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赛段,耗时两天。
维修队、经理主管、赛车手领航员,三个部门兵分三路出发。
最早出发的是夏千沉和钟溯,因为他们要赶在勘路日去勘路,经理和主管在赛前两天抵达。维修队是最辛苦的,他们得开卡车一路北上,把赛车送至二道白河镇。
A市机场,国内出发航站楼。
春节期间的机场堪称拥堵,夏千沉没有地方坐,骑在自己行李箱上,很不老实地前后晃荡,并且在微信上催促钟溯。
「夏千沉」:朋友,你是骑摩托来机场的吗?
「钟溯」:你很焦虑吗?为什么头像变成了倒立史迪奇。
「夏千沉」:我只是想看史迪奇倒立。
「钟溯」:回头。
夏千沉在取票机旁边,收到微信后从行李箱站起来,回头,钟溯握着行李箱拉杆,朝他挥了挥手。
取票。夏千沉说。
灰雀拉力的冠军奖金和车队的年终奖已经差不多凑够了钟溯的违约金。
但冰雪拉力实在是太有挑战性,车队没办法给他紧急弄个领航员。
原本空闲了一个领航员,夏千沉已经盯上了,没成想人家过完年考了个赛照报名跑场地赛去了。
所以领航员还是钟溯。
钟溯取了票后和他一起托运行李,然后登上飞往白山长白山机场的航班。
两个人坐在一块儿十分惹眼,夏千沉遗传了他妈妈雪白无暇的皮肤,还有那双慵懒散漫的狐狸眼。
等待起飞的时间里钟溯的微信进来一条消息。
飞机座椅紧挨着,纵使夏千沉根本没有心思去看,但空姐询问他们需不需要毯子的时候,还是无可避免地瞄到了钟溯的屏幕。
钟溯的手机屏幕上方,赫然是「景燃」两个字。
这个名字在业内是一个传奇。
他曾在车前束变形,方向打不动,两个前轮随时可能向外翻滚弃他而去的情况下,在地表70度高温的吐鲁番盆地赛段坚持到了维修站。
是夏千沉屈指可数的敬佩的人。
也就是钟溯的前同事。
钟溯说不需要毛毯,转而问夏千沉,夏千沉也摇摇头。
此时钟溯有些尴尬,这种尴尬很微妙,微妙的像是和相亲对象坐在一块儿看电影的时候,前女友发来了消息。
夏千沉则默默挪开视线看向舷窗外,没什么好看的,视野被隔壁飞机挡着。
气氛略有些僵,要命的是机舱内的广播正在为延迟起飞而致歉,然后钟溯的微信又响了。
景燃接着又发来一条:夏千沉两年多拉力赛没给人看过底盘,你可别污染他履历啊。
「没给人看过底盘」这句话的意思是车从来没有完全翻过来。
确实,夏千沉五年赛车生涯,前三年在德国跑圈速场地,后两年在国内跑拉力,五年时间里,从未翻过车。
事故倒是不少,比如去年撞上一棵大树,车被撞成V字型,车架报废,发动机起火,盘片烧焦,避震断裂。这种退赛程度的事故夏千沉有过不少次,但从没有翻过车。
这在人均保持「已安全驾驶48小时」的拉力赛行业中实属难得,要知道强如景燃也在长白山天池主峰赛段翻滚过三十秒最后底盘朝天。
钟溯看着景燃发来的微信,碰了碰旁边的人,把手机凑过去,喏。
啊?夏千沉一愣,给我看干嘛,我不干扰你和前任聊天的我是说,前、前同事,反正我们不会合作多久。
钟溯苦笑,景燃祝我们比赛顺利。
呃夏千沉看了眼微信聊天界面,点点头,好,替我道个谢。
刚巧机舱内广播提醒大家,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手机。
A市今天是个好天气。
拉力从业人员对天气非常敏感,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今天天气真好」,绝不是一句寒暄或是没话找话。
长白山天气怎么样?夏千沉托腮,看着远离的地面。
钟溯回想了一下,很糟糕。
夏千沉点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起飞时的压力让耳膜不太舒服,夏千沉靠在椅背上,无聊地看着头顶的标识。也不知道自己委托他向钟溯道谢发出去没有。
他为什么这么年轻就退役了?夏千沉问。
问得很小声,有点像自言自语,加上机舱的噪音和耳膜压力,其实不认真去听的话并不能听清夏千沉在说什么。
可钟溯如同中世纪无微不至的执事,永远保持完满的精神力在关注他。
他有些伤痛。钟溯说。
夏千沉随口应了一声。
关于景燃的退役,他本人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外界众说纷纭也都是无端猜测。夏千沉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显然,钟溯也看出来了。
在拉力赛中和赛车手最亲密的人就是领航员,那是性命相托的关系。所以钟溯必定知道原因。
钟溯也明白,一生要强的夏千沉肯定会按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安然地靠着,闭目养神。
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落地时祖国东北二月的气温如针刺廉泉杀人不见血。
不见血是因为速冻了。
机场广播提醒旅客们注意保暖,夏千沉满怀敬意地掏出他最厚的羽绒服裹上,还是在走出机场大厅后骂了句脏话。
我草。然后被大风糊了一脸的雪。
钟溯叹气,抬头。
敕啦一声把他羽绒服的拉链拉到头,然后拉下自己的围巾包在他羽绒服领子外面缠了两圈。
旋即夏千沉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深棕色的围巾衬得他上半张脸更白了。
夏千沉:我好像不能呼吸了。
钟溯:憋气三小时,就到二道白河了。
呃夏千沉刚想张嘴骂人,钟溯已经薅着他胳膊往出租车等待区走。
年关。春节旅游的、返工的、回乡的,出租车排队区挤满了人,跟迪士尼项目排队似的,拐好几道弯。
打车等待区尽管有个顶棚,但风雪依然从四面八方侵袭着。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坐上了车,夏千沉想起自己晕车。
最终,和司机师傅一通好说歹说,由夏千沉驾驶出租车,在司机师傅对于「钱居然还可以这么挣」的错愕下,驱车两百多公里来到二道白河镇。
天已经黑透了。
钟溯的围巾重新围到夏千沉的脖子上,因为他们此时在室外。
他们要入住的酒店由于雪太大,整条街电路故障导致停电,无法办理入住,好在已经有人在里面维修。
事已至此,把行李暂放在酒店大堂后,他们决定先找个地方吃饭。
两个人并排走着,小镇夜晚很安静,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犬吠。
他们边走边寻找街边的小餐厅。
你以前出去比赛是怎么坐车的?钟溯偏头问他,说话时一缕缕白雾吐出来。
夏千沉坦言,公共交通不会晕,如果没有公共交通,我就在机场等维修队,然后我开维修车。
呃钟溯点点头,所以你驾照是B2?
对啊,等我不跑赛车了就去当救护车司机,警笛一拉整条路都是我的。
钟溯点点头,原想说这么神圣的职业,你出发点是不是偏了些,但忍住了。
这次长白冰雪拉力赛怎么说也要让维修工在家把年过完,而且越往北,气温越低,有些高速路面结冰,不能赶路。
就近找了个小饭馆,里面暖气很足,棉被那么厚的门帘阻隔了冰天雪地。
谢谢啊。夏千沉把围巾摘下来还给他。
钟溯笑笑,接过围巾放在旁边凳子上,早三个小时说的话,就更好了。
早三个小时我以为你要捂死我。
零下二十度我把围巾给你,那个行为叫做自杀。
刚巧服务员上菜,小姑娘向夏千沉投去「需要法律援助吗」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章
三分天注定,七分全看命。
勘路日。
跟赛事方租了一辆民用车,SS(特殊赛段)1和SS2赛道是2公里的冰雪沙石不需要勘路,所以今天去西坡红豆杉赛道。
民用车在冰雪路面上的刹车距离相对比较长,也就是说尽管刹车已经踩死。
但冰雪路面依然会让车辆向前滑行,所以夏千沉的车速没有高过35。
毕竟是原始森林道路,路口没有广角反光镜,现在也不是赛期封路,保不齐就会冲出来个人。
钟溯抱着笔记本和笔,对照着赛事方给的地图正在写路书。
黑色SUV孤独地行驶在雪山。
很多人面对纯白、纯净的东西时会反思。
显然,这时候车里的两个都不是这种人。
前年你和景燃是在天池主峰翻车的?夏千沉问。
钟溯抬头,对,滚了半分钟才到底。
嘶。夏千沉望向雪山,过弯冲出去了?
是啊,我让他全油门进弯,结果那小子车技不行,那么大一块冰面他没看见,压冰了,压冰他居然给我反打方向救车,直接钟摆,我俩直接侧滑出去,然后顺着山坡滚。
钟溯叹气,还好那是个缓坡,不然人早没了,救援组说等了半分钟我们那车才停。
夏千沉笑笑,你自己指挥错误怪人家车技不行?
就是他车技不行。钟溯说,你呢?你没翻过车,撞得最惨是哪次?
夏千沉想了想,单手扶着方向盘,韶关拉力赛,那次我转向机坏了,没办法左转,所有需要左转的地方都靠撞过去,刹车也坏了,连带三角臂变形,最后冲出赛道,救援组说沿着人家玉米地被我压的痕迹找到的我,找了十多分钟。
赔钱了吗?
赔了不少。
SUV还在开,钟溯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记号和简写记录路况。
停一下。钟溯说,我下去看看这个弯。
有些弯道是要站在地上分析的。
观察一下弯道情况,到时候是漂进来,还是减速进来,还要考虑到如果末尾发车,那么这个路面会被前车压成什么样子,积雪会不会被甩到弯心。
夏千沉两只手搭在方向盘顶端,钟溯观望了一会儿,又走去车后,看这辆SUV压出的车辙。因为发车顺序不同,前车会先压路。
片刻后钟溯回来,关上车门,谢谢你啊,没一脚油门把我扔这。
夏千沉啧了一声,失策了。
车继续开,前方偶遇同样来勘路的同行。
同行的车陷雪里了,遂下来帮忙推车。
救援无果,从救援变成等待救援。他们车陷太深,租来的车里又没有拖车的绳索。
四个人在冬风里杵着,两位同行点上了烟,递去一根给钟溯,钟溯摆摆手说不抽。
夏千沉刚接过来,还没点,忽然想起,等会儿,山林不是禁止吸烟吗?
同行A说:呃这大雪地里烧不起来。
话音刚落,陷车同行A的领航员B也说:没事儿,这会儿也没有护林的来逮。
夏千沉略作思考,烟还是没点,出于好奇,护林的开什么车啊?他们跑这个路应该要装履带吧。
呃领航员B同志说,虽然这几天山里的湿度用明火都未必能烧,但本质上我们在这抽烟还是别碰见护林车比较好。
夏千沉拿着烟,说:道理是这个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这句话后边,往往会跟一个更大的道理。
但夏千沉没有继续说,因为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僵住,两位同行抽烟的姿势统一凝固。
因为在这荒凉的原始森林里他们听见了陌生的引擎声,并且四个职业赛车人都能听出来,这不是自己人的引擎。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拖拉机,或者农用车,就是发动机暴露在外的那一种车。
钟溯当下反应过来,把夏千沉手里的烟一抢,塞进旁边同行A的手里,上车!!
就这样,两个人毅然抛弃了陷雪,且在山林吸烟的同行A及其领航员,绝尘而去。
而夏千沉也在后视镜里看见了护林车,护林车没有履带,和它引擎声听上去的一样,类似于田里的农用车。
钟溯扣上安全带,他们不会记恨上我们吧,没带上他们一起跑。
夏千沉摇头,那不能,作为职业驾驶员,就应该与自己的交通工具共存亡,看看人家泰坦尼克号船长。
也对。钟溯点头,看向窗外,接着说,领航员也不能带上,都注册在同一张信息表了,就该有荣辱与共生死同舟的觉悟,前面那是个急弯,收油门了。
少在这指东说西阴阳怪气。夏千沉松了些油门,我和你在同一张信息表,是娜娜侵犯了我的权益。
一个甩尾进弯,钟溯被甩了个猝不及防身型一晃,但木已成舟,夏千沉,人生就是一场赶鸭子上架。
你才鸭子。夏千沉说。
说完减速了,但还是心有余悸,那个大轮子护林车不会追上来吧?
钟溯:你是个赛车手,你怎么能问出这种话。
夏千沉迅速自省了一下,对,我是个赛车手。
很快,路窄树多,路线和赛事方给的地图也对不上,两个人才终于意识到方才胡乱一通开,开迷路了。
不得已,掉头返回,开到手机信号能拨出电话的地方,联系了救援组。
原以为白白浪费了勘路日,但勘路日出状况的车实在是太多,赛事方在原本的三天上又宽限了一天。
得知在原始森林抽烟的两位同行只是被罚款后,夏千沉松了口气。
他们不会记恨上我吧?夏千沉回来后怎么想怎么纠结。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钟溯正在帮他拆开一次性浴巾,不会吧,再说记恨上又怎么样,赛道上又碰不见。
拆开后,钟溯进去夏千沉这个房间里的卫生间,把酒店的浴巾拿下来,顺便擦了擦毛巾架,再挂上一次性浴巾。
夏千沉想想觉得也是,长白冰雪拉力赛五分钟发一辆,就算顺序挨着也不可能碰见。
然后顺序真的就挨着了。
五天后,维修车抵达二道白河镇,在SS3赛段支起维修站,并且夏千沉参赛的赛车也顺利到达发车点。抽签发车,领到号的时候,他们发现,陷车的A在他们前一个号。
这几天娜娜一直很担心钟溯会受不了夏千沉弃他而去,没想到他们相处得倒还可以,起码两个人都全须全尾地穿着光鲜的赛车服站在她面前。
她向钟溯抱了抱拳,辛苦了。
钟溯笑笑,没那么夸张。
也就是每天起床先去夏千沉房间,把牛奶从酒店房间的小冰箱里拿出来,倒进玻璃杯,全程摸黑,并静音。吃饭前用湿巾擦一遍餐具,头一天睡前跑遍整个镇子给他买睡袋,还有吃个面让店家别放葱香菜,店家还是放了,不跟人家理论,钟溯帮他把葱和香菜挑走。
总结为,窝里横。
二道白河镇的发车仪式,赛事方主持人一通激昂的发言后,冻得嘴唇乌紫走下舞台。
夏千沉靠在车身,赞助的旗子你带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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