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沙地胎是新产品,此前夏千沉跑过,提速比雪地胎快很多,抓地力一般,穿越峡谷上戈壁后今天的地表温度应该不会太高,所以胎压可以高一些。
小工出来叫,说胎换好了,让夏千沉进去开出来。
夏千沉应了声,说稍等,再转而对钟溯说:这只是第一赛段,落后还能追。
肯定会有人头铁拉力胎,甚至场地胎去跑,峡谷多缓弯,戈壁多直线,这个赛段的难度属于简单。场地胎在戈壁容易爆,但如果运气够好,没爆胎,那么同组里沙地胎雪地胎肯定比场地胎慢。
还是看人怎么取舍,因为等待区的确有车没回来换胎。
不一定落后。钟溯宽慰他,新疆的雪可不是随便下下,塔克拉玛干有一年下了整整十个小时的雪,直接把沙丘下成白色。
钟溯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夏千沉懂了,钟溯认为这场雪一时半会歇不了。
前位发车,可能跑上戈壁了大风卷雪还不严重,但后位就倒霉了。赛会为了公平,大家就一起生等一小时,都去跑风卷雪的道路。
这就是新疆。钟溯说,一天有四季。
夏千沉侧过身,他迎着风,发梢在风里胡乱舞蹈。
以前我很喜欢藏北,我喜欢藏北那些高海拔的山,抬手就能摸到云。夏千沉的声音被风送到钟溯耳畔,我去过的地方太少了,否则刚听见天山天池下雪就不会有一点犹豫的回来换胎。
国内完整跑一次环塔的人不多,收到天山降雪这个消息的大多数车手都会先诧异一下:这么热的天前面在下雪?
这时候夏千沉终于明白当初娜娜的话,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后知后觉。
他没有环塔经验,钟溯有,他确实需要钟溯这样的领航员。他转过去面对着钟溯,去年你刚来那会儿,是我狂妄了,我跑环塔,确实需要你。
是我需要你。钟溯纠正他。
夏千沉笑笑,他拎着头盔微微伸开双臂,拥抱一下吧。
好。
他们重重地拥抱过后,进去维修站开车。
一小时后,陆续发车。
两分钟发一辆,发车点的天空悬着骄阳,百公里外的风中卷着雪。
这是天气预报里没有的骤然降雪,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夏千沉这次是第20个,后位发车,现在还在等待区。
你们那年环塔在前面也落后了,SS9追上来的,对吧。
嗯。钟溯在检查这个赛段的路书。
夏千沉低头扣好赛车手套,SS9追了几辆车?
钟溯仔细回忆了一下,六辆。
六辆。夏千沉五指张开再握拳,感受着手套的贴合度,昆仑天路追上去六辆车
嗯。因为前面长直线多,你知道的,直线不好追,昆仑天路直接追上第一了。
我知道。夏千沉抬头,直线踩油门谁都会,竞速还得看过弯,他望出前挡玻璃,你觉得景燃和我谁厉害一点?
钟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错愕之中更多的是惊喜,他一笑,你怎么不问我你和景燃谁尿得远,傻不傻啊,当然你啊,一个领航员只有一个赛车手,就是领航员认为最强的那个。
肯定也是我尿得远。夏千沉自信道。
其实景燃和夏千沉确实难分高下,他们一个有昆仑天路,一个有藏北高原,单拎出来都是魔鬼赛段。
然而关公没法战秦琼,昔日环塔冠军也没法和川藏北线之王真正的一较高下。
别想乱七八糟的。钟溯说,进峡谷前有一段2公里长直沙石,我们后位发车,前车的扬尘会很大,视野差,到时候别开那么快,正好暖胎。
嗯。夏千沉点头。
刚好,裁判挥旗,示意他们上发车道。
环塔拉力赛,前车扬起的灰尘经常两分钟都落不下来,那些惊险的弯道旁边往往蹲着记者,等一位幸运玩家在这里失误成为素材。
环塔,这个年度极受瞩目的拉力赛,比起潇洒俊逸的过弯,观众们其实更想看到有谁推头甩尾冲出赛道翻个不停。早几年还有人特意蹲守在拉力赛到旁边等着捡配件。
裁判打手势,夏千沉点火起步,缓缓开到发车线,停稳。
红灯倒数,钟溯开始指挥,做起步准备。
准备就绪。
钟溯:五、四、三、二、一。
天山山脉长达两千五百公里,这亘长的两千五百公里把新疆一分为二,新疆是个奇妙的地方,最高海拔紧邻乔戈里峰,最低海拔155米。
钟溯喜欢这里,钟溯的微信头像就是塔克拉玛干的沙丘。
他喜欢炽烈的高温和烫脚的沙地。
夏千沉恰好相反,夏千沉更喜欢藏北高原。
抬手摸云,低头吻雪。
不过今天的新疆相当大方,你喜欢,我就给。
给你地表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同时给你远方山脉的大雪,不是喜欢吗,都给你们。
收油。钟溯提醒他,说好了的别开这么快。
这是加强胎。夏千沉说,没上190,不用这么怂。
钟溯无奈,但同时钟溯发现其实夏千沉很谨慎地在跟着前车的车辙跑。想来是这样,后位发车有弊端也有优势,弊端是万一前车故障堵在窄路,那你就不得不停下来等。
优势则是现在这样,前面已经跑了二十多辆,车辙非常清晰。虽然扬尘非常大,几乎看不清前路,但有前车压出来的痕印,还有个专业的领航员。
领航员的专业素养即使前方一片黑暗,他们也能从车速、时间上来判定现在进行到多少公里。
看得见路吗,看不见听我倒数过弯。钟溯说。
看不见。夏千沉坦言。
看不见路也能放心大胆踩油门,这就是赛车手对领航员的信任。
前右5,我倒数了。钟溯说,三、二、一!
随着钟溯话音落下,夏千沉对「右5」的概念就像银行员工能够精准掐出一万块钱,视野极差的情况下靠肌肉记忆打方向。
漂亮。钟溯说,前100道路左侧变窄,进峡谷。
天山托木尔大峡谷,在维吾尔语里有「神秘」、「惊险」的意思,当地景区规定里有一条「仅允许四驱系统车辆入谷」,可见其地势凶险。
有明文规定,仅允许四驱车进入峡谷的赛段,在环塔拉力赛上只给了「简单」难度。
50米左4,全油。钟溯继续指挥,别分神。他发现夏千沉在看侧边的崖壁,风变方向了,我知道,80米曲直向右。
山谷的风肆意妄为,毫不隔音的赛车里可以听见风在谷间呼啸,风声和引擎声浪宛如旗鼓相当的两个召唤兽在互相挑衅。
夏千沉已经把时速踩上200了,怎么还没出峡谷,峡谷不是只有二十多公里吗?
我们出发到现在也才十分钟。钟溯知道他对时间没有概念,你不要这么慌,第一个赛段什么都决定不了。
夏千沉自己也知道,但他没由来的恐慌,他好害怕会落后。比起怕死来,他更害怕输。
好
前40米路窄。在颠簸的车厢里,钟溯看不见他头盔里的表情。
赛车不做隔音,强烈的风阻会吞噬所有声音,所以赛车手和领航员需要通话器。
夏千沉头盔里,通话器传来钟溯冷静的声音。
千沉,放松点,前50米左4上戈壁,你已经很快了。
GP车队给钟溯的要求是,领航夏千沉跑完全程。
什么成绩无所谓,但一定要完整跑下来。九个赛段,总行程5000多公里,赛段里程1600多公里。
戈壁旷野上的风十分好客,什么都吹过来招待一下远方赶来的朋友。
沙石、碎木,荒原有什么都给你,都糊你挡风玻璃上。
300米长直,注意胎压,曲直向左。
上戈壁后非常颠簸,钟溯非常努力地稳着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夏千沉,60米左5注意左侧变窄,收油过。
夏千沉依言退挡,同时,在风沙中,他们看见赛事裁判在挥旗。
黄旗。钟溯提醒他。
嗯。夏千沉表示明白。
黄旗的旗语:前方需要注意安全,禁止超车。
一般裁判挥黄旗的时候,大概率是前车出了什么事故。这时候比赛继续,但不允许超车。
他们蓝色的翼豹疾驰过裁判挥旗点,前方是个窄弯,其实开到这里,太阳避进云层,已然没有发车时那般刺眼晒人。
一只灰雁划破青空。
夏千沉收油门过窄弯,他看见了出事故的前车。
那是四驱组的一辆POLO,大概率是过这个弯的时候车失控转圈了。失控转圈的车救不救得回来全看运气,把全世界技术最好的赛车手放进一辆失控转圈的车里他能做的也只有稳住方向踩刹车然后听天由命。
惨烈。夏千沉评价。
惨烈。钟溯点头,前70米急坡,落地接右4,小心路上有那兄弟飞过来的配件。
夏千沉嗯了声,要是飞过来个三角臂我能下车捡吗?
你不如现在停这儿,去看看那辆车上有什么能用的。钟溯叹气,10米躲石头!
猛打方向直接引发钟摆避开路中石头,两个人在车厢里左右一晃。说实话那个石头夏千沉完全没看到,戈壁滩风沙很大,能见度极差,这时候不由感叹领航员的本事。
不仅要在把人颠散架的车里清楚地看路书、读路书,还要在视野差的情况下努力辨别路况,在最快的时间里做距离预估、伤害性预估,并告知赛车手。
有点东西。夏千沉说,你挺厉害。
钟溯笑笑,眼神好而已。
开到这里漫天黄沙,而且是被天池路段吹下来雪浸湿的黄沙,雨刮器刮一下就彻底刮开糊成一片。
这种情况还能判定路况,绝非眼神好而已。
越向前,风沙越大。
相隔两分钟发车,意味着在理论上,这条赛道上他们碰不见同组的对手。
但是恶劣天气和地形,物理上的「追上前车」也时有发生。
夏千沉又超了一辆前车,笑笑,真有你的,你是怎么看得清这个路的?
的确,平时拉力赛上说的「追前车」,是从总用时上去追,偶尔也会出现在赛道上直接超车的情况。
钟溯:晚点回答你,前50米左5切弯。
过了弯夏千沉才堪堪看见弯心有个不知道谁的保险杠。
钟溯需要非常、非常的专注,夏千沉,油门焊死,1公里长直。
1公里长直后,结束了环塔克拉玛干拉力赛的第一个赛段。
夏千沉在第一赛段失去了这辆翼豹的两个后视镜、爆了左前胎,所幸是在赛段尾声才爆,刹车卡钳报废,悬挂变形。
这都没什么,毕竟再顶尖、世界顶级的拉力赛车手都无法保证一趟百公里赛段跑下来还能保证赛车是完好无损的。
SS1结束,成绩全组第二,第一名可能要被罚时,赛会还未公布。
SS1维修站里,大工小工们把车拖进仓房,有人递毛巾递水,运动饮料和零食。
就像行军打仗一样,赛段终点支起铁皮仓房,休息的地方也是铁皮仓房。
两个人都需要休息。
时间是下午六点三十五分,新疆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
下个赛段在一百公里外。钟溯长长地舒了口气出来,你真的不能坐车吗?
两个人坐在仓房门口的折叠凳上,并排坐着,对面是维修区。
我坐车,能吐到你跪在地上求我别死。夏千沉认真地说。
钟溯差点被呛到,笑了笑,我是担心你继续开一百多公里太累了。
这才哪跟哪,我进藏就是自己开维修车的。夏千沉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肩颈,从这开到吐鲁番就剩一百多公里了?
离发车点一百多公里,进城找个酒店怎么也得三四百公里。钟溯说,下个赛段明天下午,你需要去城区找个酒店休息吗?
找个酒店,洗洗澡休息一下什么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灰头土脸。头发上,衣服上,能钻沙子的地方全是沙子。
夏千沉挠了挠脖子,不用住城里的酒店,有根水管能冲一下就行。
赛期他还是很好说话的,这点钟溯没忘。
于是钟溯逗他,喏,那儿有高压水枪,脱光了站那儿我帮你冲。
行。夏千沉牵着嘴角笑着,但我冲完了你也得冲,明天我俩一起上本地新闻。
话虽如此,夏千沉确实想找个地方冲澡。但同时他也需要休息,190公里的赛段他开了一个多小时,精神高度集中,首次参加环塔的压力让他SS1结束后十分疲惫。
他重新坐下来,望着天。
这里不同于城市,天上偶尔能看见鹰鹫大雁。
我想洗澡。夏千沉说,就用那个高压水枪冲一下也行。
这儿露天。钟溯看向他,又是戈壁滩,等风停了视野可好了,十里地外牧牛的小姑娘眼神好点儿都能看个清楚。
夏千沉仰着脑袋,唉
眼下的最优选,是六十多公里外的国道旁边,有供大货车司机歇脚的小旅馆。钟溯觉得可能夏千沉宁愿睡在维修车里也不会想睡那儿,但眼下最近的地方只有那里可以洗澡。
维修工们包括经理都会在修完车后去国道旁边休息,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越野拉力,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躺下就行。
我好像忘了问你,你今晚住国道旁边吗?
夏千沉仿佛听到了一句废话,不然呢?我睡沙地里?在藏北的时候野营帐篷也能住,我真没那么夸张,我就是在家里的时候比较
夏千沉!
谈话被物理打断,娜娜从维修仓房出来,你今晚住哪儿啊?你要去市区住吗?!
钟溯忍着笑。
夏千沉叹了口气,我跟你们一起住。
哟。娜娜很惊喜,行啊,成长了。
钟溯忍不住了,你要等车修出来一起过去吗?
不想等了我现在就想洗澡,我感觉浑身都黏着沙子。夏千沉烦躁地拨弄了几下头发,走,找辆车开过去。
钟溯说好,起身跟上。
他们开了辆赛会提供的应急车走。
职业病让他们上车前先戴头盔,然而头盔都举过头顶了
对视一眼,同时收手。
咳。夏千沉清清嗓子,把头盔放去后座,你、你东西都带全了吧。
嗯。钟溯也决定无事发生,我就一个箱子一个包,走吧。
重新出发。
这六十多公里的路夏千沉慢悠悠地开过来,一路上和钟溯闲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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