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根本止不住,瞬间浸染了棉絮纱布,直接染透了他的手。
赵渊搂着赵浚在怀中,勉强集中精力,仔细打量赵浚面色。
赵浚此时脸色已有些灰白,他已心觉不好,紧急时刻又无法多想,急促对奉安道:“你收拾行李伤药,带上钱财和干粮,去解了拉车的马匹,带上皇太孙往开平方向急行!”
奉安一怔。
“可——”
“你听我说。”赵渊虽然声音发抖可所言却思路清晰,“宁王谋逆,如今太子被拘,皇太孙危矣!锦衣卫兵力部署过了延寿寺便渐弱,你骑快马而去,有幸突出重围,必能路遇我肃王府亲兵!赵浚还有一线生机。若此时再犹犹豫豫,皇太孙命丧于此!”
奉安泪如雨下:“奴婢带皇太孙走了,您可怎么办?!您腿脚不便——”
赵渊勉强笑道:“你糊涂。我不过一个闲散郡王,即便是社稷崩塌,也不由我来承担。可若皇太孙在此间,我怎有活路?”
奉安哭着起身,仓促收拾了行李,解马而上,接过皇太孙,将赵浚绑在自己怀中,对着赵渊泣不成声。
“奴婢走了。”
“好。”
“您、您自个儿保重。”
“我知道。你放心。”赵渊含泪又笑。
奉安引马而行,又听见赵渊唤他。
“林奉安。”
奉安转身看他,泪中只能瞧见赵渊模糊身影。
“你随我来京十载,虽为主仆,更似兄弟。”赵渊道,“皇族血斗,原本不该牵扯你进来。你这一路过去,若皇太孙有恙……你弃他而走……我、我不会怪你。”
林奉安大哭:“我虽为奴仆,却不至于这般禽兽。郡王,你别小瞧了我!”
“我不曾。”赵渊回他。
林奉安再不说话,狠狠甩鞭,身下马儿已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马踏之处,寒霜碎裂,扬起砂砾。
难道皇太孙走了,便有活路?
这慌乱之中,刀剑无眼,真就能活到最后?
谁人都知是这般。
不过是说一句谎话,拼一线生机。
赵渊送走了林奉安,回头去看只有残骸的大营,中间火势渐消,而两侧山上冬日枯林被引燃,在天寿山上肆意燃烧吞噬。
丝毫不减颓势。
与此同时,从火光中,隐隐有军队向着乐安郡王营地而来。
赵渊看着那行军队。
压制浑身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
寒意凛冽的血腥气冲入他的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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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警跸:古代帝王出入时﹐于所经路途侍卫警戒﹐清道止行﹐谓之'警跸'。
【注2】纛:古代用毛羽做的舞具或帝王车舆上的饰物。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
龙纛:天子大旗。
皁纛:黑色帝王大旗。一般位于队列前方。
【注3】行在:旧时帝王巡行所居之地。
第10章 谒陵之乱(二)
漆黑中有马蹄声急促响起。
树林中本在警惕地方的两名道录司道士瞧着那马儿上一人抱着孩子自南方来,沿着河边小路一骑绝尘向着延寿寺而去。
他俩对视一眼,在密林中低矮着身子悄然往坡后而去,在密林覆盖的山坳深处,凌乱四散着五六百人,仔细一看都做仆役打扮,有宫内太监宫女,亦有马夫、仆人。
不少人衣衫破烂,身上有伤,还有被火烧烟熏后的污垢。
看样子是从行在大营中逃出来的一小撮人。
那两名道士穿过众人,到了斜坡上站立二人面前,作揖道:“凝善道长,刚有郡王府快马一匹往延寿寺方向去了。天黑看不清马上的人,似是一大一小。”
那站立二人,其中左侧一人正是谢太初。
他此时身上大氅已脱了,披在身侧内官监提督太监严大龙肩头,两只大袖系住袖口,露出腰间长短两柄子母剑。
剑鞘与他身上有些血迹。
乃是刚才大乱一起,他为了保护无辜之人,乘乱拼杀时留下的敌人的血渍。
“往这个方向便是期望过延寿寺遇上从开平来的肃王府亲兵,最好能直接撞上肃王……这般着急,那个小孩子身影应该是皇太孙。”谢太初道,“过了延寿寺便是张北草原,一马平川,没什么人能拦得住。只是宁王怎么料不到延寿寺这唯一的通路,早就安排了北镇抚司的人在那边布下重兵。没有人能够逃将出去。”
他们一行人也是想走延寿寺出天寿山,却因为这个原因,缩了回来。
“是不是乐安郡王带着皇太孙?”此时来自内官监的提督大珰严大龙问谢太初。他发髻意乱,黑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通臂蟒服也破破烂烂,早没了刚出宫时的尊荣华贵,“还是郡王有大勇。”
谢太初摇了摇头,沉吟片刻皱眉,“你们在此等候,我回行在大营。”
严大龙一怔,连忙抓住他:“真人啊,凝善真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大营乱起,您便带着道长们从天而降,把我们这群人引出了火海。您若走了,我们该作何打算?”
“不若是殿下离开,定会带上奉安。如今一大一小……便应不是殿下。”谢太初面色凝重道,“以殿下性格,定是要奉安带着皇太孙而去。自己留了下来……”
“可……真人再去也是危险万分啊。”严大龙说,“况且如今兵荒马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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