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声音低哑,说出口的却是正宗的云西口音, 林晚夏这才放下心来:跟我进来吧。
林晚夏很快就找到了止血的药, 用水冲洗了那个男人伤口凝结着的血迹,又敷上草药, 他的动作很熟练, 包扎得又快又好。
这两个男人太奇怪了, 大年三十一身伤地找药铺包扎, 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油灯的光很昏暗, 他看不清这两个人的长相, 也不敢问两人的来历,只能想着尽快给他们处理好尽快让他们走。
多谢,这是诊金。那人扔了一锭银子给林晚夏,又扶着受伤那人走了。
林晚夏闻着满屋的血腥味,心跳了跳,云西毕竟是和蛮族交界,发生不寻常的事情还是应该多一个心眼。
那两兄弟离开了药铺之后,又转身去了另一处民宅里,点燃灯之后,没受伤的那个指着受伤的那个人责骂:明明咱们可以无声无息地潜进来,你非要动手。动手还把自己搞伤,要是误了大王的事,你几个脑袋够给他砍的?
这两人,受伤那个叫古思都,另外没受伤那个叫乌思尔,他们是一对孪生的兄弟,是蛮族大王的左膀右臂。
古思都毫不在意:我就是想杀几个大越的兵,让他们知道我们蛮族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乌思尔坐了一会,又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刀,想出门,被古思都拦住了。
你干什么去?他问。
我去把那个药铺里的人杀了。乌思尔回答,留下把柄总归不是好事。
别,我看那是个哥儿,杀了作甚,不如掳回来。古思都想起刚刚凑近他的那个哥儿,身上带着些浅浅的药香,比他们族里那些一身羊膻味的哥儿香多了。
乌思尔立刻拒绝: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反正我们两兄弟长得跟他们大越人一模一样,又会说云西话,不如就在这里停留一些时日,如果有本地人帮忙,对我们想知道的消息,得来的不就更容易一些了吗?
乌思尔想了想,最后在他身边坐下:说说你的想法。
*
年过得很快,随玉基本没什么参与感,因为他基本都在躺着,三四天之后整个身体才恢复过来,只是年也已经过去了。
林牧青这几天也不知道忙什么,经常拉着林平和向至他们在家里的堂屋里说什么,只是几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随玉发现寨子里的气氛也更加紧张了一点,他突然想起之前林牧青说的,云西和蛮族交界,之前就说有外族入侵。
他的心也有点慌,现在就像是巨大的暗流之下,一点点动静就会波涛汹涌。
寨子里其他人都不太清楚现在的暗流涌动,每天都在年的余味里。
随玉跟云秀凑在一起,看云秀绣花,她的绣工是整个寨子里公认的好,这会儿正拿着一块红布在绣鸳鸯交颈的喜帕,是他们家的哥儿钱鱼要出嫁了,嫁的是镇上的酒楼的少东家,一时间可以说在镇子上风头无两。
我这个当嫂子的,也没别的可以送他,就给他绣一绣喜帕。她的动作飞快,快得随玉都看不清。
钱鱼这个时候进来,看见云秀手上的喜帕,笑得迷了眼:我就知道嫂子对我最好。
果然是要办喜事的人,他整个人身上都环绕着一层喜气,连边间两边的雀斑都都显得灵动可爱。
少来。云秀把他推开,都要成亲的人了,一天天的还满山地乱跑,还偷偷去跟新郎官见面,小心爹知道了抽你。
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的。
寨子里跟镇上隔得太远,小夫夫只能在半山腰上一起看看树,有落日的时候看看落日。
酒席就在他们家的酒楼里办,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啊。钱鱼一点新夫郎的羞涩都没有,谈起自己的婚事起来落落大方。
对了,随玉哥,他们家因为开酒楼,需要写些请柬,你能帮我写一写请柬吗?他家账房的字不好看,你过年写那个春联可好了。
钱鱼其实还有一点私心,他看得出来青哥对随玉很好,希望自己也能沾一点他的福气。
好,你不嫌弃我就行。
随玉出去一趟,倒是捧了好多喜帖回家。
这是什么?林牧青看了一眼那一堆红红的纸,从哪回来的?
是钱鱼,他要成亲,说让我帮忙写一写请柬。随玉占用了林牧青的桌案,一笔一划地写得认真。
林牧青说:晚上别熬太晚,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算。
你今晚要出去吗?
林牧青点了点头:去镇上一趟。
随玉没问他去干什么,那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只是在林牧青快要走的时候,他把随玉打包抱回了房间。
你干什么!随玉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已经七天了,该好了吧!
随玉的脸通红:你流氓!
最后林牧青走的时候随玉一点不知情,只是觉得今天的被窝里稍微有些冷,他把被子搂得更紧了一些。
青哥,到底怎么回事啊?最近怎么要得这么多?林牧青带着林平和向至,这会儿正聚在镇子上的打铁铺上。
朝廷有规定,每个打铁铺子在衙门里都有备案,每次领用的生铁,衙门里也都有数。
我怀疑云西那边要乱起来了。林牧青的直觉一向很准,要未雨绸缪。
咱们这儿离云西这么远,就算乱也不会乱到咱们这里吧。林平挠头,真的要这么早做准备?
当心一点总是好的。林牧青抬头问铁铺的店主阿牛,还能做多少?
我这个月领的生铁不太多,最多五十柄,还要供别的。阿牛说,青哥,那我从明天开始做?
林牧青点了点头,又带着他们去能进寨子的每条路上都查看了一番,在天将明的时候才回到寨子里。
随玉还没起,他也没想这会儿去吵醒随玉,就进了厨房,开始做朝饭。
蒸馒头来不及,就烙了饼,煮了粥,炒了土豆丝,随玉挑食,醋溜土豆丝他爱吃,每次有这道菜,他能多吃半碗饭。
林华也起得很早,他一般早起就会去后面的鸡棚里喂鸡,捡蛋,如果林牧青不在,他还会生火,熬粥。
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林华揉了揉眼睛,看到在炒菜的林牧青。
我刚回来。林牧青跟着他一起拌了鸡饲料,他喂鸡,林华就走进鸡棚里捡鸡蛋。
林华,你记得我跟你说的家里的能藏人的地道在哪吗?林牧青问。
记得,在院子中心的第五块砖下面,这个地道能通到后山原来老寨主的住处。林华边趴下去捡鸡蛋,边回答他,哥你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提醒提醒你。林牧青从他手里接过鸡蛋放起来,你别忘了,还知道怎么打开吗?
嗯,记得。
做完该做的事情,林牧青把饭都摆上桌,春娘也起了,看见家里井井有条也笑起来:小玉儿还没起呢?
没呢,让他多睡会儿,也没啥事。林牧青说。
春娘顿了顿,才说:你也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华,一会儿给你嫂子送饭去,我去一趟林平家。林牧青大口地吃着饭,刚刚跟林华说的事,他还得让林平去提醒一下寨子里所有的人。
随玉睡到日光透进房里,才悠悠转醒,醒来的时候又骂了林牧青无数遍,刚刚穿好衣裳就听见林华敲门:嫂子,吃饭。
他下床开门的动作很慢,看到林华的时候笑了笑:你哥没回来吗?
回来做了朝饭又出去了。林华把饭摆在桌上,看着随玉出门去洗漱完之后回来,只觉得嫂子走路走得也太慢了。
吃饭的时候林华守在他的旁边,在晨光熹微里背诗,背的是那首给所有孩子启蒙的《悯农》。
随玉在他的背诗声中,把半角饼,一碗粥,还有一碟土豆丝都吃光了。
嫂子。
嗯。随玉应了一声。
你的嗓子怎么哑了啊?林华这才觉得不太对劲,还以为随玉是生病了,我去找我哥回来。
随玉讪讪地笑了笑:不是生病,你跟你哥说,他炒的土豆丝两端都是尖的,把我的喉咙划伤了。
林华啊了一声:怎么会?我们早上吃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说着又记起来,他嫂子是比一般人要娇气些,嫌弃土豆丝切得尖细了好像也正常,一边又想,他哥的刀功实在太好了些,连土豆丝都能切得伤人。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暴露
林晚夏最近经常能看到上次来药铺里包扎的那两兄弟, 他们坦坦荡荡地在镇上摆起了地摊,卖的都是些小玩意,不多值钱,林晚夏留了个心眼, 那天晚上那么大方地给他碎银子, 怎么会来摆小摊。
你不知道啊, 那两兄弟本来是走商的,长年累月地不在家,这次好像是过云东的时候让人给黑吃黑了,值钱的货一样没留下, 还受了伤。掌柜边捡药,边跟林晚夏说话撩闲。
这样啊, 我还说上次他们大年夜来包扎伤口。林晚夏说。
夏哥儿啊,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你一个小哥儿, 面对人高马大的男人,要是他们起了坏心, 你可怎么办?掌柜拍了拍胸口,咱们这边界线上, 很乱。
林晚夏点了点头。
小林大夫, 来找你拿点药。古思都,现在化名为叫李思, 他的手臂还吊着, 脸上挂着笑,伤口最近有些痒。
掌柜朝林晚夏挑了挑眉, 到后面去整理药材去了, 林晚夏走到中药格子里, 给他抓了伞叶草三钱:伤口结痂痒是正常的,忍忍就过去了。
李思看着林晚夏给他抓的伞叶草,不经意地问:这伞叶草看着比别的地方的品质都要好啊。
林晚夏抬了抬眼,有些诧异:你还懂药?
我跟我哥是走商的,什么东西都见过一点,别的地方卖的伞叶草,叶片小,根茎发灰,不像这个,叶片大,根茎是白色,即使经过炮制,也没有变色,看得出来品质很好。
林晚夏笑了笑:是从云北那边送过来的,那里的药品质都很好。
李思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林晚夏:谢谢小林大夫。
后来的一段日子,这个李思隔三差五地就来药铺里买药,有时候是治风寒,有时候是健脾消食,连掌柜都看出了事情不一般。
夏哥儿啊,我看这李思是不是看上你了啊?掌柜捂着嘴笑,他人还挺不错,来拿药也总给你带些小玩意儿。
林晚夏的脸有些红,但他还没忘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是来陪着小秋的,不是来谈儿女私情。
云西的冰雪在慢慢地消融,云北的寨子里一片欢欣,钱鱼的婚礼就在今天,整个寨子都喜气洋洋的。
特别是云秀,她十分健谈,把从镇上来接亲的女眷夫郎们招呼得宾至如归,随玉跟在她的身后,要云秀的话说就是给寨子撑个场面。
哟,这是谁家哥儿,可婚配了没有?来接亲的一个阿么抓住了随玉的手,我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现已经考上了童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云秀就把随玉拉回来:阿么,这可不行啊,这是我们青哥的夫郎,您家儿子呀,得再仔细找找。
那阿么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
听见他说的这一句可惜,林牧青直接黑了脸,林平在他的身后憋着笑。
为了阿么的这句话,许安乐的在钱家门前,跟堵门的寨子里的人苦熬了好久,看差点要错过拜堂吉时了才终于接到了新夫郎。
钱鱼出门的时候,刚才还笑呵呵的云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想去给新郎一个下马威的钱家大哥只能哄着她,许安乐赶紧抱着钱鱼上了花轿,生怕大舅哥突然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折腾。
为了给钱鱼撑场面,寨子里的年轻人都跟在花轿的后面,声势浩大地送嫁,随玉被这喜庆的氛围感染,笑得比他自己成亲那天还要真心。
许家还带了两辆马车上山,为的就是把寨子里的老小都接下山去吃酒,给足了钱鱼面子。
随玉跟林牧青共乘一骑,林平赶着一辆马车,寨子里顿时空了一大半,只剩了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守在寨子里。
没有人注意到最危险的山脊线那边,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
李思和李尔,也就是古思都和乌思尔,从林晚夏给的信息里,悄悄地摸到了云北的寨子里,绕过了那些十分隐秘的陷阱。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们两人,那他们敢肯定来的人都会有去无回。
他们在隐秘的山角里,看到了成片的药田,里面的药材长势十分旺盛。
哥,咱们怎么做?古思都看着这成片的药田,是回去禀报大王,毁了这些东西还是?
你是不是傻?乌思尔敲了一下他的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不能据为己有呢?
他环视了一下这片山脉:杀光寨子里的人,让咱们的人住到这里面来,这些药材不就是咱们的了吗?为什么要毁掉?
古思都连连称是:咱们先把这个消息送回大王那里,没了这里的药材供应,我看那军营能撑到几时?
乌思尔笑了笑:走吧,这回咱哥俩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藏在深山里的寨子,住的应该也都是些老弱病残,相信拿下这个寨子不会废吹灰之力,解决掉这个寨子,就断了戍边军一半的命,解决到戍边军只是时间问题,占领云西也指日可待了。
危险正在悄悄来临,而寨子里的寻常人都毫无知觉,到了春日,有些草药该施肥,有些该收成,还有些,该当季播种。
随玉也跟着他们走到了属于他们家的药田里。
春天的阳光和暖并不刺眼,随玉的手里拿着一把林牧青给他做的小锄头,不像是去下田,倒像是去郊游。
林牧青挑着木桶,从那边的公用肥里挑了肥过来,春娘和林华用小铲子,在离药根部三指宽的位置挖一个小孔,把肥埋在里面。
随玉老远就闻到了林牧青挑的肥里的味道,他皱着鼻子,看着春娘和林华的动作,紧紧地屏息着,想帮他们干活。
春娘赶紧拦住随玉:小玉儿别干这个,你就除除杂草。她知道随玉爱洁,不让他干活又会让他多心,所以给他找了个清闲的活计。
为了怕随玉不会,春娘还专门给他示范了一遍,看他做得熟练了才继续做自己的活儿。
哟,干得还挺利索。林牧青又挑了一次肥回来,往随玉的身边凑,随玉立刻捂着鼻子躲他躲得远远的。
你臭死了。他跑到了药田的另外一端,从尾巴处开始除草,虽然阳光不热烈,但随玉的鼻头还是沁出了汗。
林牧青虽然在干着活,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随玉那边,他给林华使了个眼色,林华秒懂扯开嗓子就开始喊:嫂子,我有点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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