长瑞。
厅中其他人都是不敢说话,沈正瑜沉默不语。
沈忠康也没逼他只是说道:让你离京是我跟陛下求来的,既是想要你离开京城出去历练一番也同样不想让你落到陆弢的下场,你如果真不想走沈家也能庇护你,只从此往后你就只是沈二爷。
只要你说一句你不想离开,我立刻就进宫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沈正瑜听懂了沈忠康的意思,也知道那一句沈二爷意味着什么。
他若应了这话,就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京中,在沈忠康和沈正天他们的庇护之下过他富贵显耀的生活,可从此之后他也只能是沈家二爷。
沈家将来如何,族中所有决策,甚至于沈家的前程和门楣都与他无关。
整个厅中的人都是一声不吭,就连之前叫着不肯离京的吴氏也是闭嘴不言。
众人皆是看着沈正瑜,想知道他怎么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沈正瑜只觉得沈忠康的目光和周围凝滞的气氛压得他肩头都抬不起来,眼里的的不忿褪去之后,他沙哑着声音道:我离京后长荣呢?
沈忠康说道:长荣性子偏激眼界也太窄我会将他送去云麓书院交给山长亲自教导。
沈正瑜闻言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我去江南。
沈忠康留了沈正瑜他们几兄弟说话,既是交代沈正瑜离京后的事情,也是安排府中随行之人。
吴氏看着沈正瑜离京的事定下来后,总觉得其他两房妯娌跟她说话时像是在看她笑话,从厅内出来之后脸色不好的领着沈月婵匆匆离开。
沈却从厅内出来时候,心思早就飞到了弗林院那边。
他正思索着薛诺那话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猜到了什么,想着他等下该怎么去面对显然动了气薛诺时,就听到身后沈长荣匆匆叫他。
大哥!
沈却停了下来,撑着伞回头时就见沈长荣快步走了过来。
沈长荣先前被锦麟卫的人动过手,身上衣衫皱巴巴的,鞋上沾着泥浆,半点没有平日里处处留意形象的光鲜。
等到了近前之后站在沈却身前不远,他嘴唇开合了几次,才说道:那墨条,我没想害你。
我知道。沈却道。
沈长荣蓦地抬头。
沈却神色温和:你平日里固然要强了些,也处处都想要与我别矛头,可你断然没有害人的心思。
你我是至亲兄弟,血脉相连就算关起门来闹得再厉害,你也绝不会帮着外人来害我。
猎场时沈长荣虽然跟着沈家政敌来往可他的确没有做过危及沈家的事情,哪怕有平远伯府那些人撺掇,他也没答应来害他。
沈长荣眼圈忍不住泛红:我以为你会怪我
沈却失笑:为什么?
见沈长荣欲言又止,他笑着说道:难道因为你总跟我别矛头?
沈长荣有一瞬间的心虚。
沈却笑了笑:你是我弟弟,在我眼里你和长林、长瑞没什么区别。
他脸上多了些正色,很认真地看着沈长荣说道,
你一直不服气我,也觉得你不比我差,可是你要知道这世上比我出众的人比比皆是,我也只是因为生在沈家才能于起步时便胜人一筹,你要强没错,可你不该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云麓书院汇集天下英才,出类拔萃的更是比比皆是,祖父送你去那里就是想要让你知道,你一直想要攀比的人放在那里只不过是个寻常人。
他说完后拍了拍沈长荣的肩膀,
去了书院好好用功,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沈却持伞离开之后没多久,姜成就拿着个瓷瓶快步走了过来。
二公子,大公子说之前在宫里时就瞧见您胳膊有些不对,怕是伤着了,这药油是他自己用的,您拿回去让人替您揉揉。
沈长荣接过瓷瓶,眼里酸涩时连忙斜了伞挡住了自己的脸:替我谢谢大哥。
姜成点点头:好。
沈却踩着风雨回了弗林院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抱朴踪影。
他原是想回房去的,可想起薛诺迟疑了下,脚步一转就朝着跨院那边走去。
等到了月牙拱门附近,就隐约听到那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熟了没?
熟了吧,皮都炸开了,我瞧着里头肉都软烂了。
好香啊,嘶好烫!
沈却早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薛诺真要发火时,他该怎么解释,该怎样让她不对他起了戒心甚至不误会他,可谁想到进了跨院却瞧见这般情景。
院中大雨滂沱,那屋前房檐之下,之前还一脸寒霜毒舌的薛诺蹲在那里,旁边站着薛妩和金风,而本该在正院那边的抱朴则是蹲在薛诺身旁,手里拿着个东西拨弄着中间放着的碳炉子。
薛诺手里捧着个烤番薯,烫的嗷嗷叫也舍不得松手。
旁边薛妩连忙递了帕子给她包着,她却还趁机咬了一口扒开皮的地方,然后烫的张大了嘴直吸气。
沈却:
公子。抱朴瞧见沈却后连忙起身。
薛妩扭头见是他来了也是笑道:沈大人来了,你这来的可真巧,正好这番薯也烤好了,沈大人也尝尝?
薛诺在旁哼了声:沈公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东西哪能入了他的眼。
薛妩:?
薛诺面无表情地将番薯给了薛妩他们一人一个,剩下的直接用衣裳兜着,连个崽儿都没留,板着脸就扭头直接进了里屋。
沈却:
他就知道没那么好过。
见薛妩他们都是有些茫然,显然不知道薛诺怎么了,沈却颇为头疼地说道:薛姑娘,我有点事情想要单独跟阿诺说。
薛妩只以为两人闹了别扭,善解人意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合欢苑。
抱朴识趣的抬着炉子去了一旁,金风却杵在门前一动不动。
沈却也没想着自己能叫金风离开,只假装没瞧见这么个人,对着那敞开的房门像是有洪水猛兽似的,思衬了半晌说词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那头薛诺就砰的一声将手薯扔在桌上,抬眼看着他。
沈公子想好怎么糊弄我了吗?
第284章 表明心迹
沈却瞧了眼滚到桌边的番薯,总觉得薛诺砸那玩意时有点儿像是在砸他脑袋,他头皮莫名麻了一瞬,原本的说辞愣是忘了个干净,半晌只憋出来一句:没想糊弄你。
薛诺嗤了声:那沈公子倒是说说,你当初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沈却张嘴想说话。
薛诺就冷嘲:你可别告诉我扈家门外你是路见不平,还是你又想跟说你是梦见我砸了你们沈家祠堂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我过不去!
沈却:
他倒是想说一句他是真梦到了,可总觉得他要是说了,薛诺能立刻跟他翻脸。
沈却气虚:我当初去江南的确是为着你。
唰!
薛诺摸刀就想宰了他。
沈却眼疾手快一把抓着她腕子急声说道:你先别动手,我去江南的确是为了你,可我一早并不知道你身份,我在祁镇时也根本不知道你与永昭公主府的关系。
薛诺冷笑:接着编!
沈却紧紧抓着她手腕,想要找个什么说词能让她相信他从没骗她,可想来想去却发现不管怎么说都有漏洞,他去江南寻人是事实,后来屡次为难薛诺与她交际也是事实,无论说什么都绕不过去。
眼见着薛诺寒霜覆面,眼里全是冷怒疏离。
沈却突然便觉得他这次要是骗了薛诺,他们便就此完了。
薛诺的性子太决绝,永昭旧事磨去了她所有的忍耐和心软,她也容不得身边人有半点欺骗,一旦他现在说了谎,往后就要源源不断的去圆谎,他既不想骗她,也不觉得他有能力瞒得住她一辈子。
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你身份。
见薛诺冷眼看他,沈却松开她手腕退后了半步,
今年一月初,太子坐骑被人动了手脚,我为救太子受伤昏迷了三日,那三日便被困在一场梦境之中。
梦里已是几年后太子身亡,皇室倾轧朝堂更是乱成一团,你以瘦马身份混入四皇子府,挑拨他与其他人争斗,一步步得权之后大肆杀戮朝臣排除异己,后来更是认了冯源当义父。
梦里你冷绝狠辣,对人从不留情,为夺权与冯源内外勾结,挑唆皇子争斗,拉拢康王谋逆,最后坑了康王拿了陛下,推了年幼的六皇子上位,成了权倾朝野的千岁爷。
薛诺听着沈却缓缓说着他梦中之事,说她是如何祸乱朝堂,说她是怎样挑拨诸人争斗。
她想说一句荒谬,想说他不想说实话信口雌黄编这种可笑的东西来糊弄她。
可沈却神色太过认真,认真到了连她都觉得他是真的做了这样一场梦,而梦里种种清晰可见仿佛就在眼前。
薛诺冷着眼:所以你就去了江南?
沈却摇摇头:刚开始我只以为是一场梦可后来连续数日我只要一合眼就会梦到你看着梦里你一步步走上高位看着你乱了朝堂,看到你带人砸了太庙,压着陛下朝着看不清楚名字的牌位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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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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