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巫寂的话,也忍不住抬头眼底带了笑意:回禀国师,下官在宫中还好,太医院的大人对下官都很照拂。
巫寂还要去太后宫中替她祈福,只与景长霁说了几句后这才抬步离开。
但两人熟稔的模样还是让跟在巫寂身后的总管太监多看景长霁一眼,临行前还对景长霁示好笑了笑,就跟着巫寂离开了。
景长霁因为与巫寂说了几句话,加上先前被太子扣下一会儿,等到了太医院,远远瞧见卫殷端坐在太医院中的凉亭里皱着眉喝茶,旁边陪着的正是太医院的梁院使,听到动静抬眼看到景长霁一喜:王爷,景医士回来了!终于要把这位阎罗王请走了,可喜可贺啊。
卫殷没抬头,又灌了一大口茶水,端坐在石桌前,身上穿了一套素色的常服,只腰间挂了一个碧色的玉佩,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衬得几乎要融为一体。
景长霁原本以为是离得远看错了,靠近后发现卫殷气色比离开时还要不佳,忍不住多看两眼:王爷?
他想询问对方身体状况,但想到这是宫中隔墙有耳,将接下来的话压了回去。
卫殷脸色更不好,只掀掀眼皮睨他一眼:怎么这么久?
景长霁没开口,他身后跟着的侍从迟疑一下,老老实实替他解释:太子那边眼睛不舒服,觉得四年前被景大人救下时景大人为太子缓解不适的手法极好,所以不肯放人。后来听说是王爷要带景大人出宫,这才放人。
卫殷算了算距离,觉得这耽搁的还是久了些,眉头并未松下来。
身边的侍从一五一十道:途中又遇到要去太后宫中祈福的巫国师一行人多说了两句。
他没说多说两句的人是谁,但显然侍从压根攀扯不上巫国师,能认识的只有景长霁。
景长霁倒是没多想,还应声点了头:也就询问了几句,巫国师也是关心下官。
卫殷凉凉应了句:是挺关心的。
景长霁没听出其中的话里有话,仔细去瞥卫殷脸色:王爷不是说出宫吗?这会儿走吗?
卫殷窥见他这时不时偷瞄的两眼,心情又好了起来:嗯。
梁院使一听这赶紧笑眯眯恭恭敬敬把两人送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嘱咐:王爷这么久回来怕是要接风洗尘,太医院这两日不忙,景医士明日可以来迟一些,不着急。
言辞间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长,觉得自己真贴心,讨好景医士,算是间接讨好睿王。
景长霁难得听明白了,耳根一热,面上倒是淡定,觉得梁院使倒是懂得多,他明日能不能早些来太医院跟他也没关系吧?
偷瞥一眼卫殷,后者压根没听懂,脸色都没变一下。
景长霁松口气,他与卫殷对外是那种关系,但显然卫殷压根只懂浮于表面,压根没听出梁院使话里的深意。
等出了宫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景长霁问出心头的疑问:王爷你怎么突然来宫中了?是这次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否则以卫殷嫌麻烦的性子,不会冒然进宫,毕竟成贤帝还是卫殷很不喜欢的人。
卫殷从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着眼,景长霁开口时他只是手指不轻不重点着一旁的矮几,闻言睁开眼看了景长霁一眼:本王在外遇刺了,自然回来要找皇上告状。
景长霁脸色微变:伤得可重?
你关心本王?卫殷心情莫名不错,轻哼一声,听说你几日在太医院过得很是如鱼得水,还有闲心操心本王的事?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救了下官,下官还欠了王爷很多恩情,自然不想王爷出事。景长霁无奈,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王爷像是浑身长了刺?
卫殷去看景长霁,确定他没说假话,才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就凭那些人想伤到本王也不可能。不过是应付一下皇帝,再告个状让他去查刺客。
这事不是卫殷头一次做,成贤帝既然想让他受伤,那他就演给他看就是了。
可王爷你的脸色?景长霁皱着眉看卫殷的脸色,比上次见面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卫殷也没瞒着他:一些障眼法罢了,内力扰乱全身筋脉,想要什么模样都有。
说完像是变戏法一样,景长霁眼睁睁看着他脸色恢复一些血色,随即又像是命不久矣白得吓人。
内力?景长霁一怔,卫殷这身体还能修炼内力?但想想当初夏侯骞想要灭口被卫殷一脚踹跪下的画面,的确不像是没有武功傍身的。
卫殷只当没听到,倒是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起伏:倒是景大人几日不见,让本王刮目相看。听说太子专门提及四年前的事,这是看上你要跟本王抢人,还是打算将你收入麾下?
景长霁无奈:王爷,太子明显是后者,怎么可能看上下官?
他还能不了解太子,他要真是个知恩图报的,第一世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太子就不会对他下那么狠的黑手。
如今不过是知道他在藏拙,加上先前的事,让太子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余地,这才拉拢一二罢了。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发现景长霁还真没意识到,甚至怕是连太子自己都没明白。
卫殷站在局外倒是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如果单看景长霁表现出的那些,可不足以让太子宁愿冒险与他作对,反而更像是越是得不到越在意想抓在手中。
卫殷想到这几年太子与那霍家庶子的传闻,他这是假断袖遇到真断袖了?太子是看上景长霁了?
王爷?你是不是有话要和下官说?景长霁被卫殷突然沉下来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出声问道。
卫殷转开视线: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得真一些,本王已经同皇帝说了,本王受了伤,接下来几天照顾本王的事就落在你头上,这几天你可以不进宫。
景长霁留在太医院也只是想要日后有名头展现自己一身医术由来,如今医士名头有了。他即使留在王府也可以对外称这几日在向秦大夫学,还能帮卫殷演戏,一举两得。
景长霁接下来几天老老实实留在府里,除了每天例行一天三趟给卫殷假装换药外,倒是落得自在。
汴京已经放晴,但天依然是黑压压的,很少能看到日头,没多久锦州接连半月雨水不断的消息开始传来。
景长霁再进宫时,宫里又举行了几次祈福,而稍晚一些还要举行一次,就在国师殿前的空地上。
景长霁还没见过巫寂祭祀祈福的模样,他第一世时这时候还过得浑浑噩噩。后来为了在太子跟前站稳脚跟表现,更是疯了般学各种东西,恨不得将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学东西,自然分不出心思关注旁的。
景长霁还挺好奇巫寂祈福的模样,所以太医院熟一些的张医士问他稍后要不要一同去看时,景长霁同意了。
听说巫寂这次是专程为国泰民安祖先保佑祈福的,应当是太后听说了锦州那边的情况,怕接下来其他地方也会如此,所以寻了由头来让巫寂祭祀一番。
景长霁在太医院只是医士,加上来得不久,平时很清闲。就算需要替宫中贵人看诊,一般也不会带他过去当助手,御医更喜欢用惯的医士。
上次太子那次是专门指名让他过去,才有这么一回。
离祭祀快开始时,景长霁发现不仅张医士,还有几个御医也打算去瞧瞧热闹。
等到了地方,他们不敢靠近,但能远远瞧着,不少宫女太监也偷偷往那边瞧,眼神里都是敬畏与崇敬。
景长霁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宽敞的空地上,四周是巍巍楼阁,前方则是宏伟的国师殿。
殿前挂了祈福特有的铃铛,写满符文的明黄色绸带被坠着玉石,被风一吹,随风轻轻一荡,圣洁而又让人心神静默。
巫寂穿着盛装的国师袍徐徐走出,宽大的袖袍让他身形愈发如同谪仙,身后跟着两排同样白色衣袍的童子,眉心一点红,却远不及巫寂的容貌给人的惊艳震撼来得多。
巫寂眉心坠着一块玉石,头顶上的国师冠格外华丽隆重,清冷的眉眼缓缓走出,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巫寂,原本第一世已经不太清楚的记忆模样此刻仿佛有了实体,印象深刻,难以移开视线。
这次祭祀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直到结束景长霁仿佛还能听到耳边残留的梵音。
耳边是宫女太监压低的声音传入耳畔,带着兴奋与激动,还有那种至高无上难以睥睨的崇敬。
巫国师不愧是老国师亲传的唯一弟子,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都不比老国师差,这般年轻已经达到这种高度,还这般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欢喜,以后怕是
听说巫国师出自巫族,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巫族很多神秘的传闻,巫族秘术还能起死回生,尤其是巫族每一代圣女,更是医术了得。但只听说过每一任国师都是出自巫族,却无人知道巫族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这个地方压根不存在?
怎么可能?要真的不存在老国师他们怎么来的?
但不得不说,巫国师听说是这么多代国师中模样最好的,简直就像是那仙人下凡。
嘘别说了,连国师都敢议论,不怕短寿吗?
景长霁听着耳边杂七杂八明显压得很低的声音,也不知这些传闻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不过巫族的确有个秘术,听说很厉害,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景长霁第一世也听说过,所以当初和卫殷谈判提及自己怎么会医术时,他用的也是巫族秘术。
景长霁心头还被刚刚看到的一幕震撼,心神仿佛都在那一刻被净化,他刚要随同张医士他们回太医院时,有两个小太监拦下去路。
小太监态度恭敬而又客气:景大人,国师大人有请。
张医士诧异看他一眼,显然没想到景长霁与国师竟然熟识,赶紧示好: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会替景大人解释一二。
景长霁拱手道谢,虽然不知道巫寂怎么会找他,却还是同两个小太监一同去了国师殿。
两个小太监到了殿外不敢踏入,只垂着眼恭送景长霁进去。
景长霁被童子引着一直到了殿堂前,里面很空旷,四周用琉璃盏点缀,壁画上还镶嵌着夜明珠,瞧着富丽堂皇而又神秘。
童子到了后就退下关上殿门,这时殿内有人走出,正是换下国师袍一身寻常打扮的巫寂,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冒然请景大人过来,还望海涵。
景长霁拱手回了一礼:大人客气。只是不知换下官过来可是有事?
巫寂引着景长霁到了矮榻前,斟茶倒水一气呵成,将茶水推过去,才缓缓道:没有别的事,只是上次见到当着外人的面不便多言,所以也没问清楚。听说景大人先前病了,可是好了?
景长霁喝了茶水眉眼也软和下来:只是惹了风寒,没两天就好了。
巫寂忍不住眼底温和的笑意更浓,甚至带了些熟稔:说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才见过几面,但总觉得和景大人像是认识很久。我在宫中与旁人并不相熟,难得见过几面也引为知己,先前就想专程说声抱歉,二驸马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
景长霁离巫寂只有不到两臂的距离,能清楚看到巫寂眼神里的愧疚,连忙道:二驸马是二驸马,大人是大人,下官不会牵连旁人。更何况,这事早就过了,大人当真不必这般内疚。
他记得很多与巫寂的事,所以听到巫寂提及对他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声音愈发柔和:说起来下官还要感谢大人,第一次见面若非大人提及二驸马的姓氏,唤了二驸马一声时兄,当时我可能还要走不少弯路。所以对于间接又帮了他很多的巫寂,无论是第一世还是如今,他真的很感谢巫寂。
巫寂也是性子极好相处的人,闻言意外,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凑巧,但能帮到景大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巫寂这次唤景长霁过来,除了担心他上次生病的事,再则就是表达歉意,最后推过去一个类似香囊的福袋:这是我专程祈福了七日的平安符,能保景大人平安喜乐,景大人莫要嫌弃。
怎么会?景长霁望着绣着祥纹的福袋,眼底一片柔和,这是他第一世唯一的一个好友,也是帮了他很多的人,面前这祈福七日足见对方的用心,他将福袋紧紧拢在手中,下官都没带礼物,等下次见到,我
巫寂眼底都是无奈:景大人如果当我是朋友,就莫要这般客气,否则下次真的不敢送什么了。
景长霁想到第一世,也没再客套,他以后会寻别的机会报答对方:既然大人这么说了,以后也不要喊我景大人,我字长霁。
巫寂回以一笑:那同样的,我字明惭。
景长霁一直到晚上出宫回王府,眼底也都是笑意,第一世的时候景长霁因为大哥的死看所有人都像是坏人。
所以一开始即使拿巫寂当朋友也没真的敞开心扉,两人之间虽然熟稔却像是隔了一层,直到后来将死听到巫寂为他做的事,才明显巫寂帮了他多少。
但也因为先前的不信任,所以两人虽说是朋友,但并未深交。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知道巫寂的字,怕是连成贤帝都不一定知道。
想到这,景长霁忍不住在心头默念一遍,巫明惭,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因为天黑加上心思都在巫寂身上,以至于景长霁经过主院前的凉亭时就往后院走,压根没注意到凉亭里的人。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传来幽幽一道声音:景大人出息了,这是对本王视而不见了吗?
景长霁一愣,迅速回头往左后方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最后落在有段距离的凉亭里:王爷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卫殷:他从始至终就在这里。
景长霁边往那边走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摸了摸鼻子低咳一声:天太黑,一时没看到王爷。
卫殷幽幽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以及凉亭八个角挂着的灯笼,所以到底是他在黑夜里不够亮,还是他选择性眼瞎?
景长霁感觉到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度,低咳一声:下官刚在想事情,所以没太注意,王爷怎么坐在这里,看风景?大晚上的看风景,是不是太过另类了些?
卫殷却是没回答,皱着眉瞧着景长霁。
从刚刚景长霁踏进主院他就发现景长霁与平时不太一样,尤其是整个人比平时都要放松,甚至心情极好,是种从未见过的愉悦。
这种与平时对方面对他时的谨小慎微不同,特别的让卫殷眉头皱得更紧:你似乎心情极好?
景长霁站在凉亭下,闻言颌首:太医院都听照顾下官的,心情自然不错。
是吗?你都去太医院这么多天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心情能这么好?卫殷显然不信,站这么远作甚?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景长霁这不是怕自己碍这位主的眼吗?闻言倒是抬步拾阶而上,站在石桌前,老老实实摇头:王爷说哪里话,只是下官在外一整天,风尘仆仆的怕污了王爷的眼。
卫殷轻哼一声,目光从景长霁舒缓的眉眼到他今日的装扮,的确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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