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还有银子吗?
没了。
石安那天被留在牢中是叫人搜了身的,身后那几个沈家护卫被卸刀具关进县衙时,身上的东西也都被搜走了。
薛诺没想到自己从沈却那儿弄来的两角银子居然是仅剩的漏网之鱼,她转身蹲回去在沈却身上找了找,钱袋子没找着,只有腰上挂着的那枚玉佩,她一把将玉佩扯了下来,走到牢门前就哐啷一声撞在牢门上。
外头不过片刻就响起了脚步声,隐约的油灯光线摇曳着朝着里面过来。
干什么呢,找死呢!
进来的狱卒换了一人。
薛诺拿着那枚玉佩朝外说道:这位大哥,我家公子发了高热,还请去跟陶大人说一声,看能否请个大夫过来。
那狱卒提着油灯看都没看玉佩就直接骂出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贿赂我,你是想害死我吗?
薛诺皱了皱眉,就听到那人骂骂咧咧,不过就是个阶下囚,还想见我家大人,我家大人这会儿早就歇着了,哪有功夫来见你们,赶紧滚回去好好待着,再敢闹出动静,小心我的鞭子!
这位大哥
啪!
薛诺刚想继续说话,那鞭子就甩在牢门上,哪怕她躲得快也打到了她脖子。
陶大人早就吩咐了,让好好看着你们等候提审,安静待着!
薛诺捂着脖子脸色阴沉下来,看着那人骂了一声转身就走,她直接冷声说道:是你家陶大人休息了,还是你家徐大人故意的?
那人脚下一停,就听到身后说道,
你家徐大人想要让我家公子吃点苦头也就算了,可过犹不及,我家公子要是真死在了这大牢里,他担得起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薛诺沉着眼看他:是我胡说八道,还是徐大人忘记吩咐你们别伤了我家公子的命。
他跟沈家的那些仇怨整个朝中的人都知道,我家公子什么为人陛下也很清楚,他借着私盐账册的事出出气,教训教训我家公子,陛下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如果真因私心害死公子,陛下也不会保他。
她说完之后不管那人脸色如何,只寒声道,
去告诉徐大人,我家公子高热不止,要请大夫!
那人脸色变幻不断,张嘴想说什么,就撞上薛诺的眼神。
明明是好看至极的桃花眼,可眼神却冰冷至极,里头盛满了戾气,叫人心头生寒。
那人心头一跳,看了眼牢中脸上烧的通红的沈却,还有面无表情的薛诺,他心中突然有些发慌,提着油灯转身就走。
第45章 取舍
县衙厢房之中,徐立甄颇有些好奇的听了找来那狱卒的话。
等听他说完牢中发生的事情后,他这才道:这话是谁说的?
那人穿着狱卒的衣裳,却是徐立甄从京城带来的人:是小沈大人身边那个叫薛诺的随从,他说让大人别过犹不及。
我记得昨天下午把他们扔进牢里后,也是那小孩买通牢里狱卒的?徐立甄朝着身旁道。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昨天下手杖责沈却,那个自称是从宫中刑司出来的人,他叫朱胜。
朱胜回道:昨儿个进了牢里后,他就花了银子买通狱卒,让人将他换到了沈却身边替他看了伤,沈却身边其他人都还闹腾时,他就已经格外的安静,好像知道大人用意。
倒是个机灵的。
徐立甄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几次见到薛诺的场景,明明是张很招眼的脸,那小孩儿的存在感却极低。
后来好几次都让他忘记了,那薛诺才是扈家这事的开始。
去查过那个薛诺了吗?
已经查过了,的确是延陵来的难民,有好些人和他们姐弟同路,后来住在观音庙时,也有很多人都知道他们。
薛诺那姐姐长得很好,之前就出过几次乱子,后来遇上柴春华,他既是想借机拉扈家下水,也刚好凑巧见猎心喜,就直接把人掳了去。
那姑娘跳江之后,薛诺就求到了沈却那里,这才有了后来扈家私矿被翻出来的事情。
扈家这事太过巧合,沈却出现的突然,那薛诺姐弟跟扈家的起因更是离奇,所以朱胜一早就去查过那薛诺的底子。
只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小孩儿底子干净清白,确确实实是延陵那边过来的难民。
那沈却呢,他来祁镇干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我们的人顺着他一路踪迹查下来,发现从谢老先生那离开之后就去了好些地方,每到一处都会去附近的善堂和育孤堂施粮捐银,到了祁镇后还赈济了灾民。
徐立甄闻言挑眉:你别告诉我,他来这儿是来行善积德的?
朱胜:
徐立甄没好气:你说他凑巧来这里,或者是冲着扈家来的,都比这套说词来的强!
朱胜也觉得自己那说法有些可笑,连忙垂头:我会继续去查。
算了,不用查了。
徐立甄冷声说道,不管沈却是为着什么来的,终归掺合到私盐走运的事情里来,就算真查出点儿什么也不过是这些,继续查下去也只是浪费心力。
那牢中来回话的人看着自家大人气恼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大人,那牢里那边?
那小沈大人发了高热,脸上也烧的通红,属下看了一眼情况的确不大好,要是不请大夫怕真会出事
去请吧,别真叫他死了。徐立甄不耐地说道,人来了直接带去牢里,保住命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那人闻言瞬间明白,自家大人这是还没让沈却吃够苦头,请了大夫只保他命,却没想把人放出来。
他点点头领命之后就快步出去请大夫。
朱胜等人走后才忍不住问道:大人,我知道您气沈却多事,可您既然都已经让他请大夫了,何必还把人留在牢里。
漕运司的人恐怕这两天就来了,要是让他们瞧见沈却伤重,到时肯定会拿着沈却的事情找您麻烦?
找我什么麻烦,我不过是照章办事,领了皇命追查账册下落罢了,沈却擅自将扈家账册送往漕司,有与人勾结之嫌,本官查案心切才让他受点儿杖责,谁能说得出本官半个错字?
徐立甄不以为意,况且眼下要是把人从牢里弄出来,那才是落人话柄。
朱胜闻言不解。
徐立甄看着他:沈却在牢里,是因为他私藏账册勾结漕司,漕司的人一天不把账册送回来他就有一天有罪。
可眼下漕司的人还没来,我就主动把人放出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朱胜整个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要是主动把沈却放出来,岂不是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大人之前杖责沈却是为了私心,跟私盐走运还有扈家账册没有半点儿关系?
是属下愚钝。
徐立甄伸手拨弄着眼前的灯芯,屋子里的光线摇曳起来:沈却的事情别管了,人死不了就行,不过这次南下算是白走一趟了。
朱胜忍不住在旁说道:其实也不算是白走,那个柴春华不是还在大人手里吗?等回京之后,三皇子和成国公府必定会感谢大人,而且那账册咱们虽然没有拿到,可漕运上这次肯定会有大动静,大人也能趁机安插几个人进去。
还有四皇子那边,大人替他扫清了尾巴,也算是送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徐立甄闻言垂着眼,他要的可不是四皇子的人情。
原本意外知道私盐走运的事情趁机南下,是想借着扈家的东西拿捏漕运上一些官员,顺势将那些人招揽到麾下,可是知道却被沈却给搅合了。
扈盛林与人合谋走运私盐是铁定会入罪,京里头扈盛全那边多少也会受到牵连,四皇子折损了臂膀,就算记他人情那也有限。
徐立甄将灯芯拨正:等漕司的人来了,就准备回呈州。
朱胜问道:大人要审这案子?
当然要审。
徐立甄把玩着手里的小木棍,微眯着眼道,
既然账册拿不到了,那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仅要审,还要把案子办的漂漂亮亮。
得不了漕运上的好处,就得占住陛下那头。
陛下关心漕运之事他是知道的,只这几年派来的人一直都探不进漕司深处,既然如此,那他倒不如借着这次的事当了敲门钻,将私盐走运的案子办的漂漂亮亮。
他说话间将手里那小木棍朝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我这监察御史也当了快三年了,是时候该挪挪了。
那崔大人那边
让他安生点,别惹事。
是。
第46章 咬了一口
大夫连夜入了大牢,替沈却看过之后,说是他因背上伤势引起的高热,有人送了汤药和水过来,又扔了一身粗布麻衣,除此之外丝毫没有把沈却带出去的打算。
石安他们待遇却没沈却这么好,只得了点药粉和几粒药丸子,那大夫甚至来不及替他们把把脉就被跟进来的人带了出去。
薛诺看了眼地上堆着的东西,忍不住骂了徐立甄两句。
那狗东西的心眼儿真的是比针还小。
薛诺费劲替沈却清理了伤口,换了衣裳,等到把人拖到一旁多出来的木板上趴着时,她浑身上下都已经汗淋淋的。
撑着木板边缘蹲坐在一旁时,她后背抽着的疼。
虽然只挨了两下,可奈何那人朝她下手跟打沈却时留手不同,那两棍子实打实的落下来,怕是伤着了筋骨。
薛诺斜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喘了口气,这才将沈却斜扶着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拿着一旁的汤药想要给他喂。
谁知昏睡中的沈却紧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公子,喝药了。
薛诺耐着性子哄了几句,沈却全无反应。
她只能皱眉伸着手指强行将他牙关撑开,想要将药喂进去,可谁料药还没倒进去就先被狠狠咬了一口。
沈却咬住她指节,力气大的跟狗啃了骨头似的,咬住就不松嘴。
薛诺疼的吸气:放开!
沈却迷迷糊糊叼着不放。
薛诺感觉到他不仅没松开牙关,反而还磨了磨咬住的地方,跟狗似的让她指节都见了血。
她气得肩膀一抖,直接朝前撞在沈却后背的伤口上,原本昏迷的沈却疼的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弹起时就一脑袋撞在了薛诺下颚上。
两人同时疼的叫出声。
妈的!!
这扫把星!
薛诺被撞的咬到了舌头,眼泪瞬间冒了出来,瞧着疼的哼哼唧唧的男人一时间什么耐心都没了,趁着他叫疼时松开了嘴,直接按着人就拿着药碗朝里灌。
沈却脑袋被撞的眩晕,人还没清醒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汤药灌了满嘴。
呕!
他下意识想吐,就被薛诺一把抓住了下颚。
那带血的手指卡着他下颚时,另外一只手灌药不停。
满碗汤药一股脑的朝着喉间涌去时,喉咙被人一按就下意识的吞咽,随即差点没呛得原地去世。
沈却被压着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吞咽,等到碗里汤药喝尽。
薛诺才将人松口,而他立刻反呕了一声,直接半趴在木板上剧烈咳嗽起来,咳一声,身子抖一下,后背的伤口扯动时血又流了下来。
沈却疼的直冒冷汗,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身边的罪魁,就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薛诺完全没有自己折腾了沈却的愧疚,无情地把人扔回木板上后,就走到一旁拿水冲洗手指。
看着上面被咬得血淋淋的牙印,她满脸晦气的扯着袖子把血迹擦干净,扭头看了眼惹人烦的书呆子,心里头默默又记了徐立甄一笔。
那狗日的混球,她早晚有一天扒了他的皮!
石安隐约看到这边动静,急声道:你小心些,别呛着公子。
那你来?薛诺回了一句。
到底还惦记着沈家有用,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暴躁声音缓和了一些,公子眼下烧的厉害,要是不把药灌下去,高热退不下来,时间长了会烧坏了脑子。
我把药给他喂下去,缓一缓就好了。
薛诺说道:等下我会守着公子,你也赶紧歇一会儿,不然要是病倒了,我可照顾不了你。
石安见她拧了帕子替沈却擦脸,脸色这才好了些。
夜色渐深之后,牢中越发湿冷,沈却的高热到了后半夜一直反反复复,人也昏睡着没醒。
夜里或许是难受,一直哼哼唧唧没个消停,扯着薛诺的袖子叫疼。
薛诺时不时拧个帕子搭在他脑袋上,等到外头天大亮时,那阳光透过天顶的窗口落下来,沈却的高热才退了下去,人也跟着消停下来。
见他安静下来,薛诺也是精疲力尽,斜倚在墙角处睡了过去。
县衙的大牢里还关着些其他的犯人,只是离这边牢房远了些,昨天夜里彼此也没吵嚷,天亮之后那边分饭时声音大了起来,这边也就听到了动静。
沈却迷糊的醒过来时,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脑袋下枕着的地方软绵绵的,落在他脸侧的细白手上有着个极深的牙印。
沈却只觉得他头顶生疼,像是被人敲了一锤子,侧躺着时压得呼吸不畅,他伸手想要揉揉头顶,冷不防的就扯到了身后的伤口。
唔!
沈却疼的呻吟出声,险些栽倒下去,好不容易撑着自己没砸在薛诺腿上,停了许久才缓过了背上那股劲儿,这才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徐立甄发现他没把账册送去京城,而是让姜成带去了漕运司衙,气恼之下让人拿他,还直接杖打了他
沈却连忙朝着薛诺看去,就见她闭着眼靠在墙上睡着了。
小孩儿唇色苍白,脸上也跟鬼似的没什么血色,那向来好看的桃花眼紧闭着时,眼下一片乌青。
像是睡的极为难受,她蜷在墙角耷拉着脑袋,下颚上还有一块儿青紫。
沈却看了眼身遭的环境,脸色阴沉了几分,那徐立甄居然把他送进了大牢?
他思索了片刻,也就明白了昨天徐立甄为什么会突然朝他动手,他算到了一切,却独独算漏了徐立甄心胸狭窄。
在他看来如果换成是他,明知事不可为就会退去,不会在这种小道上动些手脚落人话柄,坏了名声。
可徐立甄却不是这么想的,哪怕明知道事后就算能找到借口,在有心人眼里也会被人说他假公徇私发泄私怨,他也要先打他一顿出气。
这种行事风格简直无赖又无耻。
公子!
对面石安一直撑着精神,到早上时才迷迷瞪瞪的睡去,等一睁眼就看到对面自家公子醒了,他连忙急声道:公子您醒了
嘘!
沈却连忙示意石安噤声,只可惜已经晚了。
薛诺原本垂着的脑袋顿了微晃了晃,下一瞬就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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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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