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有这么一条路，可她不甘心，说不清为什么不甘心，她也明白刘老师没有义务对她的人生负责，教她一场亦是缘分使然。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我送送
    后面的话低不可闻，似乎喘不上气来，说不出来，压抑在喉咙里咕哝。
    林前进并没有发现孙叶的情绪不稳低落，就毫无顾忌地回答道：最短十天半月，最长也超不过一个月，等首都回了信，我们就起身。
    那好快的啊。
    也不快，我还嫌慢了呢。
    孙叶就低着头，不再问林前进，或许一路都是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心想事成的她接连两天里遭遇打击，有些缓不过来。
    她不是天选之子，世界也不是围绕着她转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刘老师为她揭开这个世界特有的神秘面纱，让她不必和旁人一般浑浑噩噩的过完此生，找到一个目标一个方向。
    孙叶本就是通透聪明的人，稍微一深入想想，就想通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只望各自珍重，她坚信，她们会再见面的。
    不过，此刻想这个还是有点太早了，人还没走呢。
    林大哥，首都是什么样的？
    首都啊，钻不完的胡同，要是不熟悉地形，你进去就出不来咯。
    切，骗人，鼻子底下一张嘴，哪会迷路。
    孙叶立马反驳，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她路痴属性严重，东南西北全看天上的日月星辰指示，至于在前进大队，她熟悉得不得了，不会再迷路找不着家。
    有四层楼高的百货商场，里面要什么有什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
    一路上和林前进插科打诨，路途到也快，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研究所。
    等人群分散，孙叶抓住林前进的衣袖，让他等等，她问了一路的首都情况，可这边的才是头等大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呢。
    孙叶眨眨眼，指指这个研究所，轻声说道：林大哥，那你们走了，这个研究所怎么办？
    啊？
    林前进一时也没想到，他只想着轻装上阵回首都，这研究所里的仪器当初可是爷爷他们费了老大功夫才申请来的，总不能丢弃在这里不用，让它吃灰。
    这里的仪器这些的会叫人来运回首都，这房子大概会空置吧，也许会归还给大队，看大队长怎么处置了。
    孙叶这才认真打量这研究所，盖的时候用的都是好料子，房龄不到十年，还是很新的。
    那我种的稻谷怎么办？
    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啥时候去问问刘教授。
    孙叶也是这个想法，宜早不宜迟，就今天中午吃饭过后问吧，这会老师正忙着实验刚研究出来的肥料。
    孙叶随即点点头，转身朝稻谷地走去，时间还是太短，什么变化也没有，孙叶也是看看安心。
    给稻谷地里洒洒水，补充补充水分，就去库房里抱出那堆昨天没有完成的任务。
    时间就在孙叶专心致志工作中流逝，等孙叶抬头一看，太阳当空照，差不多是吃饭时间了，孙叶放下还剩不到三分之一的资料，放回库房，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昨晚说好了，她要在孙妈的监督下炒菜的，不能不会，会了可以不炒，能自食其力。
    老师，我先回家吃饭了。
    叶子，做了你的饭，别走了，留下来吃吧。
    孙叶早就跑远了，只有空气中回荡着孙叶的声音：不了。
    在院门口和孙妈孙爸碰头，孙妈孙爸衣服灰尘尘的，脸上的一道黑一道白，脖子里堆了一层灰。
    整个人是灰蒙蒙的，孙叶眼神顿一下，才推开院门，今天还是炒白菜和凉拌黄瓜，直到孙叶把这两道菜做出正常水平才会换菜谱。
    孙叶也不用孙妈多言，自觉的去地里砍两株小白菜，黄瓜家里还有，就不用摘了。
    孙叶洗净白菜，孙妈烧火，把白菜切段，搁砧板上放着。
    锅热了，放油。
    孙叶拿出油壶，就稍微抖抖，一下子倒了许多，油帕湿得厉害。
    孙妈眼皮子一跳，勉强沉住气，继续说道：拿油帕擦锅，别浪费了。
    孙叶心里也紧张得不行，叠起油帕，迅速擦一遍锅底。
    就看着孙妈。
    看我干什么，倒菜啊。
    哦哦哦。
    孙叶抓过几把白菜段，离锅远远的，就闭眼望往里面扔，锅里嗞啦作响，孙叶听的一抖，举着锅铲离得更远了。
    孙妈瞧的眼睛疼，炒个菜有必要这样吗，跟打仗一样。
    翻炒！
    孙叶见动静小了，才慢慢挨近，孙妈一把把孙叶推到灶边上，说道：放心，这锅吃不了你的，我在呢。
    翻炒啊，再不翻就糊了。
    孙妈特意把火改为最小的，柴都抽出来了，直冒烟。
    孙叶几大铲子下去，有的白菜就翻掉地上了，孙叶转头无辜地看着孙妈，想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这白菜不听话。
    你动作轻点，这锅遭不住你使这么大的劲，别菜没炒好，给我把锅戳破一个窟窿。
    孙妈这才明白孙叶昨天能独自炒好焦糊的白菜是多少不容易，她看着都怕。
    孙叶只歉疚的点点头，这回下手轻点，可白菜都翻不过来。
    你使点劲啊，你这是给白菜按摩啊，啊？！
    孙妈气得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把孙爸都吸引了过来，开口说道：你好好教嘛，别大声小气的，叶子不是在学吗。
    孙叶这回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吭声不反对，听指挥就对了。
    你行你来教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啊！
    孙爸连连摆摆手说：我哪行，你来你来。
    不行就闭嘴。
    孙叶抿嘴笑了一笑，没想到被孙妈给发现了，孙叶，你还好意思笑！
    妈，我不笑。
    快翻菜啊，糊了！
    这么大的糊味没闻见吗？愣着干嘛，炒啊！
    用大劲还是小劲？
    算了算了，我来吧，你看火。
    孙妈夺过孙叶手中的锅铲，麻利的翻炒起来，半点没有孙叶的滞塞，犹豫不决。
    叶子，你来放盐。
    啊？哦。
    孙叶拎着那小盐罐，只觉得重若千钧，轻轻挖了满满一勺，孙妈只一句是不是想齁死人啊？
    孙叶立马倒掉剩一个底，又给孙妈看看。
    少了。
    孙叶就是炒菜放盐全凭手感，是多是少听天由命。
    试了三次，第四次才算达到孙妈的标准要求，这菜炒得不止孙妈心累，孙叶也累。
    只真心感叹，这炒菜就不是人做的事，它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标准，真真是为难人。
    叶子，咱们做菜改为晚饭吧，那会有时间随你折腾的，这顿就算了吧。
    孙叶如释重负，逃过一劫，能晚点就晚点吧。
    孙叶过上了艰苦的炒菜大业生活，白天去研究所照顾她的小稻谷，晚上回来炼炒菜功夫。
    似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孙叶炒的菜勉强能入口了，还是达不到正常标准。
    刘老师他们的脸色是越来越凝重，首都并没有回信过来，一点音信也没有，寄过去的信件石沉大海，泛不起一点浪花。
    孙叶的稻子也长了出来，翠绿翠绿的，枝干粗壮，一看就知道长势良好。
    第46章 鲜花饼
    太阳高高悬挂当空, 空气灼热得厉害，周遭的花草恹恹搭搭, 无力的垂落地面。
    研究所门外的常青树树叶也不负往日的神彩熠熠, 耷拉着。
    孙叶特地戴了一顶草帽，不然头顶快冒烟了，至于地里的禾苗，孙叶也没啥招, 给它遮阴挡凉也太不现实, 还是顺其自然, 任由它们自己生长吧。
    而且, 研究所气氛也不怎么好,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林前进也颇为严肃，至于原因，孙叶也是了解知道的。
    孙叶这会已经接过记录数据的活, 每天就量量作物的生长情况，浇水施肥, 任何一项在作物上的人为动作均记录在册。
    专属于稻谷的本子已经记录过半，全是孙叶一笔一划记下的。
    孙叶抬头看看研究室的方向，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 讲实话，她是真的高兴老师他们的不离开, 这于她有利, 可也不想老师们困在这小小的前进大队，华国那么大，连她这个从没踏出过镇上半步的人都想去看看, 更可况老师呢。
    书本上描绘的长河落日, 大漠孤烟, 江南水秀，她还没有看过，最重要的是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美食她没有一一品尝，要想这些愿望实现得经过几十年的光阴时间，时间有时很长，长得像到不了的高山，时间有时却有很短，似乎是一眨眼就没了。
    太阳落山，盼了一天的风才姗姗来迟，孙叶沉默的跟在沉默的队伍里面，愁绪渲染，孙叶眉头也染上了。
    老师们回去的事她无能为力，她什么也做不了，没那么大的能量，就连安慰都无从下手。
    跟老师一行人分开后，孙叶走在路上，远远地就望着匆匆归家的农人，手背在身后，驻足看着这天这地这山这水这人，一时竟入了神。
    一声牛叫惊醒了孙叶，放牛的人把牛放到这边来了，在她身后不远处边吃路边上的草边回去。
    孙叶回神，朝放牛的人打一声招呼，就奔着回家，她今儿晚上的菜还没有做好呢。
    一想到这，就恨不得不要回去，实在是做菜这事太折磨人了，不仅她受折磨，孙妈更是，每次准能把孙妈给气着，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每次精准的把孙爸炸了满头包。
    认命的去菜地里摘两颗白菜，这是地里的最后两颗白菜了，这一个月来，晚饭顿顿是白菜，天天是白菜，看见白菜孙叶心里都犯怵，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得慌，更何况焦糊的炒白菜。
    拖着步子洗净，她麻木了，只会机械动作，可偏偏炒菜的时候手又有自己的思想，不再是机械了。
    又是一场翻车现场操作，全家人都无奈了，孙叶挑挑拣拣夹了不糊的菜吃，被孙妈一筷子夹了好多糊的塞碗里。
    叶子，不要挑食，自己做的自己吃。
    孙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孙妈，很想大声说一句：妈，我还是你亲闺女吗？有这么待亲闺女的吗？
    轻轻把焦糊又齁咸的白菜扒一边，她真的宁愿吃干饭了。
    孙妈紧接着又宣布一件事情：叶子啊，以后呢晚上啊，你炒的菜归你吃。
    那妈你们呢？你们不吃吗？
    我们啊，不用你操心，我们吃我炒的。
    孙叶立刻叫嚷道：妈，不公平，我也要吃你炒的，我自己做得不好吃。
    你也知道你做得不好吃，还不好好做！
    我好好做了，可手它不停使唤。
    孙妈泄气，叶子是真的努力了，她也看在眼里，就是想不明白她王秀珍的女儿怎么会是灶房黑，炒个简简单单的菜忙的七手八脚。
    眼神转移到孙爸身上，有危险的成分在闪烁。
    孙爸整个就安静如鸡，接受到孙妈的视线，也是早有预料，这后半个月日日都是如此，孙叶做的，他挨白眼，挨说。
    孙学军。
    欸！
    孙爸可以说他是条件反射的回答吗？接下来放下碗筷，准备乖乖听训。
    都是你的错，你平时就不做饭炒菜，闺女定是遗传了你的德性，才成这样的。
    孙爸想解释说他会炒菜的，闭着眼睛也能比闺女炒得好，不关他的事。
    可事实是他不停地点头，一切都是他的锅，是他的错，这会认了就对了。
    孙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加快动作扒饭，剩一个碗底，碗底躺着焦糊的白菜，在孙叶的字典里就没有浪费这个词，眼睛一闭，心一横，呼噜呼噜地一口吃掉，嚼都不带嚼得咽进喉咙，吞下肚子。
    放下碗筷，说道：妈，爸，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吃好了叫我一声，我好洗碗。
    孙叶手脚轻快地离开罪恶之地，跑后山坡去闻闻香味，去去嘴里残留的焦糊味。
    山坡上月季花开得正好，红艳艳的一簇挨着一簇，孙叶想到自己房间里的花已经枯了，就随手摘了几朵开得正茂盛的月季，凑近一闻，芳香扑鼻而来。
    孙叶闭眼深吸一气，真香，不知道能不能做成鲜花饼，可是以她的这个手残程度怕是会报废面粉，那会孙妈怕不是得揭了她的皮。
    她好像记得家里还有点白面粉的，鲜花饼应该挺好吃的，孙叶越想越心动，看着满山的花，就这么落到地上不是挺可惜的吗，吃了就物尽其用，不可惜了。
    匆匆忙跑回家，先把这几株放窗台上的篮子里，又到厨房挎上篮子，在孙妈孙爸不解的眼神中奔向后山。
    今儿就做月季鲜花饼，孙叶一朵一朵的挑选，摘下形状比较完美的花瓣，一会儿功夫就摘了满满一篮子。
    孙叶搓搓乌黑的手指，拎起篮子就往家走，这会孙妈都吃好饭洗好碗了，正拿柄蒲扇坐堂屋一摇一摇的扇风。
    叶子，你摘这么花瓣干什么？
    孙妈指着孙叶臂弯挎着的篮子问道，孙叶答非所问，就说：妈，你看这花瓣好不好？
    挺好的，有香气。
    孙妈站起身来，揪一瓣来看看，闻闻，还不错，可叶子摘那么多干啥。
    妈，你说这要是做了来吃该是多么美味啊。
    孙叶蛊惑孙妈，继续说道：妈，你看，这花儿开了落了不是白白浪费吗？咱们给它做成吃的，给爷奶送点，给知青点的送一点，多有面子的事啊。
    是啊，咱们受了知青点多少好东西，是该送点什么去。
    叶子，你说这花瓣能做啥，总不能就这么送一篮子过去，那不是埋汰人吗？
    妈，我知道一个秘方
    秘方？你那来的秘方，我怎么不知道咱家有什么秘方。
    听我说完嘛，秘方是我从书里看来的，咱们做鲜花饼吃。
    鲜花饼？
    孙妈很是疑惑，她还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连供销社里都没得卖，名字倒是好听。
    就是要亿点点面粉！
    一点点？
    孙妈咋那么不相信呢，持怀疑态度。
    真的，我保证。
    那行，你做？
    孙叶一听这个，连连摇头，她要是有做鲜花饼的本事，早就自己动手了，那还能跟孙妈在这仔细解释老半天。
    妈，说真的，我做你放心？就不怕我浪费你的宝贵富强粉。
    孙妈睨了孙叶一眼，当即拍胸脯说道：只要你能做出来，富强粉尽够，妈不怕你浪费，就怕你浪费了还学不会做不出鲜花饼。
    孙叶默了默，扎心了，孙妈一语中的。
    行了，怎么做你说吧，我来做。
    嘿嘿。
    孙叶就知道孙妈会同意的，她发现了孙妈的秘密癖好，跟她是一个属性的，喜欢吃，吃各种好吃的。
    还有就是最近刘老师他们情绪低落，她没什么帮得到的，就做做新鲜的吃食犒劳犒劳胃部，聊表心意。
    我先把花瓣洗干净晾干，然后捣碎，后面后面的后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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