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教授情绪挺好，把实验数据给了孙叶。
    孙叶望着这一页一页的数据，是她的成果，要是那株小稻子还在的话，想必结果不是这样的，孙叶有些丧气。
    叶子以后也要如此，认认真真地记录，一点一点进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得慢慢来
    刘教授忽地叹一口气，未尽的话语吞下，转口说道：你已经很好了，不要不高兴，小孩子就该开开心心的。
    孙叶亦是点点头。
    秋风将起，第一片落叶缓缓坠地，山山换了颜色，一年一度的秋收开始了，孙叶也不再到研究所来，加入到抢收的队伍之中。
    已是半大姑娘，不再干以前那些轻巧的活，该让给比她年幼的孩子了，分到了割稻子的活。
    孙叶挥舞着镰刀，耍得倒是挺漂亮的，孙森孙林连连叫好，一人得了孙妈一个脑瓜崩，瞪一眼孙叶。
    孙叶立马规规矩矩地握好镰刀，也不耍花枪了，跟着大部队一步一步走向田里。
    众人看着一年比一年还好的稻子，心里比什么都高兴，苦点累点算啥，能填饱肚子才是顶顶好的。
    大队长一声令下，大家伙争先恐后地进入稻田，孙叶举目四望，虽比不上研究所里的却也不差，金黄黄的喜人得紧。
    学着孙妈的样子往镰刀把上吐一口吐沫星子，弯腰下了地。
    如今的孙叶越发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做精灵大祭司的那些不知名包袱不知不觉放下，既轻松又自在，孙叶乐在其中。
    一手拿稻杆，一手拿镰刀在根部轻轻一割，完完整整的一把稻子就割了下来，放在旁边，会有年幼的孩子来捆，男人们挑到打谷机旁去脱粒，脱好的粒装好运到广场上晒。
    孙叶只管低头割，一气割了许多，半天直起要来锤锤，四下环视，没有一个人偷懒，都在哼哧哼哧的干活，只汗滴到眼睛上才拿脖子上挂着的手帕抹一把，半点不停歇。
    孙叶也不过多磨蹭，又弯下腰继续割稻子，这玩意和工分挂钩，多劳多得，工分到秋收是敞开了算，谁干得多谁工分就高，上不封顶。
    一干就是一天，月亮升起来天黑了才将将收工，孙叶一天就喝了足足一大壶水，浑身上下酸溜溜的，手臂感觉没知觉了，弯着的腰直起来都费劲。
    龇牙咧嘴的坐田坎上揉揉这揉揉那，等着计分员来记公分，虽然身体累，可望着面前光秃秃的田野，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一个仰躺在地上，满天的繁星，排列成一组组奇妙的图案。
    孙叶一下子坐了起来，揉揉眼睛，使劲看清楚，是不是累得眼花了，咋看出明天会下雨这糟糕的天象。
    可无论孙叶怎么样揉眼睛怎么看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坏天气。
    也顾不得腰酸背疼，爬起来就往孙妈那边去，孙妈正和别人聊得开心，孙叶走到孙妈身边拽拽孙妈的袖子惹得孙妈一个嗔怪的眼色。
    孙叶不为所动，就直直拽着孙妈往旁边走，事关重大啊，一年的收成别临到头泡了汤，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妈只好歉意地对大婶们点点头，跟着孙叶到旁边来，还说道：叶子你干什么，很不懂事的这个行为。
    妈，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回家不行吗？
    不行。太急了。
    孙叶估摸着周围的人应该听不到了才压低声音说道：妈，我看天，天上说明天要下暴雨，大暴雨。
    啥？你说什么玩意？孙妈一时没控制住声量提高许多，引得旁人看了过来。
    孙叶忙说道：妈，别嚷出去啊。
    好好好，叶子这是真的吗，你可不能跟妈开这种玩笑啊。孙妈的语气神态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妈，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我疯了吗。
    叶子，那这可该怎么办啊，地里的稻谷还没有割完，要是泡了水就没救了啊。
    孙妈这会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对孙叶知道天气的能力深信不疑，只抓住孙叶一个劲的问着。
    妈，你去找奶，把这件事跟奶说了，让大队的人不休息的在夜里抓紧时间收，这雨在明天中午快一点的时候落下，应该来得及。
    好好好，妈这就去找奶，去找奶。
    孙妈跑着到晒谷场去寻孙老太，身影仓皇，一路狂奔。
    孙叶要不是看自己年龄小人小没说服力，怕是要亲身去和大队长说个原委，只愿大队长能听得进。
    孙叶默默祈祷，一切要顺利啊，一定会顺利的。
    第49章 夜里赶工
    孙叶坐在田坎上, 心里很是焦急，也顾不得什么, 爬起来就朝大队长那个方向跑, 她得亲自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心里才踏实。
    等孙叶跑到大队长的那边，发现孙老太也是才刚刚到，孙叶就跟到孙老太身后，三人均是气喘吁吁。
    孙妈一把拉过孙叶, 给孙叶使一个眼色, 让她待会不要插话, 随后紧跟孙老太步伐。
    大娘, 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林国栋见三人就站他跟前, 气都喘不匀，让记分员停下，问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大队长, 天大的急事啊，我得到消息说是明天要下雨, 特大暴雨，要是这雨一落，这地里的庄稼可不就淹了, 啥也没有了
    孙老太一口气把紧要的给说了，又接着说道：大队长, 咱今晚不能休息啊, 得加紧抢收啊，能收多少是多少
    杨国栋和记分员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问道：大娘, 你这是打哪得来的消息，准确不，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哎哟，我这老婆子还能骗你不成。这消息真真的，明儿一点钟的时候准时下雨，快点叫大家伙动作起来啊，别耽搁时间了。
    孙老太急得直跺脚，两手比划着，大队长，我对天发誓，我要是骗人，不得
    大娘，呸呸呸，不兴这个的。
    杨国栋连忙阻止孙老太的毒誓之言，看一眼殷殷切切盯着他的三人，顿时压力骤增，拉过记分员，到旁边嘀嘀咕咕商量去了。
    妈，大队长会信奶的话吗？
    孙叶小声问道，虽然她能听到那边的谈论，大队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记分员就不同了，他完全不相信，两人在据理力争。
    会的，大队长是个好队长，他会的。
    孙妈也不知道是在劝慰自己，还是无意识的回答。
    孙老太看一眼孙叶，万分郑重地问道：叶子，你可要看仔细了，奶可是把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别出岔子了。
    孙叶抬头望着夜幕上的繁星，很是肯定的点点头，上面的星象明显的很，半点不会出错的。
    唉，要是不落雨，舍了这张老脸我也乐意的。孙老太叹一口气，老天爷不赏饭吃，一年忙到头，别是颗粒无收，那真真是要了老命了，全家都得饿着肚皮，那滋味光是想想浑身都不得劲。
    老三媳妇，要是大队长不同意，咱们家就连夜干，多少能有一点，有一点也是好的。孙老太默了默，她听到了大队长那边的激烈争论，做下最后的打算，她管不了别人，只能自家人努力努力了。
    嗯嗯。孙妈连连点头。
    孙叶望天，怎么就这么难。
    那边那两人的争论并没有结束，只听得记分员吼道：大队长，你不能这么做，明天不下雨会被大家伙埋怨，说不定大队长就换人来做，这是失职的！
    埋怨就埋怨，换人就换人，我自问心无愧！
    大队长回了一句，大步朝孙老太她们走来，冲他们点点头，郑重地敲响铜锣，一路往晒谷场去了。
    这是集合的响声。
    全队集合，不论男女老少，通通集合！
    大队长大声呼喊着。
    孙叶笑了，她们队有这么一个大队长真的是说不出的好，记分员拖着脚步跟上去，孙叶三人也跟了上去。
    田坎上等的人听到铜锣声虽然摸不着头脑，也起身往晒谷场。
    正往家走的人也折回身来，朝晒谷场走。
    前进大队所有散落各处的人朝着一个地点进行移动。
    孙叶看着加入这条路的人越来越多，莫名感动，说不清为什么，只是鼻尖有些酸而已。
    大家，我得到准确消息，明天一点钟会下大暴雨，今晚上咱们得打一场和时间的赛跑仗，把咱们辛苦种下的粮食全部收回粮仓，大家有没有信心做到！
    大队长说到后面一句是声嘶力竭地吼道。
    下面寂静无声，村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应声。
    孙妈扯一把孙爸，孙爸反应过来，立马大声回道：有！
    孙家人心齐，有一人应声，其余人皆回应：有。
    随后是站在前方的记分员声音响起，有！
    稀稀拉拉到震耳欲聋，大队长点头笑了，大家伙纷纷拿起农具，走向田里，山上，各处布满人影。
    女人家回家随便捣鼓点吃食给田里劳作的家人送去吃食，又加入收割大队。
    孙叶特意留意了一下大队长，发现大队长宣布好这消息后，找知青点的人借了自行车，骑着车出了前进大队，后来，孙叶知道大队长是往别的队送消息去了，却并没有几个大队当真，只有相熟的大队看交情份上勉强夜里赶工。
    孙叶还是割她白天割的那一块，虽然眼已被汗水浸湿，衣服就贴着身体，腰已经直不起来，手挥舞得直哆嗦，可她不想停，也不敢停，就怕是自己拖了后腿。
    比她还小的娃儿睡意朦胧，却仍然坚持着，她可不能比这些娃娃先倒下。
    再说，大人们比她劳动强度还大，也没听到喊累的。
    孙叶割着割着，好似还听到了歌声，歌声越来越大，男女都有，响彻在前进大队。
    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咳呀，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这片田地的孙妈也跟着大声唱了起来，孙叶一开始还只是嘴巴跟着嗫嚅，后来却不知不觉放开嗓子和大家一块唱。
    歌声似乎治愈了所有的伤痛劳累，干活也变得轻快。
    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夜渐渐深了，借着月光繁星的光辉，大家夜火朝天，劲头十足，不时一阵夜风吹散白天积累的燥热。
    做得快的把自己的份干完了，记分员记了工分，又重新找一块地加紧抢收。
    这一晚，光是孙叶跟着孙妈就换了五六块地，更别提孙爸他们这些男人换的更多了。
    记分员是从这块地跑到那块地，把整个前进大队最少绕了三四圈。
    鸡叫了，天要亮了。
    孙叶听到鸡打鸣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几分，好像每个人都有这种紧迫感，田里只剩镰刀割稻子的声音。
    有的小孩实在熬不住已经在田里地头睡着了，听到鸡叫又爬起来继续干活。
    天越来越亮，是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云浮在上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大队长跑着喊着加把劲，马上就收完了。
    孙叶从后半夜一直都听到现在，这个马上着实有点太久了，久到孙叶快支撑不住。
    其实大队还有好多待收的长在土里，要想一晚上的功夫把粮食全部收到粮仓里那是不现实的，只能把最最紧要的稻子先给收了，能收多少是多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孙叶还没反应过来时，脑袋被落下的雨打中，她顿了一下，更加疯狂的挥动手里的镰刀。
    工作快点！再快点！
    大队长拿着个喇叭吼着，声音已然嘶哑，却半点不影响他继续喊话，与大家同在。
    雷声雨声越来越密，天空暗了下来，闪电穿梭其中，大队长不时抬头，又看看地里的进度，形势严峻，还有许多没有收
    雨势越来越大，地里的人停了了下来，有些人也不管不顾的直接坐在泥土里，孙叶勉力站起来，站直了腰，那酸爽那滋味谁来谁知道。
    把镰刀给了孙妈，一步一瘸地往家走，路上谁也没说话，同样姿势的两位哥哥默默跟在孙叶后面。
    到家时三人均是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觉得这路这么遥远，到屋檐下避雨，孙叶拖一张小板凳，坐上去，垂着头。
    这会她脑子空空，啥也提不起劲，就想到头就睡，睡它个昏天黑地。
    三兄妹坐了有十几分钟，孙叶打起精神，去灶房生火烧水，煮一锅姜汤驱驱寒，免得感冒了。
    煮得时候随手把地里的小白菜也择了点进去，得多补补。
    又烧一大锅的水准备洗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全家都要。
    孙爸孙妈回来，喝了姜汤洗了澡，孙妈随便弄了一点饭吃了垫垫肚子，各回各屋睡觉。
    孙叶是沾床就睡，还打起了小呼噜，可见是累狠了，眼底下的黑眼圈大的吓人，全家，不，全村人都是如此。
    前进大队进入睡梦之中，外头风雨交加，只余大队长和记分员这些队上领导望着屋外的雨发愁。
    说是睡个昏天黑地，却心有所系，睡不踏实，不到三四个小时孙叶就醒了，她打开门，见外面雨很大，堂屋那边的门是开的，孙爸孙妈就坐在那里，看着屋外的雨。
    叶子，醒了。孙妈招呼一声。
    孙叶过去坐在板凳上，捧着脸颊望雨。
    叶子，你说这雨要下多久啊？昨天匆忙，一时忘了问这个问题？
    大概到明儿早上□□点就停了。孙叶心中早有答案。
    啊？那晚上也还在下？
    嗯，跟这会差不多大，到早上会慢慢绛下去。
    孙叶孙妈的一问一答把孙爸给看蒙圈了，说道：你是糊涂了，这事问叶子哪能作数。
    孙叶孙妈看一眼孙爸，具都是不说话，又转头看屋外的连绵大雨。
    老三！老三！开门！
    是孙老太的声音。
    第50章 谈话
    孙妈朝孙爸看一眼, 孙爸抹一把头，奔跑着去给孙老太开门。
    孙叶去里屋搬一把椅子过来, 孙妈到灶房里到了一碗温热的姜茶水。
    娘, 这雨这么大咋来了，有啥事等雨停了再说也是一样的，要不然叫孙文孙武跑一趟我们过去老宅也是一样的，你这把年纪了, 万一摔了磕了那是不得了的啊
    停停停, 这不是穿着蓑衣的嘛, 雨淋不着, 老三媳妇, 让我喘口气先。
    孙爸孙妈帮孙老太脱下正滴滴答答滴蓑衣，孙爸给放屋檐窗户下晾水。
    孙叶端过桌上备好的姜汤，递给孙老太, 说：奶，驱驱寒。
    孙老太端过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下肚子, 放下碗顺便摸摸孙叶的头，孙叶现在已经有孙老太一般高了，摸不到孙叶的头了, 孙叶见了顺势曲膝，好让孙老太摸。
    叶子都这般高了, 是大姑娘了。
    孙老太说了这么一句话, 转身坐在椅子上，孙妈孙爸孙叶三人各自找位置坐下来。
    孙老太撩起眼皮子瞅一眼端端正正坐着的孙叶，清清嗓子, 说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一直这样大？停了以后的天气如何？
    孙叶顶着孙爸那明晃晃疑惑的的眼神, 轻声开口：明儿个早上八/九就能停了，这雨也就今天晚上的时候稍微小那么一点点。
    孙叶拇指食指比划了一点点距离，接着说道：停了以后天气也不见得好，没有太阳，晒不了稻子。
    不会错？
    孙叶肯定的点点头，她一有时间就看了天，一遍一遍地看得脖子都酸了，半点变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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