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乐水榭的丝竹琴筝声低不可闻,水台前的窃窃私语声渐渐远去。苏妙真这方在无人角落处回转身,看向眼前面色苍白的男子。
他见她转身也忙立柱脚步,因没打伞也就任凭风雨吹打,看他神色隐忍眉头微皱,淋湿的上衣左肋处洇出一点血迹,晓得当日她恼恨震惊之下出手几乎致命,所以使他至今伤重未愈。
想着这么多年的相处情分,除开王氏苏妙娣,他原是她最亲近依赖的人,苏妙真眼中一酸,本要问上两句。又见苏问弦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灼热近乎贪婪,不由心中一颤。“裕王殿下有什么话要说吗?”
苏问弦身形微微晃动,声腔苦涩:“真真,上月妙娣说你会来看我,可哥哥没等着你,现在你又这般疏远,你这是仍在为那晚上我的酒醉糊涂而怨恨我?”
苏妙真偏过脸道:“那天的事,原是机缘巧合我自己倒霉,算起来你也是池鱼林木,都是无辜的,我认了。只是你非要借此让我嫁你……
“至于探病,那只是看到姐姐奇怪我用来推脱的话……再者,原是你先不肯做兄妹的,非要得陇望蜀求男欢女爱——” 顿了顿,她稳住情绪道,“这里总归是傅家,不便说话,故而殿下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便先告辞了。”
不等她抬步,苏问弦却挡在面前,“我是有要紧事要和你讲。”
“真真,我早年在吏治军政上留心,转任盐道只为方便。如今九边暂得安宁,海防筹建也算顺利,唯有两广盗贼蜂起,叛乱屡剿不绝。大丈夫生于人世,当有所为!我虽不可能出任地方官,但也不愿当个无能亲王。二月里我就考虑等两广四川都司一旦用兵不利,就自请出京,前去监军提督军务,谁知我却和你有了——”
他微微吸气,直视着苏妙真,“真真,我想在走之前向父皇请旨,让他为你我赐——”
苏妙真眼皮一跳,立时惊怒道:“你敢!”她看着神色专注炽烈的苏问弦,恨声道:“苏问弦,你明知道这些年你的政事私隐我都一清二楚,你非要逼我把云南铜政和你母家渊源的事往外撒吗?”
早年苏问弦出任淮扬盐运使时,自己没动半点盐道的钱,反而借着查私隐隐打通了云南铜政的关节,苏妙真常常代他收信回信,知道许多,至于他母家朱氏,乃元末群雄并起逐鹿天下的四姓之一旁支,本就是宁顺朝最忌讳的人家……
苏问弦似没料到她有此言,半晌说出话来,最后方摇头笃定道:“你不会的,真真。就算你会,后果我也认了。”
苏妙真见他如此不顾前途地位,又惊又怒,唯恐他真个不信,本在慌乱中,想起他吃软不吃硬,定最怕见她眼泪,当下定了定神,扭过头去,挤出眼泪哽咽起来道:“你,你这是非要逼死我不可——”
苏问弦神色一慌,走上前来欲要为她擦掉泪珠,见她万分抗拒,终究停下脚步,苦笑道:“真真,我没想逼你。你瞧,我原本可以拿那夜之事告诉你我长辈,再不成说给妙娣一点半点,届时你就是再不情愿,也抗不过父母尊长之命;可我没有。我只是想风光赐婚——”
苏妙真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将缓兵之计拿出,语气越发哀切,“哥哥,我把你当这么多年的兄长敬爱,我一时半会儿真的没法想通,你,你再给我两三年时间,成吗?你让我好好想想。”
“横竖你要去两广用兵,一年半载也回不来,没必要非这时候请旨赐婚——你让我好好想想,到时我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苏问弦目光微动,他反复念了几声“两广”,他凝神半晌,似想到什么后答应道:“你说得对。再有,两广山势险恶乃瘴疠之地,若有万一,却耽误了你……”
苏问弦自嘲一笑:“若是我时运不济,死在两广,那时你想嫁谁便嫁谁,横竖我看不见管不着,也便罢了——且纵然我地下有知,原也不愿见你孤独一人。”
苏妙真没成想他竟突然说出这样一番情深意重的来,胸中蓦然一堵一涩。
苏问弦低声道:“真真,那就依你所言。在我全须全尾从两广回来前,哥哥都不会向父皇请旨,也不会让人看出来我有此意,更不会泄露那晚之事。若有违背誓言,叫我天打雷劈。”
又听苏问弦慢慢道:“但是,我先前也说过了,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看着你另嫁他人。我既然要离开京城数年,那必得知道你不会再嫁才能心安办事。”
“旁人我不管,唯独顾长清……所以联人保荐他出任两广巡抚的折子,我已经拟好了。”
苏妙真听到此处,那原有的一点莫名难受也烟消云散,登时抬眼,看向坦然平静的苏问弦,气上心头,“你无耻!”却不解恨,又连连骂了几声混蛋。
“顾长清为了保住他父亲的心血,自己也在活动,先后给三位阁臣透了口风,只等武臣边将认同和圣上首肯,相信他有平乱的本事——就算没我找赵越北他们,顾长清未必不能出任……他不会拒绝的。”
苏问弦顿住话头,苦笑两声。他全身已经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鼻梁流过下颚,恍若无知无觉,神色犹然炽热无比,双目中烧着一团让人心惊肉跳的黑火。
他沉下声道:“我不想在你面前伪装,是!我苏问弦野心勃勃,手段无耻,我就是这样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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