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发动机声、车内风扇声,噪声里短暂的沉默叫人更难适从。
赵晋扬又说:“是冰/毒吗?”
雷毅点头,“差不多。”
沈冰溪咬了咬下唇,扶着方向盘狠狠一转,警车猛然拐了一个方向,车里人像被甩了一下。
雷毅分心给了她警告的眼神,“开稳点。”
“是,老大。”沈冰溪面无表情地应。
雷毅不悦地皱眉,又转向后座,说:“一会你们两个一起。”又着重对叶致远说:“知道要干什么吧?”
叶致远偏了偏脑袋,说:“……大概知道。”
“就是当场给毒品称重,当着嫌疑人的面。”雷毅说,“一会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多问问阿扬,主要也让你熟悉熟悉我们办案的流程。”
叶致远毕恭毕敬,“是,老大。”
赵晋扬看向窗外,不再接话。
下了车,叶致远提着工具箱,趁雷毅走在前头,凑到赵晋扬身边,压低声问:“扬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嗯?”
“称重和种类。”
“……”赵晋扬眼神在他身上停了停。
叶致远又说:“称重可能是流程问题,我不太熟悉。但是种类这个,也太神了吧,是怎样猜到的?”
赵晋扬又是一阵沉默。
“有什么诀窍吗?”叶致远求知语气诚恳,“我也想学学。”
赵晋扬把那句“你最好不要学”咽下去,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说:“这能有什么诀窍,瞎蒙的呗。”
“……”叶致远脸上写着不太相信。
赵晋扬又说:“等你和老大接触多了,摸清了他的套路,自然也能猜到。”
叶致远思忖着颔首。
“走吧。”赵晋扬催促道,他们和雷毅已经落下了一小段距离。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小区,夜里看不清墙体新旧,到了楼栋内部才看它的沧桑。
赵晋扬和叶致远跟着雷毅上了楼,沈冰溪在楼下打点,没有上来。
跟现场的同事一一打过招呼。两个嫌疑人反手铐着手铐,蹲在客厅地上,准备扣押的涉案物证就摆在茶几上。
雷毅吩咐道:“开始吧,早点弄完早点收工。”
“是。”叶致远应道,将工具箱搁到地上打开。赵晋扬也坐到沙发上,默默戴上手套和口罩。
雷毅又叮嘱了其他人几句,便先离开。走时长长看了赵晋扬一眼,眉头皱了皱,边摸出烟盒边往楼下走。
雷毅到了楼下,沈冰溪见鬼似的要躲开。
“你站住。”雷毅低声喝道。
周围人离得远,自然不会是与其他人说话。沈冰溪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身来。
“老大,什么事?”不情不愿的语气。
雷毅一口烟吸得很长,盯得沈冰溪不自在地欠了欠身。
雷毅怪笑地吐出一圈白烟,说:“你今晚意见挺大的啊。”
沈冰溪嘴硬地说:“不敢。”
雷毅不怒反笑,走近了一步,嗓音里透出长期吸烟和疲劳而致的沙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憋着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去可不好啊。”
沈冰溪犹豫片刻,彻底投降似的叹了一口气,说:“老大,你可真够心狠的。”
“我心狠?”雷毅笑,“我怎么心狠了?”
沈冰溪的缄默明摆着在说“你自个清楚”。
雷毅又笑了两声,“你说阿扬啊。”
沈冰溪眉头微蹙。
“你到底是觉得我心狠呢,还是担心他表现会让人失望?”
“我……”沈冰溪支吾,喃喃般说:“我以为……我以为不会那么快让他接触到……”
雷毅冷笑,“还快吗?”
“阿扬回来才一个月……”
“他已经脱毒快一年了。”
“老大,您也清楚,这东西心瘾比毒瘾更难戒。”
雷毅又狠狠吸了吸烟,“但你清楚阿扬心里怎么想的吗?”
“……”
“你觉得对他的考验来得太快,他可是恨不得从戒毒所出来那天就回到警队,为什么?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一个缉毒警察还被毒品毁掉了,这对谁来说都是个笑话。”雷毅说,“我现在是让他光明正大地接触毒品,如果他有半点不正当的心……”雷毅咬了咬牙,“如果以后他还在这个岗位上,他会有无数次明的暗的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如果这次他都动了邪念……”雷毅轻轻摇头,“以后也指望不上了……”
“……”沈冰溪黯然垂眼。
雷毅做了一个安慰的手势,“小水,我知道你担心他,说实话我也担心。”
沈冰溪赌气般说:“就算动了,他是第一手接触,你怎么查得出来。”
雷毅并未解释,只笑着说:“小水,你脾气可真够大,比我女儿还难哄。”
沈冰溪自觉失态,偏偏对不起又开不了口。
雷毅已经开始下一支烟,说:“你们三个都是跟着我过来的。我这些年带过不少人,有些调走了,有些走了,你们是跟我最长的几个了。”
雷毅开始忆当年,沈冰溪有不好的预感,“老大,忽然提这些做什么呢……”
雷毅也笑了笑,不再言语,只低头又吸了一口烟,仿佛那是氧气。
他其实想说,不管怎样,在他还在之时,一定会尽力将阿扬保住,就算保不住了,他也会尽力让他体面地离开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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