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心底也有些不舒服，但一想到可以分出去，还是可以忍耐的。
    杨国栋立好字据置于桌上，拿出红泥印，三叔公，孙老爷子，大队长，各房主事人均按上手印，以示同意，一共有三份，三叔公一份，大队长一份，孙老爷子一份。
    这个家算是分完了！
    还杵在这干什么，鸡不喂了，地不扫了？还要我去做？
    孙老太心情不好，这些媳妇在眼前木着，看着就来火，她好好的一个家，散了。
    孙妈她们连忙动起来，没活也要找活干，这会可不敢触孙老太霉头。
    等孙叶放学回来的时候，家里风平浪静，她看不出来分家跟没分家有啥不同。
    第12章 盖房子
    孙叶进入屋里，发现床头脚有一堆的红薯、土豆，还有几袋子玉米和稻谷。
    分家就分了粮？
    晚间各房也不在一块吃饭了，自家做自家的。
    孙叶这才感觉到了分家的不同，几个小的也不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他们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炊烟袅袅，旋着乘风直上，慢慢淡作轻云，了无痕迹，夕阳西下，红霞映透半边天。
    没有桌子，菜盛在长条板凳上，一家五口坐在小马扎上吃着分家的第一顿饭。
    同样的饭食在不同人的嘴里味道是不同的，孙爸味同嚼蜡，机械似的进食，整个人心不在焉。
    孙妈大口大口的，甭提多香了。
    孙叶拣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端的是优雅自然。
    明明都是孙家人，偏孙叶一举一动好看得不得了，和孙叶同桌吃饭，衬得旁人粗俗。
    孙家吃饭就没有食不言规矩，孙妈把饭菜咽下去后，敲敲孙爸的碗：
    吃不下就别吃，拿去喂鸡！装得一副丧气样，一天还不够你伤心的，这副模样跟没断奶的娃一样，没得让人心烦。
    孙爸听了以后也不辩驳，放下碗筷，出门去了。
    孙森、孙林面面相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吃你们的，别理你爸那个矫情鬼，饿了就知道厉害。
    孙叶全程不发表建议，她认为进食的时候说话不雅，几千年的仪态刻入骨子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
    眼瞧天昏昏暗，孙爸还是没人影，孙妈虽嘴上不说什么，但不时张望门口的动静显然担心孙爸了。
    孙叶看不过，出口道：妈，你要是担心爸，去找找
    找什么找，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丢了，谁说我担心你爸了，别瞎说。
    口是心非！
    孙叶心里想着：那头快伸到门口去了还嘴硬。
    妈，我担心爸，你去寻寻，我人小怕黑，不敢去
    为人子女的，当然不能大咧咧的戳穿父母那些小心思，相反，还得想方设法成全他们，哎，大人可真累！
    孙妈有孙叶这借口，忙不迭的出门去了，孙叶见此，摇摇头颇为好笑。
    没一会儿，孙妈孙爸回来了，几人洗洗脚上床躺着闲聊睡觉。
    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特意去看了宅基地，位置不错。
    哟呵！这次孙爸倒叫孙叶刮目相看了，她以为的孙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抹泪呢。
    孙叶一听，立马就精神了，追问道：宅基地在哪？
    就村东边挨着知青点的那块空地，离这挺远的。
    知青点孙叶知道，李青青老师的住所，孙叶回忆一下，那片地势挺好的。
    地盘大，建房子的话屋后挨着一个小山坡，左边是知青点，隔着一块地，那应该是自家的自留地。
    右边是孙桃花家，村里说是一户老实人家，邻里不难相处。
    其中最叫孙叶满意的是屋后的小山坡，她往后圈起来种种花这些的多美，那山坡荒着也是荒着，种啥都减产，村里人都不愿意开垦。
    爸，那儿挺好的。
    孙叶由衷评价道。
    就是离老宅有点距离。
    那咱们什么时候盖房子？
    盖房子宜早不宜迟，我想趁着现在村里人不忙，加紧盖好，明天我去叫叫人一块帮着建。
    啊，爸，你最好了！
    孙叶没想到孙爸这么速度的，她以为最起码得明年才能提上日程呢。
    孩他娘，我想着，咱们没多少钱，就不盖青砖瓦房了。
    正是这个理，山上那么多的树，早成材了，跟大队里打声招呼，让从公分里扣。
    嗯，这样也能省下不少钱，就是媳妇委屈你了，跟着我，瓦房都住不上。
    军哥，我不委屈的。
    秀珍
    军哥
    孙爸握住孙妈的手，摩挲着，恍惚记得刚结婚时这手光滑柔嫩，不是这般模样的。
    两人越靠越拢，孙妈无意中抬头看见三个脑袋，顿住了，半点动作都没有，僵硬在那，脑子一片空白。
    孩子看着呢！
    孙妈嗔一眼孙爸，抽出手，低下头，面上羞红了一片。
    而这边，三兄妹瞪大双眼，就这样看着孙爸孙妈，半天都不带眨的。
    孙爸一回头，见孙森、孙林不知啥时候溜上来的，三兄妹排排坐，如出一辙的表情，臊得孙爸耳根子红透了。
    咦，孙叶搓搓手臂，掉一地鸡皮疙瘩，打个冷颤，这恩爱秀的人头皮发麻。
    孙爸板着脸，强硬着语气：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上学迟到看我不抽我。
    语无伦次，欲盖弥彰的凶巴巴，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偏孙林还对答着：爸，你是用竹条抽吗？
    嗯，抽得屁股开花，怕不怕！
    好耶，我明天晚点去，爸你说话算话，一定要抽你自己啊，我们都听到啦！
    臭小子，睡觉，睡觉！
    孙林撇撇嘴，和孙森一块去里屋睡觉。
    孙叶用渴望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两哥哥的背影，不要让她一个人承受夜的黑啊。
    叶子，天晚了，早点睡。
    孙妈很是温柔，眼里水光潋滟的，孙叶彻底不知该咋办，只能强迫自己尽快入睡，避免尴尬。
    事情怎么会发生成这模样，她存在感太低？明明她还和孙爸前一刻还在说话的呀。
    百思不得其解！
    果不其然，她身体被移动，一会，她颤抖着睫毛，有点憋不住了，忘记睡前上厕所，真是
    整个人都不好了，额头都有一层细汗，这玩意越想越容易尿，膀胱憋得碰都不能碰，怎么还没完事。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孙叶已到极限，她管不了那么多，掀开被子，一个车轱辘翻身下床，踢踢踏踏地跑出去。
    屋内一地石化。
    孙叶蹲在菜地里，由衷感叹能自由撒尿是多么幸福的事。
    睡一张床贼拉拉的不好，孙叶再次领略了。
    这天夜里注定充满尴尬。
    第二天孙叶早早开溜，她受不了孙爸时不时看她的那个眼神，亏心的并不是她好吧。
    等孙叶放学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应该是去宅基地那边了，匆匆放下书包，奔到院门，整理乱了的发型，出门时不急不缓的赶往宅基地，头发衣服服服帖帖的。
    大祭司包袱挺重！
    这边宅基地里热火朝天的，队里能来的都来了，搭把手，乡里乡亲的也不费事，赶工在春耕前建好那是不成问题的。
    饭食是孙家负责，人来帮忙总不能饭都不给吃吧，孙妈在旁边用石头搭了个灶，把家里的大锅先拿过来用。
    这会子放学了，队里的小孩子来凑热闹，捡起刨掉的木头碎屑这边洒洒，那边扔扔，整个就是搞破坏的。
    追追打打闹闹的，碰到干活的人摸摸后脑勺跑了，难得的新鲜游玩场所。
    孙叶看着房子一点点建起，上梁还有讲究。撒不起钱糖，只能多撒点黄豆子意思意思，这可是孩子们的零嘴，一帮孩童哇哇兴奋的叫着，孙叶也在其中，她喜欢这样的日子。
    仰头看着高处的孙爸，还有孙大伯、孙二伯还有小叔，一人提着个篮子，嘴里喊着：上梁咯！
    黄豆子从天而降，夹杂着少量的双喜糖，有人捡到糖果，开心大喊着：我捡到糖了，有糖！
    一时之间，地上一片骚乱，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孙叶受这氛围影响，也弯下腰加入战场，她和一年岁相当的孩子同时抓住一颗糖，那孩子抬头瞥一眼孙叶，牢牢握住糖的一端，瞪大眼睛，就是不放手。
    孙叶记得这小子，和她同一个班级的，话多，坐不住，好像是叫李小宝。
    不是前进大队的人，可能是听到消息，放学特意到这来的。
    孙叶不愿跟个孩子夺食，放手，没想到李小宝摔了个屁股蹬，一时两人都有点傻眼。
    孙叶要过去拉他一把，可场地里还乱着，旁边窜出人来挡住她去路，待没人时，李小宝又加入抢夺大战。
    不一会儿，黄豆子撒完了，地下也捡完了，小孩子撑开衣兜，比较着谁捡的多。
    孙叶没捡到多少，就十几颗。
    孙苗拍拍孙叶的肩，一脸得意，掏出一把给孙叶，说道：就知道你捡不了多少，苗姐我能着，给你了！
    孙叶哭笑不得，孙苗惯来是个好性人，得知要和孙叶分开，一个人偷偷抹了不少眼泪，还是孙四婶和她说还能一起玩的才缓和好的。
    莲花大队的李小宝玩疯了，半点没有要回家的迹象，人父母找到学校，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放学也不见回来，急坏了人。
    李小宝，小宝，你在哪？
    远远的就听到呼喊声，这边李小宝忙答应着：妈，我在这呢！
    跑向他爸妈，不过，迎接他的可不是啥好下场，据说他爸的藤条都抽断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李小宝是站着的。
    上完梁以后就快了，再有七八天，房子就盖好了，钱袋子也扁了，粮食也所剩无几。
    掏空三房的所有家底，还倒欠大队的一百多工分，才得五间房子，茅草房。
    房子晒个一两天，急匆匆的搬进去，实在是来不及，春耕开始了。
    孙叶家有着野菜打底，还算过得去，生活水平确实下降了不少，使得孙叶动了某些念头。
    夜半时，总拿出一根稻子端详，迟迟难以下定主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給个火 5瓶；
    非常感谢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异样
    一声鸡鸣唤醒沉睡的村庄，薄薄的雾气四下晃荡转悠，弥漫田间野地。
    孙叶打开房门，看到孙妈在喂鸡，也赶紧洗漱准备吃饭。
    经过上次的尴尬事件，孙爸孙妈准许孙叶一个人睡一间屋，躺一张床。
    学军，去喊森子林子起床了，也不看看几点了，猪都没他们能睡。
    叶子，洗漱好摆碗筷吃饭了。
    一个个的跟个大爷似的，不到点不起床，吃饭了还要人喊，惯得你们。
    孙妈喂完鸡又拿起扫帚扫院子，给鸡圈清理鸡粪，一点空闲时光都没有。
    孙叶无辜的眨眨眼，孙妈不会说的也包含她吧，天可怜见的，小娃娃觉多，她已经够早了。
    看一下吃食，玉米红薯粥，嗯，不像前两天筷子立都立不住，勉强过得下去，一碗酸萝卜，没了。
    坦白讲，她已经忘记油是啥滋味的了。
    啊？今天又吃玉米红薯粥啊，菜也没有。
    孙林一进门看桌上的饭菜，脸都要发绿了，他开始想念在奶家的日子。
    爱吃吃，不吃算了。
    孙妈喝着粥，夹一块酸萝卜，咬得嘎吱脆响，看起来很香的样子。
    孙林见状也不吱声，默默吃起饭来。
    真是糟心，这日子咋越来越难了呢，孙叶吃着饭，食不知味。
    快点吃，今天要去播种，想吃的好，看你们表现了。
    孙妈见儿子闺女胃口不好，特许诺让几人振作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孙森、孙林眼前一亮，开口道：今天晚饭吃什么？
    你爸今天下工后会去抓鸟，咱们吃肉！
    孙爸一脸疑惑的抬头，他几时说过要逮鸟了，可被孙妈不动声色踩一脚，呲牙咧嘴的点点头：
    今儿让你们见识见识老爸的厉害，肚子都留着，保管给撑圆了走不动道，肉尽够！
    这豪言壮语使得孙森、孙林看孙爸都冒星星了，就孙妈低头数蚂蚁，好似听不见。
    孙叶特意看一眼孙妈，好的，知道了，孙爸又在吹牛皮，忽悠人。
    捉鸟呢是能捉得住的，可吃得饱这水份含量大着呢。
    孙叶看破不说破，扒着饭，是硬塞下去。怪不得人常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分家过后的饭菜喇嗓子，吃不下去。
    要是让孙妈知道了孙叶的心理活动，准会说上那么一句话：饿上你几顿，怕是猪食都要抢着吃。
    孙叶戴上草帽，这草帽还是孙老爷子编得呢，外形虽不怎么符合孙叶审美，但胜在结实啊。
    孙叶跟着孙妈去播土豆，用簸箕装上半簸箕的土豆种，一块一块的，有人削过了。
    顺着孙妈挖开的泥土隔个一公分放一块就行，活一开始挺轻松的，也不累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脚步越发沉了，抬头瞥一眼孙妈，挖的沟有三四垄没放上土豆。
    有的小孩子已经坐地上，是屁股移动再拖簸箕前行，孙叶是做不来这类动作的，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毫不费力的撒种。
    要是她真是一个纯纯的小孩子就好了，还能偷懒撒娇不干。
    可问题是她不是，大家伙都那么幸苦的在挣工分，她不能掉链子拖后腿。
    抱着这个信念，速度虽慢，但也没歇过，一块一块的放好。
    等放完一垄再回头看，满满的成就感，这比她当大祭司时突破瓶颈还要来的满足。
    孙妈开好沟，又回头翻土盖上，似乎一点也不累，可那湿透的衣衫明明白白的说不是这样的。
    中午回家的路上，一位婶子带着小女娃跟孙叶她们娘俩同路。
    秀珍，你女儿能干呢，我见都没歇过，我家这个啊
    叶子，叫三婶。
    三婶。
    欸，这是我家桃花，和你一般大小，婶子家就在你家旁边，往后来婶子家玩啊。
    孙桃花紧紧拽着三婶的袖子，见三婶这么说，有些别扭，好像她找不到玩伴似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还不是三婶见桃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跟她玩，才这么说的。
    好的，婶子。孙叶笑咪咪的答应了，去不去还有得说。
    午饭也是简简单单的，玉米红薯饭，干的，菜是炒马头兰和酸萝卜再加一个炖煮大白菜。
    孙叶这次见识到了孙妈的抠，那油就放一滴子，还是放油帕上，擦一遍锅底就算放油了，一滴油炒两个菜，绝绝的。
    家里这么穷的？
    孙叶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目光转向刚种下的土豆，手指蜷缩，随后泄气似的放松吃饭。
    午间休息，孙叶翻来覆去在床上就是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一块沾了一滴油的帕子，甩也甩不出去。
    孙叶躺着，望向掌心，她为什么只留下了倾听心声这个鸡肋的能力，换作以前，一抬手就能解决的事，现在苦思冥想也不得其法。
    伤脑筋，力气大有什么用，凭她这个年龄，下力气的活大队长是不会给她安排的。
    真真是难啊难！
    干了一上午的活，孙叶还是累了，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还做梦了，梦里的她一挥手一大片土豆成群结队的长，家里的油壶堆得放不下，炒菜的油一勺一勺的放，别提多满意，嘴角上仰，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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