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正赶上石大夫给那丫头腿上的“外伤”。
史大柱手里的脸盆差一点就砸到自己脚上。
史大柱自然没见过千金大小姐的腿脚应该是啥样,但他知道,起码不应该是他看到的这样:
从脚踝到小腿,又红又紫,肿胀地像熟透的紫葡萄,有些地方已经胀裂开,形成一道道紫黑的血纹,而最触目惊心的,还是脚踝处,那里绑着两根粉扑扑还挺好看的布条。
史大柱进屋时,石大夫正小心地剪开那布条。
这并不是个简单活儿,因为那布条,俨然已经完全勒进肉里,贴着肉的部分,已经被浸润成了紫黑色。
史大柱端着脸盆在那愣住,不知道好好一个小丫头,一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
石大夫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地吼道:“傻愣着做什么!快拿冰块给她降温!”
史大柱如梦初醒,急忙拿了冰块就要往她额头放,然后又被石大夫吼了一句“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冰块儿能直接往病人脑门儿上搁?垫布!垫布!”
史大柱:……
史大柱手忙脚乱又是去找布。
等找来布,冰块敷了没一会儿,石大夫处理好了小丫头一只脚,摸了摸小丫头额头和脉象,就皱着眉把冰块扔了。
然后又吼史大柱去烧热水拿烈酒熬汤药。
史大柱恨不得把自个儿掰成八瓣儿使。
一通折腾。
终于,石大夫把两只脚处理好,裹上厚厚一层药膏,史大柱也把汤药熬好,给小丫头强灌下去,然后把热布巾敷到小丫头额头上,再用烈酒擦拭她手脚等所有露出来的身体部位。
“一直擦,热敷也不能停!”石大夫坐一旁,喘着粗气吩咐道。
史大柱自然不敢不听,却在换布巾时不小心触到那滚烫的额头后,不由问石大夫:“这丫头……没事儿吧?”
石大夫虽然平时脾气也不好,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但一般小伤也不会让他如此暴躁严厉,而是只有……病患情况危急时,才会如此。
石大夫皱着眉摇头。
“总之腿脚废不了,但旁的……且等明日再看吧,明儿烧应该能退,烧退了,就能活。”
明日似乎是转眼就到。
史大柱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次布巾,只知道那布巾湿了干,干了湿,拿来给小丫头擦身的一坛子烈酒也几乎用尽,临近天明,石大夫还又赶他熬了一锅药。
这碗药灌到一半,便已经灌不下去了。
小丫头牙关紧闭,浑身颤颤,原本雪白的脸透出青灰色。
史大柱使劲儿捏着她的下巴,把她下巴捏出两道红指印儿,也没把她的嘴捏开。
再摸摸额头。
依旧如同昨夜一般烫得吓人。
明明腿脚处的伤口都处理好了,还消肿了许多,却偏偏,是那看着不起眼的高热,始终退不下去。
“不行……”
石大夫脸色难看,向来笔直的身板晃了晃。
“我不行了,这是内虚之症,小老儿我擅长的是跌打损伤,这个我治不了了,得另请高明。”
史大柱差点没把药碗摔石大夫脸上。
——治不了你早说啊!
此时已是天色微明。
等史大柱跑到府外,将京城据说最好的医馆颐春堂坐堂大夫从早饭桌上绑来,再回到荷风苑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颐春堂大夫本来还牛气冲冲的,一路上扬言要报官告史大柱,待看到被绑来的地方是殿前都指挥使府,告官的话便立刻咽进了肚子里,待再看到卫弯弯,脸色便更多了份凄惶。
史大柱也不是傻的,看这大夫脸色,便黑脸一沉:“不能治?”
那语气,好似大夫一说不能治,便要他有去无回般。
大夫忙点头。
“能治能治!”
然后又是一通忙活。
重新熬了药,卫弯弯依旧牙关紧闭水米不进,新大夫倒的确有点本事,拿针在卫弯弯身上扎几下,卫弯弯就痛呼出声,紧闭的牙关松开,史大柱便赶紧趁机把药灌进去。
“然后怎么办?”
史大柱黑着脸问。
“然后,就、就等啊……”
颐春堂大夫苦着脸小心翼翼回道。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日上中天,距离石大夫说的“明儿烧退就能活”,只剩半日。
可卫弯弯,依旧没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史大柱终于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他飞奔出去,找到宣明,报告了此事。
报告给宣明,便等于报告给了陈起。
第7章 垂危
宣明在校场上找到了陈起。
魏王府原本也有校场,不过魏王并非习武之人,校场不过是个小打小闹的花架子,待魏王府成了都指挥使府,如云的奴婢仆从没了,倒多了一堆行伍出身的大头兵,于是原本的小校场便远远不够用了,陈起便命人接连扒倒好几座雕梁画栋的院子,连同原来的小校场一起,新建成一个宽阔无比可跑马的大校场。
宣明看到陈起时,他就在新建的大校场上射箭。
“腿不疼了?”宣明啧啧称奇,凑上前盯着这人腿脚看,却只见两条长腿笔直站着,一点儿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眼前的人却好似压根没听到他的话,搭弓射箭,迅羽如奔,一声急促哨响后,箭矢便牢牢钉在百米外的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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