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却不像他那么开心,她闷闷不乐地说:“谢谢您的好心,不过走路我还是会走的。”
厄曼看她一眼,他扫兴地松开她,又回去坐下了。
莉莉丝又有些后悔,她观察着厄曼的脸色。
显然,他不高兴了。
之后厄曼让她转圈儿,说想看裙子转起来的样子,又让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说让她迈出优雅的步伐,莉莉丝被他折腾得团团转,她头晕脚酸,几乎连走路都忘了怎么走了。
最后厄曼终于满意,他说一切虽不完美,“但这是人的常态。”
莉莉丝附和:“您说得对!”
于是厄曼换上军装,带着她出了门。
第二十章 葬礼
凡耶茨的葬礼在室外举行。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举办葬礼。”下车后厄曼抬头看看天,转头对莉莉丝耳语。
莉莉丝没回答,她看到厄曼说话呼出的热气迅速被风吹散,他肯定是在说反话,这天气好在哪里?今天几乎可以称上入冬之后最冷的一天,她在裙子外头又套了一件大衣,可还是感觉冷,后背上仿佛有人不断在洒冷水,她狼狈地低着头,只顾着让自己别发抖。
厄曼没有在乎她的沉默,他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墓园,脚步轻快叫人生气,莉莉丝抓住自己的衣领,匆匆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莉莉丝知道他们是在看厄曼。
原本肃穆的气氛荡然无存,厄曼对所有窥探,和跃跃欲试的讨好都熟视无睹,而莉莉丝则庆幸自己戴了顶帽子,帽檐上黑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没人能看清她,她也不太看得清别人,这让她稍微自在了一些,但只要在厄曼身边,她也明白自己永远别想得到安宁。
厄曼对过度的关注非常习惯,他走到第一排坐下,这个位置一般是属于逝者家属或者极亲密的朋友,但他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事,他坐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嘲笑了所有人,没有人制止他或者敢叫他起来,他们表示他的狂妄和莽撞在这里是合法的。
莉莉丝茫然地跟着厄曼坐下,她不知道葬礼上的礼仪,但她注意到当他们坐下后,原本在他们旁边的人都起身离开了,最后第一排只剩下他们俩,莉莉丝知道有什么一定不对劲儿,她看向厄曼,但他看上去比坐在自己的餐厅里还要得意。
不久后一个中年男人从后头走过来,他的脸表明他有一堆烦心事,不过这里是葬礼,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不高兴,不过当他开口时,他听起来又没什么异常,他和厄曼互相问候,厄曼说他对凡耶茨的“意外”深表痛心。
“我真为他感到难过,他不该这么死去。”厄曼说。
从这里开始,莉莉丝就没有再听,她移开眼,尽力忽略耳边厄曼和那人的交谈声,她的目光落到棺材上,即使棺盖已经合上了,她依然能看到凡耶茨是以怎样的面貌躺在里头的,她脑海里的画面十分清晰,这让她感到恐怖,她突然猜到了厄曼选择这个位置的用意,因为这里离棺材最近,她闻到了风里木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还有死亡的气息,浓厚得让她头都疼了起来。
莉莉丝僵直地转过头,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注意到了周遭人投过来的眼神,这些人先看向厄曼然后再转向她,他们看她和看厄曼是一样的,莉莉丝不敢和他们对视,她感到屁股底下的椅子凉得像冰做的,她悄悄地发抖,双手紧紧地按住膝盖。
一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
莉莉丝抬起头,脸上全是惊恐。
厄曼温柔地望着她。
“不用害怕。”他说。
莉莉丝浑身僵硬,感觉像一条蛇掉在了她身上。
厄曼收回手后,莉莉丝迅速地把双手握成拳头,压在屁股底下。厄曼看到后只笑了笑,他身旁的男人也朝莉莉丝看了一眼。
莉莉丝不得不打起精神,她挺直了背坐在椅子上,目视着前方,她不敢再抖。
厄曼和身旁男人继续着他们的谈话,莉莉丝听到了只言片语。
“增税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讨论……议会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男人压低声音,语气恳切地说。
而厄曼却态度敷衍,他说:“菲利克斯,别说傻话了。”
男人的脸色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再没有说话,只紧皱眉头地坐在那里。
厄曼也不理会他,他抿着嘴,挑剔又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事物,莉莉丝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他和今日这个糟糕的天气以及凝重的场合如此搭配,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位死神。
葬礼开始了。
那个叫菲利克斯的男人走了上去,他发表了一通演讲,他称呼凡耶茨为老师,说他是自己最尊敬的人。
厄曼听到这儿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望着莉莉丝好像和她分享了什么秘密,莉莉丝如坐针毡,关于那晚的记忆不受控制的逐一涌上她的脑海里。
莉莉丝还记得凡耶茨最后的请求,虽然她极力想忘记。
凡耶茨请她去向他的妻子通知他的死讯,她不觉得自己做得到,她无法面对凡耶茨的妻子。
虽然如此,莉莉丝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场内巡梭,她期望找到一个哭泣或者悲痛的老妇人,但是没有。
葬礼上没有一个哭泣的人,他们有的看上去惊慌,有的则是漠然,还有的人甚至恐惧,好像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自己一样,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流泪,没有一个人在悲伤,他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悲伤需要一个悠闲的心灵,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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