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奔骤停,萧疏白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好的轻功。
危野声音无比惊喜,真是天降奇缘,少庄主救命!
奇缘?萧疏白瞥他一眼,得出结论,刚才遇到的人是你。
青年面色苍白,可怜兮兮道:追我的是七星阁,少庄主仁义
话音未落,剑光已出。
危野急忙后退,眼中剑影惊鸿闪过,萧疏白的身影已出现在庙门外,迎上追来的黑衣人。
两名弟子伸着脖子观望,都是既紧张又信赖的神色。
危野道:你们少庄主很厉害吧?
两人纷纷点头。
一名弟子道:你能遇见我们少庄主,是你的运气,他最厌恶杀手了。
另一人看着那杀手诡谲的招式,问:这个杀手竟然能在少庄主手下挺这么久,你这是挺到第几波追杀了?
危野笑了笑,第八次。
两人瞪大眼睛看他,一人诧异道:你好厉害,可惜运气不好,要是别的杀手组织还有可能逃过去
七星阁意味着不死不休,其阁主可怕的实力一直在江湖上流传。
惹上七星阁,的确是运气差到极点。危野轻笑道:如果这坏运气是为遇见少庄主做准备,便不是那般难以接受了。
两人:这话怎么听着像调戏呢?
危野笑吟吟的目光对上萧疏白的视线。
他正走进庙中,在杀一人后仍然平静如湖水,却在听到这句话后目光冰冷。
杀气笼罩周身。
危野被堵在庙里,这次没了逃跑的余地。他眨眨眼,试探地道:少庄主救下我之后,总不会再杀了我吧?那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萧疏白淡淡道:七星阁的人该杀,与你无关。
可是危野看着他仍然没有归鞘的剑,后退一步,我也不该杀呀。
萧疏白目光清冷如月,两名御剑山庄的弟子震慑又疑惑。
一个人看看危野,回忆了一下他的声音,恍然大悟,难道是上次来山庄的采花贼?
谁说他是采花贼!一个男声远远传来,向来轻柔的声音此时急切响亮。
蓝云飞速赶来,进庙时胸膛还在急促起伏。他在危野身边站定,紧盯着萧疏白的剑,萧少庄主在中原鼎鼎大名,世人都说你嫉恶如仇,又公正无双。
难道就要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杀好人吗?
第70章 采花失败以后(十)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蓝云手指微动,见血封喉的毒物隐在宽大袖袍里,却迟迟不敢下手。萧疏白就像一柄锋锐的剑,周身毫无破绽。
刚来中原听说萧疏白时,蓝云心里还想过,这人年纪轻轻名头却这么大,很可能只是承父辈庇荫。
但这一刻面对剑锋,他意识到萧疏白当真名不虚传。
蓝云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定定站在危野身边。
萧疏白的目光掠过他,落在危野身上。杀气在眼中沉淀下来,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可以给你一个辩白的机会。
萧疏白出身名门,年少时便极负盛名,在萧老庄主即将隐退的当下,更是隐隐被奉为正道下一代魁首。
像他这样的人往往傲气自负,不容人质疑,但萧疏白并非如此,他性格虽然刚硬,却并不固执,是个讲道理的人。
危野说:我发誓,我绝对从来没有祸害过任何女子。
我听过很多人赌咒发誓。萧疏白不为所动,每一个都恨不得咒死自己,可惜报应从未应验过。
蓝云插言,你没听过江湖上的传言?白眉神捕正着力破获采花大案,那些署名桃花客的案件分明不是危野做的。
萧疏白:你也说了,只是传言。
可是我身上的案子本也就是传言啊。危野轻轻叹了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心知自己是清白的,要举证自己无罪却实在困难。
萧疏白沉思片刻,颔首道:要定你的罪,该我拿出你的罪证,而非让你自证。
谁主张谁举证,这个道理都能想清楚,可以啊。看着萧疏白收起手里的剑,危野笑了,少庄主明智。
这不代表你就此无事。萧疏白面容冷淡,你夜闯御剑山庄是事实。
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气氛缓和下来,蓝云松了口气,商量道:我们正去惩奸除恶呢,看在我们要去做好事的份上,少庄主就放我们一马吧?
为了让危野摆脱萧疏白,蓝云将两人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如果危野摘下朱灿的头,你能不能就此放过他,收回对他的追杀悬赏?
听到朱灿的名字,一旁的御剑山庄弟子惊呼出声,忍不住道:朱灿消失了二十多年,谁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你们怎么能杀他呢?
萧疏白也有些诧异。危野说他自有办法,萧疏白在思索片刻后,竟然开口要跟他们同去。
弟子急忙提醒,可是少庄主,咱们还要去华山派贺寿呢!
危野看了一眼萧疏白带的剑匣,刚才他跟杀手战斗时被两名弟子小心看守着,上面包裹着红绸,原来是寿礼。
顺路,杀完朱灿再去也不迟。萧疏白淡淡道。
顺路杀人,很强大。危野正要开口,蓝云转了转眼珠,先替他答应了:顺路好,明早我们就一起启程吧!
又怕危野觉得他自作主张,凑到危野耳边小声,我们把他当保镖用,有他跟着,哥哥就不怕再遇到杀手了。
危野心里点头,哥哥我很满意。
天色还黑得浓郁,奔波半夜,众人在庙里宿下。
危野闭上眼,001机械音出声,【宿主,我弄好了。】
咦,没想到这么快,让我听听。危野饶有兴致等着。
等待两秒,一个男声在脑中响起,轻轻唤道:宿主。
那声音又温柔又磁性,仿佛一根孔雀尾羽打着旋飘进耳朵里,简直要激起耳后的汗毛。
危野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这声线,完完全全落在他的审美点上!
初见面时,危野曾说过,他喜欢温柔的男神音。
001分析着他的喜好,为此量身定做。001矜持地清清嗓子,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哪里不好我还可以调整。
危野的耳朵都红了,他侧身把脸埋在手臂里,呜呜我好喜欢。
用脸颊蹭着胳膊上的衣服,系统你真好!
001的核心跃动了一下,就像自己在被他蹭着撒娇,开心又得意。
他怎么没早点儿想到这个方法呢。这世上只有他这么了解宿主,绝不会有人比他更能讨宿主欢心!
伴着脑中悦耳的声音,危野美美陷入睡眠。
*
有萧疏白跟在身边,接下来的路途果然十分顺利。数日后,危野带着一行人回到自己出师的地方。
这是一座不知名的野山,陡峭偏僻,长年云雾缭绕,位置隐蔽。若非有人带路,没人能想到眼前山谷里隐藏着一个恶贯满盈的□□。
跟着萧疏白的两名弟子轻功平平,萧疏白便让他们留在了外边,随危野进了山。
山风凛冽,危野望着幽深不明的谷底,嘴唇紧抿。半晌,他垂眸笑了笑,你们就这么跟着我来,就不怕我骗了你们,里面有危险?
哥哥不会这么做的。危野侧眸,便看到蓝云眉眼弯弯向他笑着。
另一边的萧疏白只沉静道:下去吧。
那你们就跟我来。危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勇气,闭了闭眼,展开双臂。
他像一只轻燕展翅,直直倒了下去,黑发如织在脑后飘飞。
直上直下,最考验轻功身法,而危野的轻功不仅灵巧,身法还甚是漂亮,穿梭在云雾中衣袍轻展,蹁跹如蝶。
蓝云遥遥看着,目光不由深深凝过去。直到再也瞧不见那飘动的身影,才动身跃下。
猎猎风声在耳边响起,危野落至半途,方才提气,脚尖在突出的山壁上轻点。
几次借力后,平稳落地。
蓝云和萧疏白不像他这样轻松,他下到谷底时,两人还在半空的石壁上跳跃。
谷底有条溪流穿过,景色宜人,几间破败的房屋藏在稀疏的树林后。
危野径自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身后人赶了上来,蓝云道:哥哥,你怎么不等我一下?
危野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
你们中原人不是很讲究师承?蓝云体贴道:还是我来动手吧?
让他去。萧疏白忽然开口。
他不是多言的人,开口像是落锤定音,蓝云撇撇嘴想反驳,但被危野静静看着,便不自觉闭上了嘴。
危野独自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主屋的门被推开。
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坐在里面,闻声回头。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连头皮都疤疤癞癞,已然溃烂得不成人形。
朱灿眯了眯浑浊的眼睛,是老二啊,你回来的正好。
危野问:伺候你的人呢?
那小童子顶撞我,被我掐死了。朱灿声音沙哑,你去抓个人回来。
危野没有回答,缓步走近。
朱灿忽然发觉哪里不对,他沉声道:你出去一趟,从哪儿学的不尊称师尊?
朱灿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这个小徒弟向来惧怕他。
然而这一次,危野只是直视着他,眼中无波无澜,脚下无声。
朱灿喝道:你站住!目露警告。
但危野没有像过去那样,惊惧地跪在他脚下。
噗嗤一枚短剑没入心口。朱灿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愣愣看着危野,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呢?危野轻轻笑起来,师父你实在太脏了。
早该死了。
*
蓝云在外边等着,有点儿站不住。
但本以为会进去许久的危野,竟然很快就出来了。
危野垂着眼,没有看任何人,可以进去了。
蓝云进了屋子里,萧疏白侧眸,看到他紧握的手指,指节泛白。
危野向溪水走去,刚到溪边便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干呕了几声。
水面上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黑发垂在脸侧,危野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脚步声响起,身边水面多了一个俊挺的人影。
你很怕?
危野透过水面看着萧疏白,对上他漆黑的双眸,又狼狈转开视线,萧少庄主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怕吧。
萧疏白垂眼看着他,你可以说说。
让你看笑话了。危野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看到朱灿就想吐。
他声线不稳,极力压抑,从小就怕看他,怕到吐过,被他掼在地上打,打完,他就扣自己身上的脓水,抹在我脸上。
朱灿因为常年痛苦不堪,心里早就扭曲变态。
后来我一点点学会忍,忍着恶心帮他擦身、听他喷着口水说话,说那些仇恨女人的脏话
适应的挺好的,但还是每天都想吐。
萧疏白眸光始终平稳,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怜悯,这让危野说着说着,渐渐平静下来,他笑了一下,其实有时候觉得挺好笑的。同样的遭遇下,周琦变得和朱灿一样扭曲,出山就开始祸害女人。
我却相反,一看到女子,就想起朱灿扭曲的脸,我会反胃。
我一个采花贼,竟然怕女人,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他笑着睨向萧疏白。
痛苦的干呕让他眸中溢出生理性的眼泪,眼尾也泛着红晕,像一碾就会冒出汁水的脆弱花瓣。
但他唇边却在笑,脸色苍白如纸,勾起的唇却红到极致,对比之下有种病态的艳丽。
第一次见到这样矛盾的坚强与脆弱。
萧疏白微顿,开口: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害怕。
没有对危野发表意见,而是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危野下意识看向他,萧疏白低沉的声音道:我十岁的时候被狗咬过,咬的很深,从那之后开始怕狗。即使是一只幼犬,也会让我浑身发抖,连剑都握不住。
大佬原来也有这么挫的时候?危野微诧地看着他,忽然看见他轻轻笑了一下。
后来我爹将我和一只疯狗关在一起,他说萧家子孙不能这么懦弱,让我要么死,要么杀了那只狗。萧疏白的唇很薄,看起来薄情又冰冷,笑起来柔和了这种锋利,我杀了那只狗,就不再怕狗了。
你看,朱灿的头被割下来了。萧疏白看向身后,危野跟着他看过去,蓝云正拎着包袱走来,每走一步包袱都在滴血。
蓝云拎着包袱高高兴兴走回来,我把他的头给割下来了看到危野跪在地上,把包袱一扔,想来扶他,你怎么了?
他手上还粘了两滴血,危野不由自主往后躲了一下。
见他面色惨白,蓝云有些慌,危哥哥,你忽听萧疏白沉声道:你现在不要碰他为好。
你说什么?蓝云皱眉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定制男友,从声音开始。
001不是机械音之后,我会用普通双引号表示他说话啦。
第71章 采花失败以后(十一)
面对蓝云不自觉的敌视,萧疏白没解释,他把被扔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递到危野眼前。
危野咬咬唇,想着他的话,慢慢站起身,接过滴血的包袱。
一开始手还在抖,渐渐镇定下来。
一旁的蓝云声音柔和询问:危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危野像是在回答他,更像是在告诉自己,朱灿都被我杀了,他没什么可怕的,我没事了。
蓝云不知发生了什么,虽然听危野说没事,还是小心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脉。
银蛇手镯从他手上垂落,碰在危野手腕上,柔滑微凉。
蛇眼的两颗红宝石猩红如血,危野目光看着,这次没有躲。
医毒不分家,蓝云医术也相当不错,把脉后发现危野只是心绪有些不稳,身体确实没事。
他想起刚才萧疏白的话,斜了萧疏白一眼,手指环在危野细白的手腕上,似乎在说我就要碰他。
这点小炫耀没得到萧疏白的回应,萧疏白对危野道:朱灿犯过许多案子,受害者至今难安,我想把这颗头拿去昭告天下,告慰受害者与其家属。
不行。蓝云立即反对,我要带回去给我姑母,她看到这颗头才能放下心结。
萧疏白微微皱眉,蓝云不甘示弱。
片刻后,危野收到两道视线,谁都不肯后退。
蓝云眼巴巴的目光尤其可怜,他道:我姑母被朱灿抛弃后,心灰意冷,隐居在苗疆的小村子里,一辈子都没有嫁人,后来她知道朱灿是可恶的采花贼,更是每夜都不能安寝。我想让她亲眼看到朱灿的头,以后也能睡得安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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