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发怔着慢慢点头。忽地,只听见身后传来一熟悉男声问道:“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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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个激灵,立时就撒开腿,要往前跑,没跑开几步,却被另一男子提溜住衣领,苏妙真吓得浑身一哆嗦,立时紧紧抓住了笠帽前的面纱,那人扭头笑着说了声:“鹰飞你看,这小子出门戴斗笠也就算了,还弄个面纱罩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不说,还娘里娘气——”
她心中恼恨,刚要大骂“你全家才娘里娘气”,忽地想起这可不还把自己给骂进去了,便紧闭着嘴装死。
听赵越北在旁逼问道:“敖力,我记得五月十四那天在苏州,你不是被诚瑾遣去护卫苏姑娘了,怎得擅离职守?”
那日认亲宴上,赵越北等人也是在的。不仅见到苏妙真同苏问弦吵起嘴来,还知道苏妙真定下由苏顾两家的府卫相陪好前来湖广的主意。
故敖力乍一见到赵越北,颇有几分慌乱,支支吾吾说了两句,眼神往苏妙真身上瞅,但见她没露面也不吭声,便恢复了镇定。
苏妙真在旁见得敖力临场发挥得甚好,而赵越北似是接受了——敖力被苏妙真派遣出来看顾苏观河——这个说法,心中渐安,等又见赵越北两人转身要往路边那群俊马官兵处走去,越发松口气。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抽掉腰间汗巾擦汗,就要从反方向离开,冷不丁却被人往地上一扑,登时背上就是一阵剧痛。
她重重地被压倒在热烫的官道上,还没反应过来,刺眼的日光被一张熟悉的俊脸给挡了住,这人笑嘻嘻地道了句:“小爷倒要看看你长得什么样,遮得跟大姑娘似得,还不准人看不成——”
傅云天慢慢睁大眼睛:“小——掌——柜?”
苏妙真缓缓磨着牙齿:“小——侯——爷!”
……
襄阳府轰轰烈烈地开展起灭蝗行动,襄阳府人人参与,按着巡抚苏大人的法子扑蝗灭蝗,或是十人一队地挖长壕轰入沟中,或是赶鸡赶鸭去啄食,或是夜间燃起火堆吸引蝗虫烧死……
后因东西南北城门各处都贴了告示称“一升蝗虫换半升米”,这灭蝗的行动就越发快了,比民间无组织地单个行动要有上十倍百倍的效率。
襄阳城里暑气炎蒸,行人挥汗如雨,道旁的柳树杨树虽枯黄,但仍尽职尽责地投下片片树荫。
傅云天瞧着城门口正拿蝗虫换粮食的百姓们,勒住缰绳,摇头道:“蝗虫换米,苗真想出来的这法子,可真糟蹋粮食!怎么苏巡抚就采纳了呢!”
赵六策马,稍稍并到了傅云天身边,笑道:“小侯爷这话错了,要小的说,这法子可好得很——一来这蝗虫的确能吃,或烧或炸,只是京城不兴这个;二来有利可图,这城内城外的男女老少才愿意刨地三尺,把蝗虫给搜集起来,不然这灭蝗的速度哪有这般快?”
又道:“小侯爷没见过那蝗虫来的时候的情形,好家伙,记得大同那年,蝗虫群飞得叫一个铺天盖地遮天蔽日,把树皮都给啃干净了,幸亏京通两仓及时拨米粮过去……但湖广离京城可远着呢,若不及时灭蝗,等聚起飞蝗来,可就遭大麻烦了。”
赵越北因猜度出锦衣卫的人来湖广,多半是来私下查探珉王和苏观河在地方上究竟谁是谁非,此刻便微笑点头:“这么说来,那苗小兄弟倒颇有几分智——”又特特点出道:“——苏巡抚不耻下问,倒是个好官。”
傅云天沉思片刻,但觉有理,但因被苏妙真连给了数次冷脸,仍是鼻子一哼,道:“那苗真太不识抬举。当年要不是景明在我跟前念叨过几次,说那苗真聪明伶俐至极,又心善坚定至极,我怎会生了惜才之心……”
“又想着他只剩个姑母,无依无靠,这才在襄阳城遇到他后,想要把他招到锦衣卫,以后替他谋个前程——结果这小子竟无动于衷,还躲了起来!这几日我就是在襄阳城里撞到了敖力,也没见着他,不是说他二人是远亲吗——”
傅云天正说着,赵越北扬鞭一指,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傅云天顺着去看,果见得某茶坊二楼临窗包厢被叉杆支开的帘子下,坐了苏妙真,对方似也注意到他二人,立时抬手收了叉杆。
傅云天见着了这苗小兄弟本觉欢喜,忽见对方撇过脸去,重重摔下帘子,登时一恼,并不多话,立时翻身下马,大步进到茶坊,他身边的侍卫自然慌忙去牵马。
赵越北赵六面面相觑,犹疑片刻,赵六见得赵越北也跃下身进去了,便摇摇头,自己慢悠悠躲到一楼,叫了壶茶喝着,同时听着二楼的动静。
苏妙真自打七月初三在襄阳城外好巧不巧地撞着了傅云天赵越北二人,就惊惶烦闷不已。
一方面是在心想,再过一月半月这些蝗虫就能长大起飞。眼下襄阳百姓倒是尽心竭力地在扑杀,可若襄阳以外的地方也有蝗患,那便是襄阳府的蝗虫被扑杀干净,其他地方的飞蝗也能奔到襄阳甚至各地,把田野仅剩的青苗给吃光殆尽的,到时候可就真绝收了——再一个不好,飞到临省去,那不更糟!
可另一方面则是默默气苦,怎么就以苗真的打扮遇上傅云天赵越北了呢!虽则这两人万万想不到她就是苏妙真,但也够惊险了。而日后若傅云天在顾长清跟前提上一句,哪怕只是说“对了,我在湖广见到了那苗真,他跟敖力居然是远亲”,顾长清那般聪明的人,岂不就揣度出来内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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