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他就看见了宋文煊。
隔着长长的通道,一个包厢的门被打开,瘦瘦高高两条的身影先后从里面走出来,江青止走在前面,宋文煊走在后面。
陈若景额头的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一下,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不错眼珠地看着那姿态亲密的两个人,仿佛想要从中窥探出什么国家机密来。
多年不见,江青止的穿着和举止一如既往地儒雅亲和,温润的瞳孔里溢着轻轻浅浅的笑意,他面色红润,心情愉悦,行动举止虽稍显迟缓,但大体已与寻常人无异。
看来宋文煊将他照顾得挺好。
听见声音,他便告诉宋文煊说,阿煊,你手机好像响了。
宋文煊正拿着他的大衣,他把大衣披到江青止的肩膀上,才空出手去接陈若景的电话。
上次医院一别,除公事外,二人私底下再无联系,于是在手机屏幕上看见陈若景的名字时,宋文煊的眼底先是划过一丝不太明显的欣喜,继而才是迟来的慌乱。
转瞬即逝。
陈若景一直看着他,所以陈若景看见了。
江青止没太留神,所以江青止没有发现。
江青止还在催促他,看着他的手机屏幕,问他,小景?陈若景吗?怎么不接?说不定人家有什么要紧事找你呢?
宋文煊在这时转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略有些心虚的,他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后,他下意识同江青止拉开了一些距离。
喂?
他用一种跟小心翼翼的表情完全不相匹配的,气宇轩昂的语气对陈若景道,我刚才在跟江医生一起吃饭,没有留意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立刻收回回复,他便又问了一声,喂?小景你还在吗?不小心打错了?
陈若景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他静静地看着对方侧对着自己的身影,然后隔着电波,他告诉对方,我知道你刚才再跟江医生一起吃饭。
你抬一抬头。他又道。
然后他们就对视了。
四道目光在半空中交接的一瞬间,宋文煊的脸上现出片刻的不自在,这个变故来的始料未及,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当着陈若景的面,他牵起江青止的手,然后他们便手牵手朝陈若景的走来。
小景?你怎么也在这里吃饭?宋文煊笑着望向陈若景,实在太巧了,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辛喜没跟你一起?
辛喜是小景新招聘的助理,人很勤快,也挺聪明。他小声朝江青止解释一句。
江青止轻轻点头。
陈若景却只欲作呕。
他想眼前的场景多么可笑啊,作为宋文煊的原配,他竟然连在第三者面前宣告自己身份的权利都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得考虑到第三者的病情,照顾到第三者的感受,他得隐藏自己的身份,在他们的面前扮作毫不相关的外人。
有很多恶毒的话在这一刻涌现在他的心里,让他几乎想要像伤害宋文煊那样,去伤害江青止,只为从宋文煊的脸上看到更加受伤的表情。
那些刻薄的话语几乎已经涌到他的唇边,却又被他悉数咽了回去。
他想不至于,真不至于,为了眼前这个人,他已把自己弄得足够狼狈,他已出了足够多的洋相,丢了足够多的脸面,现在难道还要为他当众跟人撕破脸吗?
不至于,真不至于,宋文煊他配吗?宋文煊他何德何能?
陈若景是吧?
江青止对他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笑着看着陈若景,说道,我知道你,你是阿煊的合伙人,你们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是好朋友是不是?我记得你们好像还一起来过我的诊室。
你找阿煊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江青止又道,脸上挂着一如昨日的温和微笑,那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阿煊,我先出去,我在前面等你,你们慢慢聊,我不着急。
宋文煊说好,陈若景也在这时朝他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江医生再见。
江青止很快离开,他们先后走进近旁的庭院。
冬季的庭院景致分外寂寥,大小石块看似随意地摆放,潺潺的流水在竹漏处积聚了,又向下流进小小的石潭里,宋文煊抽两根烟出来,一根递给陈若景,一根自己含着,他点燃了自己的烟,还想帮陈若景点,陈若景却在这时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说,用不着。
怎么?吃醋啦?终于报了一箭之仇,宋文煊咬着烟头,笑得开怀,两只迷惑人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们
陈若景却在这时嗤笑一声,打断他道,别恶心人了。我对你们之间的鸡毛蒜皮半点兴趣都没有。
也许曾经有,但现在已经消失了。
我只是刚刚听到了一些传闻,想要来跟你确定真假罢了。
传闻?宋文煊微微怔愣,迷人眼眸中的笑意也在这时尽数收敛了去,咬着烟问道,什么传闻?
陈若景便把刚从宋思尔那里得知的消息悉数说了出来,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宋文煊倒是坦诚,他先是嗤笑一声,继而拿着烟嘴,吐出一口烟雾,是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该做?当年他敢那样对我,就该有今天的觉悟。
陈若景几乎被他气疯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力压制胸中翻涌的怒火,勉力克制自己不去一拳砸在宋文煊那张面目可憎的面孔上,他看着宋文煊,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你没有做错,你当然没有做错,换我也会跟你一样,可你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得干净一点?!你眼睛被屎蒙住了?!还是脑子纵欲过度弄坏了?!你拿文景去冒险?!你忘了我们当初创立文景的目的了?!
记得啊。当然记得了。
宋文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仍是倚靠着墙,一手插进裤兜里,抬眼望向陈若景,说道,但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其实不是特别准确。把文景做大,利用文景当跳板去扳倒你父亲,是你的目的,跟我没有关系,我给你打工这么多年,每个月只领那么点薪水,现在我利用文景的资源去报复个把人,有什么问题?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跑来跟我对峙?!
你!陈若景给他气笑了。
是啊,他想,在他和宋文煊还相爱,还是一家人的时候,他的目标自然也是宋文煊的目标,为此宋文煊不惜放弃百万年薪的工作,只为陪他走过创业最艰难的那个阶段,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不是宋文煊的唯一,他甚至不再是宋文煊心底的那个人了,那么他自然也就不再拥有让他白白为自己付出的权利。
他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此次这样莽撞、这样不合理的行为是否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你想要怎么样?缓过一口气后,陈若景对宋文煊道。
既然谈不了感情,那就只能谈利益了。
公司的实际控制权?股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什么条件你尽管提,能够满足的,我一定满足,只要你别再拿文景去冒险。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离目标已经很近了,只要再给他半年,不,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够做到他想做到的事。他辛苦布局这么长时间,只为了最后的那一刻,他不能让宋文煊把这一切毁掉,至于目标达成之后宋文煊喜欢什么,宋文煊还想要做什么,都不再跟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得想办法稳住这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的男人。
竹漏处的水积聚满了,敲击在小石潭的边沿,发出当地一声脆响,日头渐渐西沉,专属冬日的冷冽寒意渐渐由地面升腾,逐渐渗入周遭的空气里,宋文煊抽一口烟,把烟头碾碎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他便起身走到陈若景跟前,同他脸对着脸,脚尖几乎抵着脚尖。
我的要求很简单。
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陈若景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黑色的发丝、狭长的眼眸,以及令他朝思暮想的浅粉色薄唇,这张嘴巴非常刻薄,说出来的话好像刀子一样只往人心口里钻,但它尝起来却是甜的。
宋文煊摸了摸陈若景的嘴唇,然后他就势捏住了陈若景的下巴。
我不要你的公司,也不要你的股份,我不在乎那些东西,它们对我来说没有半分意义。
我只要你,小景,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尽管可以继续跟那个叫宋晏的厮混,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了,但你一周至少得回来一次,周五晚上怎么样?周五晚上我们一起下班一起回家,再一起吃个晚饭
只是吃饭?陈若景不躲不闪地同他对视,眼睛里溢出嘲讽的笑意,嗤笑道,不需要陪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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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糖炒栗子
接到宋晏的电话时,陈若景正低着头快步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前几日下了一场雪,雪未全融,便被一只只脏乱的脚印踩成烂泥一般的雪水,陈若景在这一刻想起他和宋文煊的爱情,降落的时候那样纯粹和洁白,最终也没能逃过现在这般难堪的境地。
宋文煊要的是一顿饭还是其他其实都无所谓,陈若景只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在他那里所剩下的唯一底牌竟然是自己的身体。
你当我是什么人?!
日式枯山水庭院里,他们面对面站着,静静地凝望着对方,宋文煊看着陈若景,陈若景也在看着他,良久,陈若景笑了,然后他问对方,在你看来我像个卖屁股的,嗯?哪里像?这张脸吗?还是我说话和做事的方式给你带来了这种错觉?
宋文煊拧了拧眉,他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也想叫陈若景不要那样贬低自己,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咬着牙坚持道,所以呢?成交吗?
他笃定陈若景会答应。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文景于陈若景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那样矜贵的一个人,可以为了文景让自己喝酒喝到胃穿孔;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以为了文景放下身段,只为争取一个潜在价值仅有几百万元的小项目自己的要求跟那些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陈若景,有什么道理拒绝?
然后他就看见陈若景冲他笑了笑,说,宋文煊,你怎么不去死?
理智告诉陈若景,对方手里正握着他想要的东西,那么此时他最应该做的是想办法稳住对方,再想办法同对方虚以为蛇。
谈判桌上的谈判技巧有一二三,上学时他的商务谈判课程每每能够拿到高分,没道理在这样一道小坎上拉胯,他想叫自己冷静下来,他也成功了,但不知为何,最后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尽如人意。
那就算了吧。
那就拉倒吧。
把文景做到现在的规模他花了三年半的时间,没有宋文煊的帮助即使耗费双倍的时间,那也至多七年。
七年的时间而已。他耗得起。
南方美人这样好的机会的确难得,可谁能保证未来七年里不会出现类似的机会?即使七年不出现,八年九年呢?只要陈察没死,他的报复就一日不会迎来终结。
别人给他的屈辱他可以忍,因为那些人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宋文煊不同,宋文煊他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一只没皮没脸的赖皮疯狗。
他转身欲走,宋文煊却在这时擒着了他的胳膊,宋文煊眼神怨愤,脸上写满各种不理解,但老实说,陈若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心里脑海里便都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些经由无数个美好片段所逐渐累积起来的、所编织出来的名为爱情的东西来得那样艰难,走得却又那样迅捷,似乎只是片刻,它们便从满溢变成了空,似乎他的心里藏了一只名为爱情的小鸟,它被慢慢喂养长大,然后时间到了,它便毫不留恋地飞走。陈若景恍惚自己还听见了它离开时发出的窸窣响动。
原来彻底不爱了竟是这样的感觉,陈若景心想,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也彻底轻盈起来了一样。
他挣脱宋文煊的束缚大步朝前走去,宋文煊在后面喊他,说,陈若景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我们的过去到底算什么?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你怎么可以一点情面都不讲,一点留恋都没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对,我是犯了错,可我的错真的就那么不可原谅吗?你怎么可以一点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
陈若景已经走到门口了,这时他又停下脚步,这倒不是因为他被宋文煊劝服了,他只是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愿意忍受宋文煊,愿意陪他逢场作戏只是为了文景,如今对方既然打定主意想要毁掉文景,那么他与对方周旋的理由便也不复存在。
明天你有时间吗?他回过身,笑了笑,对宋文煊道,没时间也抽个时间吧,我们去一趟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吧,听说现在有离婚冷静期什么的,去晚了说不定要从冷静一个月变成冷静三个月,早点办了你也早点解脱是不是?早点回去吧,你的江医生还在等着你呢,我就不奉陪了。
五点多,天色渐渐暗沉,路灯逐个亮起来,霓虹灯闪烁,街边的蛋糕店冒出热腾腾的香气,两个女孩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从蛋糕店里走出来,陈若景停下脚步,忽然开始想念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宋晏买给他的酒酿小圆子。
甜甜的,糯糯的,喝下去之后,整个人的身体都暖和起来。
他想给宋晏打个电话,问他在不在夸父,想叫对方抽空去替自己跑腿去买一份酒酿,想要一回去就能尝到那份酒酿,便是在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电话接通后,宋晏竟然比他还快速地开了口,语气激动地问他道,小景,你是不是在天仙桥附近?
嗯?陈若景有点懵,他转过头看了看四周,什么?
天仙桥!宋晏激动地说道,隔着电波,陈若景都能够感受到他的雀跃,于是他被感染着也多了一丝类似的情绪。
天仙桥?他看一眼自己身边的路标,似乎的确是天仙桥没错。
嗯,你是不是在附近?宋晏道,算了,你回头,你回头让我看看是不是你?
陈若景拿着手机转过头,下一刻,隔着人山人海,隔着万千灯火,他就看见宋晏大步朝他跑过来。
周围吵吵闹闹,陈若景的心空空荡荡,宋晏手里拿着一份糖炒栗子来到他面前,展开土黄色的纸袋子,陈若景低下头看见一片金灿灿的黄。
好香
嗯。尝尝。刚刚才买的。就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陈若景看见一个铺面不是很大的小店,陈旧的招牌看不清店名,门口亮着的昏黄的灯也只能照亮女老板忙碌的身影,店门口的队伍倒是能看得清楚。老长。
宋晏说他刚刚也在那边排队,终于排到他的时候,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肖似陈若景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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