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语赶去第一个训练室时，还没推开门，就已经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红楼梦》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87版更是经典。
    说实话谁抽到这组，完全就是挨骂的存在。
    热度自然不在话下，但是面对经典剧集，观众们的要求也相对苛刻，一旦演不好，那绝对捅了马蜂窝。
    偏偏这部剧的组员是最多的，十三个人，其中有十二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又是谁都不服谁，再加上原身这个导师根本架不住事儿，就显得更乱了。
    “你凭什么演林黛玉，林妹妹弱柳扶风，你生得膀大腰圆，光形象这一块儿就不过关好吧？”
    “我不能演，难道你就可以了？哭都哭不出来，还要靠滴眼药水才能挤出来，你也配吗？”
    顾思语听得直皱眉头，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连角色还没定下来，简直胡闹。
    她敲门进去，发现吵架的只有那两个姑娘，其余人都各司其职，三五人聚在一起，要么对戏要么背台词，场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但也并不乐观。
    “顾老师来了。”
    她的突然到访，让训练室里恢复一片寂静，不过顾思语能感觉到，气氛并没有变得认真紧张起来，显然是不把她这个导师放在眼里。
    “排得怎么样了？”
    她问完后，先是一片寂静，最先开口的是刚刚吵架的两位姑娘。
    “顾老师，我觉得路雯雯不配演林黛玉，我强烈要求换人。”
    “顾老师，你不要听她瞎说。冯真然，你就是有毛病，之前选人是经过大家投票的，少数服从多数，都排了这么久，你又要来抢角色。”
    “切，你还好意思说呢。这女主角是怎么得来的，你能心里没数，还不是仗着大家不熟悉抹不开面子，私底下疯狂拉票，让大家都投给你，才有了这么一出，早知道当初我也脸皮厚一点！”
    双方火气都很大，显然摩擦不小，都当着摄像机就能不依不饶起来，合着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顾思语扫了一眼其他学员，虽然都没吭声，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充斥着“我们组要完蛋了”的气息。
    “行了，这也值得吵吗？既然两位都觉得自己适合林黛玉，那就演一小段，演员就要拿真本事说话，能者居之。”她挥挥手，不疾不徐地道。
    “可是顾老师，我们戏份都定了，林妹妹又是女主角，牵一发动全身，会影响到其他人的。”作为林黛玉的扮演者，路雯雯立刻提出异议。
    顾思语似笑非笑地看着：“是吗？你的时间用在吵架比较多，还是排练多？”
    路雯雯瞬间就不吭声了，她嗫嚅着嘴唇，似乎不甘心地想反驳，但是在众多摄像机前，还是没敢违背导师的话。
    训练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这回的气氛透着几分紧张，其他学员再不是随意的模样，统一都低着头，像是被班主任训斥的学生一样。
    “两位既然这么成竹在胸，想必剧本都很熟悉了，给你们十分钟调整状态，待会儿就演黛玉进贾府坐船途中的那一段哭戏。”
    她的话音刚落，室内就响起一片翻页声，显然大家都在寻找这一段剧本。
    顾思语抽了抽嘴角，这让她有种回到教室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本章依旧一百个红包~
    第7章 勇猛导师
    路雯雯顿时心底窃喜，冯真然的哭戏极烂，果然林妹妹这个角色还得属于她。
    这一段戏其实很简短，哪怕在电视剧里，也只出现了几个镜头。
    先是黛玉单手撑着下巴，怔怔地坐在那里，眼眶通红一片，之后便是一段男声旁白，念得是林如海对她的叮嘱，她悲从心来，泪珠滚落。
    雪雁送药过来的时候，林妹妹正趴在桌上放声哭泣。
    如果进入情绪的话，其实两三分钟就能演完。
    路雯雯自告奋勇第一个出场，顾思语亲自给她念旁白。
    等她趴在桌上呜咽着哭的时候，就听一声长叹，顾思语敲了下桌子打断她的哭声。
    “还行吧，哭得还是挺好看的。”
    顾思语沉默片刻，总算是露出一抹浅笑，轻声说了一句。
    顿时路雯雯就喜笑颜开起来，很有礼貌地道谢：“谢谢顾老师，您这么说，我就稍微放心了。”
    “哎。”顾思语又长叹一声，这回她笑意全无，反而拧紧眉头。
    “雯雯同学，你真没听出来，我刚刚的话其实是客套吗？而且语气说得非常勉强。”
    “啊——”路雯雯瞬间紧张起来。
    顾思语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显得有些不安和踌躇。
    “唔，好烦哦，我说实话就显得自己很刻薄，但是我不说实话你又不能get到我的意思。雯雯同学，下面我要说的话会比较直白，你听完可千万不要有压力好不好？”她皱着脸，显得有些可爱。
    哪怕知道她接下来要批评自己，路雯雯也无法生气，甚至心底还觉得有些愧疚，都怪自己太不上道，还要顾老师如此费心。
    难怪顾思语能凭一个角色一炮而红，真的是国内第一小妖精了，有些动作其他人做起来，就是矫揉造作，但是落到她身上，简直浑然天成。
    “好的，顾老师，您请说，我承受得住。”
    “你演得好烂哦！”顾思语迫不及待地开口：“怎么能这么烂，都排练好几天了吧？林妹妹总共三场戏，结果你第一场最简单的都不合格，这戏还怎么排？”
    “当旁白说到‘你不要惦念我，去吧’之后，叹了一口气，林妹妹的泪珠瞬间滚落。而你则一开始就泪水依依，哭得美则美矣，但是我换个旁白，依然能用，情绪没有丝毫的递增。”
    她直接点出要害，原版剧集可是刷了无数遍，之前大学汇报表演时，她就演过一回林妹妹，对这些重要点记得一清二楚。
    “顾老师，这的确有点为难人，原版全都是戏骨老师，演技了得，现在能办到的人很少了……”
    路雯雯有些不服气，立刻开口反驳，不过显然因为实力不足导致十分心虚，声音越到后面越低，几乎听不清了。
    “这种要求很过分吗？说到哪个字落泪，甚至是单只眼睛流泪，还是两只同时哭，都属于正常范围而已。”
    “你别不信，就拿我举例，在大家看来，我就是个演偶像剧的人，演技不算烂，但也不算特别好吧。这种落泪的要求，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能办到了。”
    “这次换你来念旁白，我演一次。”顾思语见她还不信，亲自上阵。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过来，实际上录制节目时，看顾思语婊里婊气居多，但是真身演技还没表现过，这算是近距离的第一次观摩。
    “我开始啦。”她挥挥手，连酝酿情绪都不需要。
    当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已经摆出林妹妹的经典动作，单手撑着下巴，略微出神像是在发呆，但是通红一片的眼睛诉说着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路雯雯念着旁白，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顾思语的眼睛。
    其实路雯雯的台词功底不如顾思语，说话语气停顿也不好找规律，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读完那句话之后，顾思语的眼泪就落下了。
    之后的一切更是顺理成章，异常丝滑。
    短短的三分钟片段，顾思语就证明了自己的演技。
    而且不止是流泪的时机，包括身段和神态，甚至侧头看向外面的细微动作，都是极其强烈的对比。
    古风古韵，气质斐然，一看就是极有才情的姑娘。
    十个路雯雯都不如她。
    87版《红楼梦》在众人心中，俨然有被神化的意思，不敢跟原剧里黛玉扮演者陈晓旭老师相比，但是在场的人都承认，顾思语是演出了几分神韵来的。
    “冯真然，该你了。”她一转头，面带甜笑地看过去：“老师刚刚都划过重点啦，你可一定要加油！”
    众人咋舌，她入戏和出戏是真的快。
    “不了，顾老师，我不配演林妹妹。”冯真然立刻认怂。
    本来她的哭戏就十分拉胯，再有顾思语的珠玉在前，她可不敢莽上来，纯粹白给人家当陪衬。
    “还有其他人要试试吗？”顾思语立刻出声鼓励：“没关系的，大家都很年轻就要勇于尝试，这次机会很难得哦，老师开始进组演戏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怎么没人举手呢？我没来的时候，大家都热情满满的，现在倒是变得文静起来了。老师很伤心啊！这样吧，为了不让你们留遗憾，每个人都试一遍这场戏吧，反正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万一要是被选上演一回林黛玉呢，人生不留遗憾！”
    对于她的提议，没人拒绝，甚至每个人都带着跃跃欲试的态度。
    正如顾思语所说的，能不能演是一回事儿，但是如果不努力争一把，以后总会后悔。
    等所有人都表演完，她才拍拍手。
    “好了，我想大家都看到彼此的表演情况了，这是一个群像戏，哪怕林妹妹是整部剧的女主，但是在这个片段之中，每个人都是主角，都有可供大家发挥的地方。况且配角也能出彩，大家是一个整体，希望你们对所有人负责，选出心目中的林黛玉。”
    “投票吧。”
    她撒了一波鸡汤，才做下决定，这回倒是没有争吵。
    最后路雯雯没能保住这个角色，落在了一位叫温梨的小姑娘头上。
    “加油吧。”
    顾思语鼓励了一句，场面变得和谐起来，原本吵闹的景象消失不见，十二名女学员围坐在一起，有商有量地策划着角色变动，顺带交流表演心得。
    “说了这么半天，贾宝玉去哪儿了？”顾思语问起了关键问题。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万花丛中唯一的绿叶不在，只不过当时急于解决争吵一事，所以没立刻发问。
    “额，江盛在隔壁《隋唐》组，让我们解决好了再找他。”
    “顾老师，江盛的演技很好，我们排练的时候，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出问题，只有他从来不出错，真的是天降宝哥哥。”
    “是的是的，他的演技超好，我和他是一个学校的，我还是他学姐，但是他的演技比我好。专业课老师都说他是天赋型选手，天生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
    顾思语一时没说出话来，她还没和这个江盛打照面，但是莫名觉得他肯定能演好贾宝玉。
    至少这女生缘有得一拼。
    当她赶去隔壁训练室时，就见这一群人在排练。
    大家见她进去，纷纷打招呼，顾思语摆摆手：“你们继续。”
    众人便继续排练，《隋唐》这部剧讲得是隋唐时期，朝代更迭，一群英雄好汉集结开辟新天地，本该是豪情恣意的剧情，但是被他们演得却十分软绵绵。
    顾思语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九个年轻男生聚在一起，演得很认真，可是呈现的效果却极其糟糕。
    甚至还有打戏的对白，一个个却演得轻声细语，离有气无力估计就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别说紧张感了，她都怀疑大家都是来喝下午茶的，才能这么悠闲。
    她耐着性子看到最后，表演结束后，在场的学员全都低头敛目不吭声，显然也知道自己演得差，连请导师点评都不敢说。
    训练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顾思语咬着下唇，轻蹙着眉头，一副忧虑的模样。
    她是真的愁，现在一对比，红楼组的妹妹们简直是天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