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后勤为他们戴上头颈保护系统、头套、头盔, 夏千沉点火开始自检,钟溯扣上安全带,路书翻回第一页。
开往等待区。
地面温度60,能见度9公里, 风速13米每秒。钟溯说,今天100公里沙石高速过, 我不说减速,你就一直按你自己想要的速度开。
嗯。夏千沉点头,自检完毕。
钟溯偏头看他, 他状态几乎已经恢复了,眼下泰然自若,淡定如山。昨晚一夜过去似乎想通了也看开了, 夏千沉感觉到他的目光, 也看过来。
问,干嘛?
钟溯摇摇头,怕你还在泄气,昨晚没精打采的,今天好多了。
那只是短暂的情绪失常。夏千沉说,今儿就算全四驱组最后一名,晚上我都有心情跟你对瓶吹。
钟溯:严谨一点,吹什么瓶,别到晚上了你跟我说吹的是奶瓶。
夏千沉哼笑一声,没回答他,跟着裁判指示开上发车道。
今天的赛段不难看出大家都很兴奋,他们前一个发车的兄弟冲出发车线后,不到50米就是个右2弯,很急的一个弯。
那兄弟也是倒霉,谁能想到沙漠沙石路面会有积水呢,那兄弟约莫是打算来一个漂亮的钟摆漂移入弯。
然而左后轮压水,四轮抓地力相差太大,直接侧滑。侧滑打圈后,这兄台还想反打方向救车。
车圆就是能滚啊夏千沉叹道。
是啊还没停。钟溯和夏千沉的视线一致,跟着前车冲出路面后翻滚的方向看过去。
直到那车停下来,夏千沉和钟溯同步叹出一口气,以至于裁判用旗杆敲了两下引擎盖,他俩才发现已经120秒倒数到60秒了。
冲过发车线,开始飞驰。
前50米右2。钟溯说,外侧有水。
这前车之鉴可真的是字面加物理上的前车之鉴,夏千沉精准避开积水,在钟溯的指挥下全油出弯。
今天天气不错。夏千沉说。
还行,主要我们的前车还在后面被救援,没有扬尘。钟溯继续报路,200米飞坡,给油,落地紧接左5然后300米曲直向右。
夏千沉轰油门时一如既往的自信,起伏不平的沙石上,四轮抓地力很难相同所以很难控车。控车优秀的车手能跑快,反之则慢。
所有车手都知道在哪里追速度,在弯道,在坡道。
在其他人都不得已对大自然低头的地方,在其他人不得不退挡踩刹的地方,敢踩油门,且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追得上速度的。
右4很窄。钟溯提醒他,减速。
窄弯夏千沉不减速,两旁是沙砾坡路,就算滚下去可能没什么大碍,可是把车再推上来,起码要耽误两三分钟。
减速,夏千沉。钟溯见他完全没有收油退挡的意思,又警告了一声,夏千沉!
所有车手都知道在哪里追速度。
比如这个其他人不得不退挡踩刹的窄弯。
车轮溅飞的沙砾噼里啪啦甩在车身上,发动机呼啸着,右后轮高速悬空可能不到半秒的时间,赛车全时四驱在右后轮悬空的瞬间,随着夏千沉进挡又猛踩一脚地板油,极速出弯。
夏千沉特别欠揍地说:啊,你刚叫我吗?刚才我通话器没声了。
钟溯当然知道他在这睁着眼说瞎话,是啊,我刚叫你油门焊死,这个弯我们飞过去。
啊夏千沉悠扬地表示原来如此,并接着说,那我们很有默契啊,我没听见你说话,但感应到了你的指挥。
钟溯哼笑,前80米左4接400直线,弯心很颠。
显然,对于夏千沉这种「挑自己想听的听」,钟溯已经习惯了。钟溯也知道他想追速度,上个赛段结束后总用时他们排在第十一,这让一生要强的夏千沉有点无法接受。
环塔拉力赛每隔两分钟发一辆车,按照总用时排名。
理论上来讲,每辆车都看不见自己的前后车。因为来参加环塔的人,除非赛车故障,否则两分钟的时间没有人会让后车追上。
所谓追速度,也就是在追时间。
今天夏千沉是下了狠心要追。
500米曲直向左上沙丘。钟溯说,收点油门。
这回听见了,夏千沉收油退挡,因为沙丘松软,他要先找一找控车的最好速度。毕竟如果陷车了,后面那个窄弯就白飞了。
一百多公里的沙石,两百多公里的沙丘。
初夏的塔克拉玛干十分慷慨,它欢迎远道而来的旅人,给他们最炽热的太阳,给他们最悠长的白昼。
果然,进入沙丘后不到100公里,夏千沉已经碰见两辆陷车的在挖了。
沙漠一眼望过去都是一个颜色,好消息是风速弱了许多,比起前两天蔽日的扬沙,今天视野明朗了太多。
随着视野开阔,夏千沉开得愈发奔放。
这个时节A市刚刚入梅,是潮湿的,朋友圈里应该和去年一样,有人会发「明年一定买个烘干机」,有人会发「到底要买有多少内裤才能度过梅雨天」。
然而这个时节他们不在A市,他们在数千公里外的塔克拉玛干,他们在沙海飞驰,他们的赛车尾巴卷起三米多高的沙幕。
给油,超过去。前面是一辆蓝色领克,钟溯给出超车指令。
210了。夏千沉有些忌惮陷车,会原地刨坑。
钟溯却目光如炬,笃定地说:这条路不会。
你怎么知道?虽然这么问,但此时夏千沉选择无条件相信领航员,进挡给油,扶稳方向盘,利落地超过领克。
果真时速踩上230了依然稳健地在沙地上,没有陷车。
钟溯说:因为这段沙丘左下方有胡杨林,这里的沙子很紧密。
喔夏千沉似懂非懂,你怎么知道下面有胡杨林呢?
我记得。钟溯说。
SS3结束,GP车队四驱组独苗夏千沉追到第九名。
赛会在SS3结束后休整两天,大家更换赛车配件,也休息放松。
连续三天,三个赛段高强度的比赛,总长五百多公里。跨越峡谷、戈壁、沙漠,不仅是赛车手和领航员,维修工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两天。
SS3跑完,夏千沉的赛车车损也相当严重。
沙漠里能撞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多,什么树根、石头、前车的前机械罩
他们目送伤痕累累的斯巴鲁翼豹被拖上维修车,晚上九点半,塔克拉玛干总算有了困意,沙漠像个不愿早睡的熬夜战士,终于调低了屏幕亮度,让太阳沉下沙丘。
今天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在沙漠过夜,因为从这里启程去往下一个赛段是直线距离,更加近。而且维修车先去附近的城镇,购买汽油和各种机油、刹车油这些消耗品的时候,也能帮他们代买些需要的东西。
夏千沉觉得,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送外卖的应该去参加环塔摩托组,那技术,那压弯,送外卖真是屈才了。
然而外卖送到他们营地后,夏千沉再从娜娜口中得知这一趟的配送费,觉得还是送外卖吧,来摩托组未必能挣这么多
娜娜叫了个烤羊排的外卖,配了两个大份的手抓饭,还有几瓶啤酒。
接下来有两天假期,他们明天启程去SS4赛段发车点的县城,然后在县城休息一夜,所以今晚可以少喝一点。
夜空没有云,一轮新月悬在天边。
和他们同四驱组的曹晗锡没离开,毕竟环塔一年一次,留下来观赛也是好的,多点经验。娜娜自己是维修工出身,曹晗锡的维修组先行离开后,娜娜一有空就去曹晗锡那边搭手帮忙。
依然是赛会的房车组把帐篷们围在中间,在这野蛮的荒漠中,营地亮着来自城市的光。
饭后,两个人对视一眼,钟溯看向不远处的沙丘,手里拎着啤酒。
走。钟溯说。
夏千沉刚刚洗完澡,本能的对沙丘有点抗拒。
帐篷前方,房车组的探照灯还没熄灭,钟溯就这么憋着笑意凝视他,算了,再吹一身沙子,白洗了。
刚要进帐篷,夏千沉扼腕叹息,罢了,走,没那么讲究,对月共饮去。
钟溯笑了出来,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从营地房车和房车中间的空隙走上沙丘。
沙漠的夜风很干爽,不像A市,A市这个时候的风吹在身上,就像皮肤有没冲干净的沐浴露。
沙子的比热容很低,升温快,降温也快。
日落后,塔克拉玛干迅速地冷下来,换掉赛服的两个人穿着款式差不多的连帽卫衣。
塔克拉玛干的夜空没什么云,非常晴。而且像这样的流动沙漠,大风高度净化了空气,所以在这大漠的中心,有着最纯净的空气。
他们对着月亮的方向坐下,席地而坐。
钟溯只拎了两瓶啤酒,递给他一瓶。
汀
玻璃瓶碰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被风吹响的风铃。
啤酒还有些微冰,一大口灌下去相当舒爽,夏千沉仰着脑袋,无人区的星空真好看啊,人类多的地方果然不行。
钟溯失笑,是啊,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很漂亮。
汀。
两个人又碰了一下酒瓶颈。
营地的探照灯关上了,毫无征兆的,塔克拉玛干只剩下月亮、星空。
其实今天我说通话器坏了,是骗你的。夏千沉说。
钟溯咽下酒,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夏千沉说。
你知道我知道,那还说这个干嘛?钟溯忽然一顿,你是在认错?
认错这个行为在夏千沉身上实属罕见,尤其是赛道上。所以钟溯很诧异,这件事原本钟溯是打算等环塔结束后再和夏千沉聊聊。
夏千沉抿抿唇,他发梢在夜风里胡乱舞蹈,嘴唇抿着,眼神真挚,刘海儿也被吹得乱七八糟。
夏千沉说:对,我在认错,我不该撒谎。
难道不是「我不该不听领航员的话」吗?钟溯问。
夏千沉和他碰了下酒瓶,仰头把最后一点酒喝完,怎么办,夏千沉业内出了名的不听话。
还好我血压稳定。钟溯也把自己的酒喝光,我觉得赛后我们应该聊聊,你还是不够信任我。
夏千沉站起来,拍拍裤子,两根手指捏着酒瓶口。
他在星空下笑得张扬又猖狂,他俯视钟溯,说:不对,是你,不够信任我。
钟溯一怔。
钟溯仰着头,望着这几乎和大漠繁星融为一体的青年,然后他也爬起来,风拉扯着两个人卫衣的兜帽。
我信任你,才选择你。钟溯反驳,夏千沉,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亲,没有牵挂,拉力赛是高危险运动,今天这个窄弯如果翻出去了只是滚几圈,所以我没有立刻跟你谈这件事。
但到了昆仑天路,你不能再这样。
钟溯一字一句都在警醒他,警醒着拥有林安烨血统的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用我照片做朋友圈背景?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理由。钟溯说,我孤身在世,可你不是,你还有夏主任, 能明白吗?
这是钟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像在训斥一个不服管教的孩子。
夏千沉哑口无言,他上了赛道就是这样, 不管不顾,除了速度和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在别人减速的地方提速, 在别人退挡的地方给油, 在别人出事故的地方出事故, 并且坚强地带着事故车开回维修站。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良久, 久到营地里最后一顶帐篷里的灯也熄灭。他们俩好像较上劲了似的, 都不说话, 都不动。
再这样下去,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就是塔克拉玛干的警示地标在沙漠请与同伴保持友好,不要较劲,否则会被风沙黏在脸上身上, 最后变成沙雕。
此时, 一生要强的夏千沉即使沙子进眼睛了也巍峨不动, 冷冷地和钟溯对视。
虽然他本人很倔强,但克制不住眼里有沙子的不适感, 立刻就飙了眼泪。
钟溯没忍住笑了出来,好了别哭了,过两天再谈这个。边说边走到他面前,两只手将他脸一捧, 唇与眼不到半寸的距离, 钟溯帮他把沙子吹出来。
我他妈没有哭夏千沉恼羞成怒, 即使知道钟溯分明故意逗他,但还是要澄清一下,是沙子。
吹掉了。钟溯笑笑。
夏千沉低头感受了一下,然后蹙眉,为什么你不进沙子。
因为你迎风站啊。钟溯把他手里的空酒瓶拿过来,迎风站多帅,沙子进眼也值了。
月下大漠深处,夜里的风不似山谷间那般呼啸,也不同于丛林中猎猎刮着树桠。
大漠的风就是风,原本的风。
走下沙丘后,回到营地帐篷里,卫衣脱下来一抖全是沙子。这个时间房车驾驶员大多睡了,也不好去打扰人家。
两个人盘膝在帐篷里大眼瞪小眼。
其实夏千沉顿了顿,其实当时就是上头了,你知道的,我坐在驾驶室里的时候,左脚在刹车,右脚在油门,左手方向盘,右手扶变速杆和手刹,眼睛看路,耳朵听路书。
夏千沉抬眸,我一旦坐在赛车里,就什么都忘了。
钟溯望向他眼睛,没再多说什么,他往前挪了挪,我帮你捋捋沙子。然后五根手指穿进夏千沉的头发,细心地为他捋出发间的沙子。
夏千沉的头发偏软,很像在摸一只长毛小猫咪。
差、差不多了吧。夏千沉提醒他。
毕竟不能冲澡,只能这样指梳的办法弄掉沙子。
而且夏千沉是Gay啊,钟溯这是什么直男的小把戏吗?
事实上钟溯也觉得有点微妙,他知道抚摸小狗狗的脑袋很解压。
虽然他没养过狗,但很微妙的,他觉得摸小动物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夏千沉是一双狐狸眼,狐狸是犬科,合理了。
很软,很乖,不想停。
不过还是停了,毕竟再摸下去真的就微妙了。
钟溯清了清嗓子,好,凑合睡吧。
次日早,继续出发,前往SS4赛段发车位附近的小村镇。
大家在镇上买了些补给品,这里是塔克拉玛干西北边缘,塔里木河上游,还未到阿克苏地界。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镇,物价高得吓人。
这里交通不便,运输困难。烟草、碳酸饮料和半成品食物尤其贵,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看着溢出市场价将近两倍的可乐夏千沉顶着巨大压力拿了一瓶出来,结果柜台结账的钟溯刚好看过来,说:帮我也拿一瓶。
夏千沉投去一个不友善的目光。
钟溯接收到了这个目光,然后收声,接过那孤单的一瓶可乐,一起付了钱。
走出小超市,村镇的街道很窄,堪堪是两辆轿车的后视镜只相隔一指距离的那种窄。而且村镇设施落后,大家都在违章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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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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