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前，一辆自行车从人群中穿过，留下一道优雅的弧线。
    陆衍臣微微弓着身子坐在车座上，他双手握着把手，脚蹬踏板，骑得又快又稳。
    宋清时坐在他身后，双手握住他的腰。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日暮西沉，天边的云彩被染上了浅粉、淡紫、橙红等颜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副瑰丽的画面。
    两个少年顶着夏风和晚霞，沿着河边一路行驶，风扬起了他们的发丝，撩起了他们的衣袖。
    宋清时坐在车后面，盯着陆衍臣耳后的位置，心里仍盘旋着一个念头：臣臣为什么不告诉他被人送了情书的事呢
    刚刚一起下楼的时候他也没说，这难道是什么不可以说的秘密吗，还是说那个送他情书的女生对他很特别？
    宋清时的心微窒了一下。
    不对，应该不太可能，他和陆衍臣依旧亲密，除了上课的时候，他和陆衍臣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也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
    不对，也不能这样说，毕竟他们不再像小学时候那样同桌了，他下课的时候基本都在看书写作业，臣臣臣臣不像他，他对待学习的态度挺随意的，有时候上课也不怎么认真。
    但即便如此，他每次仍能轻而易举地考第一，所以才被同学们称为「学神」。
    臣臣下课的时候除了去小卖部买东西吃，还会和同学聊聊天，有时候还会有同学让他帮忙讲题
    对了，貌似让他帮忙讲题的同学大部分都是女生，难道是这个时候
    想到这，他不由开口：你是不是
    风一吹，将他的后半段话吹散了，再加上他说话声音小，陆衍臣没听见，喊了一声：什么？
    没什么算了，还是回家再问吧。
    不过一想到他的事还是从别人口中才知道的，心里就有点堵，于是握住他腰的手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少年的腰不再像是小时候那般肉肉的了，变得劲瘦而有力，掐不太起来，摸起来硬邦邦的。
    宋清时突然有点怀念小时候的陆衍臣了，那时候他真的好软，软得像一团棉花糖，抱起来特别舒服。
    「嘎吱」一声，自行车头歪了一下，陆衍臣用脚刹住车，他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撑住地面。
    他转过头，盯着宋清时看了一会儿，脸上有些薄红，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哥，你别乱摸。
    这具身体从小就怕痒，特别是腰这块儿，刚刚他又掐又摸的，陆衍臣只感到一阵酥痒的感觉从腰上传来。
    偏偏宋清时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手指像弹钢琴一般点了点他的腰，道：我只是觉得你的腰不像以前那么软了，有点好奇罢了。
    说着，他丝毫没有收敛自己行为的意思，又沿着他的腰身摸了一把，像是很好奇的样子：真的很痒吗？
    陆衍臣脸上的薄红深了几分，他呼吸有些不稳，喷出的鼻息灼热了几分。
    两人同坐一辆车，身体靠得极近，陆衍臣比平时略显急促和滚烫的呼吸便喷在了宋清时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想着捉弄他的宋清时，这下也有几分不自在了，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别过脸，有些不太自然地道：好了，我不乱摸你了，你骑车吧，我肚子饿了
    最后一句话是嘀咕出来的，带着不自觉的亲昵和撒娇，陆衍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道：那你说话要算话，到时候出车祸了怎么办
    我不会的。宋清时拍拍他的背，指使他：你快点骑，快点儿
    陆衍臣重新蹬起车，忍不住对他道：要是你在学校也这个样子，肯定能交到更多朋友。明明在学校一副谁也不理的高冷样子，在他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有时候还会撒娇耍赖。
    宋清时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服气地道：我只是不想交朋友而已。
    他要那么多朋友干嘛，他有臣臣就够了。
    不过臣臣朋友倒是挺多的，想到这，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有点想掐他了，不过一想到刚刚答应过他的，就按耐住了。
    从学校到他们家，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他们还是住在原来那个地方，对小时候的他们来说还算得上宽敞的房子现在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从他们小学时候开始，刘玫就天天吵着让陆成林买新房子，说孩子大了不能老住在一起，本来陆成林已经存了一笔钱，打算在两个孩子读初中以前换个更大一点的房子。
    但不巧的是，在他们五年级那年，住在老家的爷爷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看病花了不少钱，这事就这么搁置了。
    两人到家后，刘玫和陆成林还没回来，刘玫自陆衍臣上小学后，果真找了份工作。
    不过以前因为孩子太小，只能找离家近的闲职，自从两人升入初中后，她就换了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只不过离家有点远，六点下的班，将近七点才到家。
    不过两个孩子长大了，也不怎么需要照顾，现在他们放学回来都是自己做饭的。
    陆衍臣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夏天的傍晚仍是燥热的，他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喉咙也有点渴。
    他举起杯子，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已经开始发育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着。
    这时，他突然感到喉结被人轻轻按了一下。
    咳咳咳陆衍臣喷出一口水，爆发出一阵咳嗽，他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你你
    宋清时贴在他身前，他丝毫没有自己做了坏事的自觉，忍不住又向陆衍臣的喉咙摸去：臣臣，你有喉结了。
    他神情无辜、眼神清澈，宛如一个面对新玩具忍不住想摸摸它的小孩一般，让人对他说不出重话，陆衍臣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低头看向他，语气有些无奈：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宋清时伸了伸脖子，让他看自己的喉咙：我没有。
    少年的脖子光洁一片，只有不明显的突起。
    陆衍臣松开他的手，道：每个人都有的，只是你还不明显，等你发育了之后就会和我一样的。
    是吗？宋清时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小声嘀咕道。
    陆衍臣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刚刚喷的那口水将他的衣服打湿了，他当即掀起衣摆，脱下身上的校服，一边脱一边道：哥，以后不准再随便动手动脚的，又不是小孩了。
    宋清时呼吸一顿，臣臣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果然收了情书就不一样了么
    他垂下眼皮，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裤子边缘的布料，试探性地问道：今天是不是有女孩子送你情书了？
    第22章
    臣臣会恋爱吗？
    听见他的问话，陆衍臣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诧异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宋清时见他不正面回答，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淡，他低声道：这不重要。
    其实他冷淡得并不明显，因为他脸上的表情一向都是淡淡的。即便开心，他也只会很小幅度地弯弯唇角，生气的时候要么只会很短暂地蹙一下眉头，要么只会维持着刚刚的表情，因此不熟悉他的人很难读懂他的情绪。
    但陆衍臣和他一起这么多年了，十分了解他，几乎能读懂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因此他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明显比刚才冷了一个度，显然是生气了。
    他一生气，陆衍臣就紧张。他走到他面前，一手握住他手腕，一手拨弄他柔软的头发，轻声道：怎么了，生气了？
    他的声音早已不是从前的小奶音，而是带有微微磁性的少年音，这样放轻声线哄起人来，带着微微的示弱，很容易让人心软。
    但不知道宋清时是不是被他哄多了，这一招在他面前并不怎么好用。
    宋清时抬眼看他，他眼睛很大，瞳色又很深，是标准的小鹿眼，心情好的时候这双眼睛清澈明亮，无辜得像个孩子似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这双眼睛便乌沉沉地没有光采，显得有些阴郁。
    宋清时抬起这双乌沉沉的眼，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无声的控诉，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落：你没有告诉我。
    什么？
    有人送你情书的事，你没有告诉我，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最后一句话带了一丝委屈。
    他本该和臣臣亲密无间，臣臣所有的事他都应该知道，因此乍一听到臣臣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他顿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就仿佛一直握在手中的球突然落地、滚向远方一般。
    陆衍臣脸上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毕竟这涉及另一个青春期孩子的隐私，他不太想拿出来和人讨论。
    而且直接和宋清时说「我今天收到了一封情书」听起来也有点像炫耀一样
    宋清时却误会他的意思了，听他说「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还以为他要接受女生的告白了，当即脸色一白，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臣臣，早恋是不对的
    陆衍臣眨眨眼睛，嗯？怎么跑到早恋上去了，他当即有些好笑地道：早恋是不对，我可没打算早恋。
    听他说自己没打算早恋，宋清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又有些疑惑：你你不是要接受那个女生的告白了吗？
    陆衍臣嘴角抽了抽：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他好像真的没说，是自己脑补的。
    宋清时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红晕，他眼神游移了一下，小声道：那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没想好不能对我说的？
    陆衍臣看着眼前这个钻牛角尖的小孩有些头疼，有些无奈地道：字面意思，你不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就跟炫耀一样吗
    宋清时一脸不解地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呃好吧，他家小孩没有这种复杂的心理。
    陆衍臣叹了一口气，向他解释：我觉得这种事拿出来和别人讨论有些不太好，毕竟这是一个女孩的心意，虽然并不打算接受，但对方的心意是值得尊重的，所以打算自己处理。
    宋清时怔怔地看着他，他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他的臣臣一向很懂得为他人考虑，不管是他，还是互不熟识的陌生人
    臣臣从小就异于常人，比起一般的小孩，他似乎太过聪慧早熟了，很少看到他像其他孩子一般撒娇耍赖，反而像个大人一般独立自主，还总是照顾、迁就他这个哥哥。
    还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臣臣第一次考试考了满分，后来几次考试都没那次考的高，他还以为是他上课不听讲才导致成绩下滑的，还监督过他好一阵子，后来才发现他是为了不让他有太大的压力才故意写错的，因为他卷子上的错题明明之前写过，都写对了的。
    宋清时知道这件事后，感到又羞耻又愧疚，明明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明明不用这样顾及他的，所以后来他和他说开，让他不用这样让着他。
    他自己也可以的
    就算无法和臣臣并肩，他也会一直追着他的脚步，跟在他后面
    说不定哪天就追上了呢
    细想起来，好像这一路走来，都是臣臣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路向前
    他的臣臣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啊
    所以，即便是来自他人的一封情书，臣臣也会温柔以待。
    这封情书一定是来自某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十三四岁女孩，满怀着对自己心怡男孩的爱慕之心、一笔一笔写下来的，然后再鼓起勇气塞进他的课桌，紧张又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
    所以这封情书值得一个回应，而不是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
    宋清时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衍臣挠挠头道：找个时机把这封情书还给那名女生，跟她说自己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恋爱，一个熟悉又禁忌的字眼，乍一从陆衍臣的口中听到，甚至会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宋清时垂下眼皮，对自己的这番逼问感到一丝羞愧，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见他终于不生气了，陆衍臣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心往他头上一搭，语气颇有些欣慰：我还以为你在学校只关注学习，没想到也会关注这些八卦，有进步。
    他倒也没想关注这些八卦，只是一牵扯到臣臣，他就格外在意而已。
    陆衍臣揉了揉他的脑袋，他呼出一口气，一边往阳台走一边道：我先去冲个澡，今天热死了他到阳台取下毛巾和短裤，便往卫生间走去了。
    宋清时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思考。
    虽说臣臣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但这可能只是他现在还没遇到喜欢的人，要是遇到了怎么办
    毕竟臣臣现在正处于青春期，书上说青春期最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了。
    而且班上还有那么多女生喜欢臣臣，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最容易培养感情了
    臣臣会恋爱吗？
    恋爱了之后又会怎样呢？
    他会和喜欢的人一起做些什么呢？
    那他呢？
    到时候他又该在什么地方呢？
    是不是他就会被抛下？
    一直以来，他从未想过会有和臣臣分开的一天，毕竟从他们相识的那天起，他们就一直待在一起、形影不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会这样一直相伴到老，这个世界谁都会抛弃他，只有臣臣不会
    但仔细一想，好像并非如此，从现实考虑，一个人的长大势必伴随着和原生家庭的分离。
    一个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恋爱、结婚、生子组建自己的家庭，到时候那个人最亲密的人会变成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兄弟始终只是兄弟，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更何况，他和臣臣还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他和臣臣长大了，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不他不要，这个世界他谁都不要，只要臣臣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比臣臣对他更好，也没有人会比臣臣更了解他，他不要和臣臣分开
    宋清时的心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仿佛一把钢锥刺进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心刺出一个巨洞，血流满地。
    他像是无法忍受剧痛一般弯下了腰，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他不要和臣臣分开，臣臣身边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另一个和他们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臣臣是他的是他的
    宋清时的眼底猩红一片。
    「咔哒」一声，卫生间的门开了，陆衍臣赤着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裤就出来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毛巾擦头发，身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水痕。
    宋清时抬头，怔怔地看向他。
    不知不觉中，当初像年画娃娃一般的小孩一晃眼就长大了，整个人像雨后春笋一般抽条拔高，才十三岁就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身上再也不见以前的软肉，而是变成了一层薄薄的肌肉，已经有了成人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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