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大娃今年七岁,来年八岁,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学费、书本费、学杂费、资料费等等,哪样都不能缺省。
想想她上上辈子从幼儿园到大学,家里在教育方面有形无形的投入,沅昭根本不觉得仅靠赵建业的抚恤金能将两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而且赵建业的抚恤金短时间内还不能随意动用,同时沅昭也不打算动。
至于未来一年剩下的那几个月,沅昭打算探一探这个年代的黑市。
她有医术在身,又有神厨系统这个金手指,偷偷摸摸赚点零花钱应当不难。只是到时候得务必小心,千万不能被县城巡逻的人抓到。
她穿过来之前,原主被娘家人搜刮的手里只剩下一块多钱,再就是些要紧的票据。
此外,家里的粮食也不多,翻看原主的记忆便知,是被原主娘吴老太和原主大嫂范招娣拿着袋子兜走了。
北方秋收的时间早,如今是76年的九月份,再有几天队里会组织社员秋收,到时沅昭也得全程参与。
秋收那半个月是全大队动员,即便像二妮一样小的孩子,只要能走能跳,也得拎着草筐跟在大部队后面捡稻穗麦穗。
这些捡来的稻穗麦穗队上默认都可以带回自家,有些人多的人家每到这时都会嘱咐自家的孩子卖力。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够不上下地赚工分的孩子里也有年纪大脾气也霸道的,自己捡不到便抢别的孩子草筐。
原主的记忆里就发生过不少这种事。况且这俩孩子一向性格怯弱,肯定是那些刺头小孩的首要目标。
沅昭也不在乎那一星半点的粮食,最重要的还得是两个孩子能安全回家。
估摸着睡觉的时间,沅昭进厨房一趟兑好温水,回来掐着点儿将大娃和二妮喊起来,去厨房洗把脸清醒清醒,然后帮我洗菜,晚上咱们吃炒腊肉。
肉!大娃和二妮瞬间就清醒了一半,听话地跑去洗脸。
在他们洗脸的时候,沅昭嘱咐:过几天秋收,你们两个也要下地,就跟在大人后面捡稻穗。到时候一人一只草筐,不跟别的孩子抢,也别捡太多,知道吗?
大娃抬头,可是娘,小孩子捡来的粮食可以带回家。他眼巴巴瞅着沅昭,那眼神好像在说咱家现在很穷,他得努力捡很多的粮食才够吃。
那也不能捡!沅昭脱口而出这句话,紧接着在心里感叹,果然有时候养孩子就要发扬一下专制大家长的理念,你们两个做做样子就行,别紧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记得离那些机器远点儿,知道吗?
这边耕地的面积广阔,单靠人力短时间内根本收割不完,所以县城农业局会派拖拉机下来帮忙。
谁记住我说的话,秋收完以后,我给谁买糖吃!适当的物质奖励也是有必要的。
果然,小孩子都抵不过糖果的威力,刚才还想着捡粮食养家的大娃现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点头,知道!
二妮也喊:知道!
等大娃二妮洗漱好,沅昭拿梳子和头绳来,搬着凳子坐到院里,对二妮摆摆手,过来,我给你梳头。
今天早晨走得匆忙,沅昭就没来得及给二妮梳辫子,只在前面的刘海处给她别了两个黑色发卡。
下午睡过一觉,二妮的头发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
听见沅昭的话,二妮乖巧站过来,轻轻后仰靠在她的膝盖上,娘,我想梳两个辫子。
本就在发愁该怎么给小孩儿梳辫子的沅昭:一个就很难了,两个
行叭?沅昭语气带着不确定应下。
小女孩的头发细软,沅昭不敢用太大力气,先一缕一缕疏通,然后才开始分头发梳辫子。
沅昭有轻微的强迫症,必须得中分,然后两边的辫子高低也得一样。
刚绑好最后一个小揪揪,大院的门突然就被拍响。
陈沅昭,你给老娘滚出来!
快把建业的抚恤金还给我们!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来人是钱老太,以及大房的人。
大娃和二妮明显抖了一下,沅昭对两人道:大娃,带二妮回屋,娘出去几分钟再回来做饭。
大娃抱着妹妹摇头,眼睛红了一圈,不、不走,娘,是不是奶过来要打人了?
不是。沅昭轻轻拍了拍大娃和二妮的后背,他们不敢打人,大队长会把他们抓起来,娘只是出去跟他们讲道理,讲完道理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害怕的话,去柜子里的信封把照片拿出来。想了想,沅昭又说出这句话。
原主到底不是两个孩子的亲娘,相比起来还是赵建业更让他们有安全感。
大娃和二妮慢吞吞进了屋子,将照片拿出来抱在怀里,躲在窗户后头悄悄看向院里。
院门被拍得啪啪响,土砖垒砌的墙头肉眼可见有灰尘落下。
沅昭站起来,进厨房拿了跟手臂粗的烧火棍子壮气。原主虽然常干农活,但一直吃不饱身子骨却是虚弱的,赤手空拳还真占不了便宜。
走到大门前,沅昭并不敢站在正后面,而是靠在一侧墙壁上,用烧火棍抵开门栓,果然下一秒大门被猛地推开。
没料到沅昭现在开门,门外又是拍又是嚎的几人一个重心不稳往前踉跄跌到地上。
钱老太和刘黄花被压在最下面,老赵头和赵建业倒在上面,都是脸朝下。
趁四个人挣扎着要起来时,沅昭佯装过去拉人,瞅准他们身上的穴道摁下去,起码后面几天四个人别想再从炕上爬起来。
娘,大嫂,你们怎么了?沅昭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扭头求助外面看热闹的群众,快来人把我爹娘送去卫生院啊!
外面的人:又特么是这样,看热闹看热闹结果连个热闹的头都没起来就散了。
不情不愿上前抬人,有人冲着沅昭阴阳怪气,建业媳妇儿,咋你婆婆一碰你就倒,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沅昭垂头抹泪,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能做什么手脚?我又为什么做手脚?
婶子被沅昭的话噎了一下,跟会装傻的人说话就是费劲,那为啥你婆婆几个一进门就晕的晕倒的倒?
垫在下面的钱老太和刘黄花纯粹是被砸晕的,压在上面的老赵头和赵建军倒是清醒,不过却被当下的情况搞得一脸懵逼。
赵建军心里一片恼火,一大早他们便赶去公社大院,结果到了地方却得知抚恤金已经被领走了。跟着他们又去了县城的银行,结果又被那边的柜员告知,人早就办好存折离开了。
然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往大队赶,结果还没怎么样倒把自己弄得不能动弹?
沅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回道:过来看孙子孙女么,激动。
不然能说什么?
赵家二老和大房想强占抚恤金,在场的人包括整个大队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他们都冷眼在一旁看着,不说公道话也罢,甚至还乐见其成。
否则赵家二老和大房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上门要钱,甚至昨天还说出那种潜在意思是原主要么自己识相改嫁,要么就留下来当个老妈子养大两个孩子,然而这两种不管怎么选择,抚恤金都得交给他们大房的话。
那婶子白了沅昭一眼,小声嘀咕道:你当我们傻啊!
有人将老赵头翻过来,抬着要往卫生所去,老赵头用半边能使力的身子挣扎,放我下来!我还有话要说!
那些人本就是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如今见老赵头有继续闹下去的意思,当然十分乐意顺着他,把他摆好位置半坐着靠在土墙上。
赵建军也被如此放下,紧挨着老赵头半坐。
沅昭好奇问:爹还有什么话要说?要不要我把建业的照片拿出来,您直接同他说?
说到照片,那是组织特意准备的。沅昭稍微解释了一下。
老赵头本来要说的话被沅昭给吓了回去。
他再怎么厌恶赵建业,再怎么不把赵建业放在眼里,也做不到当着赵建业的照片说要钱的事。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把建业的抚恤金拿出来,拿出来我们就走。老赵头气哄哄吼道:就你今天存了钱的存折!快去拿!
沅昭不为所动,就这么干巴巴说两句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稍微声音大一点儿就吓破胆子。
想到这里,沅昭下意识瞅了瞅睡觉房间的窗户,果然对上大娃和二妮的两双怯生生的眼睛。
爹,您要存折做什么?沅昭接着装傻。
赵老头当然不会说,他要把里头的钱取出来给大孙子赵前进买工作。他强硬道:你一个外人,没资格拿我家的钱。
沅昭无语半晌,话都说了多少次,我是赵建业上了结婚证的妻子,我要是外人,那谁不算外人?她真是彻底服了这些人的脑回路,还以为这是旧社会呢,只要不是儿子孙子都算外人。
正如沅昭不想听老赵头的歪理一样,老赵头同样听不进沅昭在理的话,他一门心思只有那笔抚恤金。有了那笔抚恤金,家里就可以给大孙子赵前进买工作,有了工作他就能和城里的同学结婚。
拿钱!快拿钱!老赵头抬手使劲拍着地面。
沅昭冷下脸来,拒绝得果断又干脆,不可能!
钱我已经存在两个孩子的存折上了,没有我和孩子同时出面,里面的钱谁也取不出来!沅昭还能不知道老赵头什么打算,无非就是想拿到存折,然后去银行把钱取出来。
可赵家二老和大房的人都太蠢了,哪有凭存折取钱的道理,人家银行都得认人和证件才成!
什么?我是大娃的亲爷,怎么就不能取钱了?!赵老头睁大眼睛,瞪的眼睛珠子凸起来,开始撒泼,那你带上大娃快去取钱!快,今天就得取出来!
前进的工作明天就得交钱,过了时间人家就把工作卖给别家了,要想再找一个可没那么容易。
赵建军也在一旁催促,弟妹,你快带着孩子去取钱,我和爹娘这次上门,是有大好的事要告诉弟妹。
赵建军快速在心里编出个故事来,建业没了,弟妹往后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肯定艰难。我和爹娘指定不能坐视不管,正好县城食品厂有人卖工作,我和爹娘便打算替弟妹买下来,这样
话还没说完,沅昭就出声打断,爹娘和大哥是想给我买一份工作?
当不,不是!赵建军半边身子动不了,靠一只手撑着身体有些费力,他快速道:弟妹还要在家照顾大娃二妮,不方便上班。这样,先把工作给前进,前进是高中生,他进了厂子升职快,每月拿到的工资也多,然后再把工资给弟妹。
不出两年,就能把买工作的钱赚出来!
县城食品厂的一份工作顶了天也就七八百块钱,不能再多。进去后一个月工资起码二十,一年是三百多近四百,可不就两年能把钱赚回来么?
听着还真是非常划算。
有人就劝沅昭,建业媳妇儿,我看这办法不错。俩娃娃长大还得十几年呢,你一个女人又赚不了多少工分,坐吃山空总是不好的,不如换成工作往后还能吃工资。
是啊是啊,那可是铁饭碗,有了工作一辈子不愁吃喝!
沅昭心里呵呵两声,钱拿来给你儿子买工作,那工资还能到了我们手里?别到最后抚恤金没了,工资也没到手,她弄了个两头空。
可面上,沅昭表情迟疑。
旁的人越发起劲儿鼓动沅昭答应下来。
老赵头和赵建军对视一眼,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只是还没等两人开心,这时人群突然散开,大队长带着人走进来,视线沉沉扫过一圈在场的人,最后落在老赵头和赵建军身上。
看到大队长出现,沅昭其实挺意外的。
大队长你怎么来了?有人替沅昭问出这话。
大队长轻轻瞥了那人一眼,沉声道:过几天就是秋收,公社那边不希望出乱子,耽误了大事情。
那人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才住嘴。
大队长看着赵建军,建军,有些事,别做得太过分了。刚才在外面,他听了全程。
都是多少年的乡里乡亲了,谁还不知道谁肚子里那点算计,赵建军刚起了个头,大队长就猜到了他打的什么算盘。
赵建军脸色一变。
老赵头脸上的笑意还没落下去,就被大队长这句话说懵了。咋个大队长里外不分,不帮着自家姓的兄弟侄儿,反而帮个外人?
三哥!老赵头一脸不敢置信,建军媳妇儿她就是个外人!
大队长狠狠拧了把眉,外人不外人的我不清楚,赵老二,我只知道建业也是你儿子,大娃和二妮也是你亲生的孙子孙女。
老赵头拍着地面,不甘心反驳,既然是亲生的,把钱给我咋了?连这么点钱都不肯孝敬,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他不就想要几个钱吗?
沅昭:这话说的,让两个孩子把活命的钱拿出去孝敬,还是孝敬两个根本不疼甚至虐待过他们的爷奶?更别说最后这笔钱都不是给他们用,而是给他们大房的堂哥?
那个赵前进是没有爹娘吗?非得拿亲叔叔用命换来的钱去买工作?
还真好意思啊!
大队长没想到老赵头脸都不要了,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赵老二!按照老赵头在兄弟姐妹中的排行,他排第二,上头有个大哥,下头有个小妹。
大队长厉声呵斥,想给前进买工作,要么用建军自个赚来的钱,要么你们做爷奶的自己补贴,拿两个孩子的钱算怎么回事儿?
沅昭在一旁点头附和,我记得建业去部队前给了爹娘二十年的赡养费,一共六百块钱,是建业当兵十几年攒下来的积蓄。
十几年的积蓄说出去才六百块,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大部分工资都被赵建业拿去补贴给了家庭困难的战友。
此外,一部分寄回老家给大娃和二妮,还一部分给他爹娘。包括他结两次婚也去了不少,又在村里起房,哪样的花销都不小。
难道是才半年就花得一干二净了吗?沅昭故作惊讶问道。
嘶六百块钱!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老赵头和钱老太还真能耐啊,不声不响就往兜里揣了这么多钱?
众人对着墙边的老赵头和赵建军指指点点。
两个人霎时涨红了脸,没想到大队长这么不给面子,沅昭更是干脆将他们老底给抖落了出来。
老赵头梗着脖子大喊,那是我和老婆子养老的钱,怎么能轻易花出去?
沅昭忍不住偏头翻了个白眼,还要不要脸了,你们俩老的能养老,她们俩小的就得喝西北风?
抚恤金不可能拿出来!沅昭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再闹下去耽误吃饭,她干脆出声彻底掐灭这一家的算计,那钱存到了大娃和二妮的存折里,存的死期。
二十年!
二十年这三个字一出口,全场都寂静了良久。
那可是二十年!
定期存折可以提前支取,但这点大队的人还多数不知道,沅昭更不可能提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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