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下来的小婴儿,闭着眼睛睡了,那浓密微卷的睫毛长得惊人。
妇人心情一下子就软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黑衣男人去而又返,她把孩子重新塞回戚红辛怀里,真心实意夸赞道:“您这小公子长得真标致,比我家二丫小时候标致多了。呀小脸蛋嫩嫩的,真像一块豆腐。不过这孩子体弱,您还是要精心照顾。 ”
睫毛长的小娃娃,长大后一般都很俊的。
似乎赞同这句话,孩子小手虚握了握。
标致?戚红辛双眉紧锁,实在不敢苟同这位农家妇女的审美,这婴儿在他怀里哭红的脸,完全像是一只皱巴巴的猴子。
至于性别……戚红辛褪去孩子新换的尿布,发现确实是一个男孩,随着衣服被扒开,小婴儿冷得一哆嗦,嫩如藕节的臂膀漏了一截,露出了一块桃红胎记。
对方张了张嘴,似乎又准备哭。
戚红辛冷着脸,又给对方穿上了。
他刚刚去河边清洗了一下肮脏的衣袍,顺便以河做镜,发现饮寒刀还是他的随身佩刀,但河面上倒映出来的脸,与他有三四分相像,却不是他的脸。
他试图让婴儿自生自灭,可是直到婴儿呼吸快要断绝,他还是无法打破这幻境。
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如雷贯耳的哭声,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婴儿的忍耐力上升了不少。带着这身份不明的婴儿,他行走了半个月,一路遭遇上百次追杀,这孩子的变化也逐渐明显。
褪去了脸上皱巴巴的一层皮,眼缝也能睁开了,一双眼睛看上去黑白分明、格外秀气,脸蛋白净、粉嫩多肉,有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戚红辛这才确定,那农村妇女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他身上的血腥味浓郁,婴儿似乎是习惯了,不哭也不闹,小小的身子窝在臂弯里,神态十分的安静。
或者说,只要有吃的,这孩子就特别安静,偶尔还会笑,咿咿呀呀,给戚红辛表演一个吃脚丫的绝活。
戚红辛从一开始的冷漠至极、熟视无睹,到最后会勉强给一个眼神慢慢盯着,欣赏对方怎么吃。
这些日子他尝试各种办法摧毁幻境,一次次冷眼旁观这婴孩脆弱不堪,却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最终他放弃了。
这像是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他清楚这孩子一定出身不凡,才会有无数人追杀,但他选择搞清楚自己是谁,然后带这个孩子,去江南杀了阮雪宗。
这一日他刚把孩子放到河边的木盆里,给对方清洗,七月天不算冷,注意到孩子有些抗拒,他手掌抬起,随着几道雾气蒸腾,水温一下子加热了。
就在这时,几枚淬着剧毒的飞镖射来,腰间的饮寒刀嗡然长鸣,戚红辛眉宇皱都没皱一下,这道伫立岸边的影子动都未动,仅一刀挥出,一道暴雨般的寒芒乍现,骇得无数黑衣杀手面色剧变。
“怎么可能,这等绝世刀法和神兵之威,这是一名宗师高手!他绝对不是戚清寒!”
他们已经趁虚而入了,可连河岸都没有逼近,就被弹回的毒镖精准割喉。带着无限困惑与震惊,天空无数黑衣人坠落河里,如同下饺子一般,河流漫上了鲜红。
对一切毫无察觉,小婴儿依然在木盆里洗澡,这漂亮得如同玉作的小娃娃在玩水,小脸蛋粉扑扑的,丝毫不受影响。
“出来了,你想洗多久?”戚红辛冷淡道,一扯干净的床单,将人拎了出来。
小婴儿听不懂,小脑袋偏了偏,可一看是他,还是立刻眉开眼笑,一双眼睛弯成小月牙,小手轻轻拍了拍戚红辛的手背,没长牙的奶声奶气的咿咿呀呀。他不知道,自己身后的河流,遍地都是杀手的骸骨。
一切危机四伏、腥风血雨,都被消抹于无形。
戚红辛顿了一下,把孩子全身包好,两只藕臂揣回襁褓里,他冷冷道:“别摸我。”
小孩子怎么会懂呢?
还以为在玩,小手继续伸了出来,“啪”的一下,手软软的、轻轻地覆在戚红辛粗糙的大掌上,任由这名绝世刀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婴儿自始至终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小脸乖乖的。
“啪啪啪——”小手又拍了两下,最后赖在他怀里。
“……”
戚红辛没有什么反应,河岸的风轻轻吹拂,一双幽黑的眼睛闪过某种奇异的光芒,他的衣袍轻轻摇曳。在007号看来,这位遗世独立、气质孤傲的绝世剑客,他依然如一把以血止血、冰冷彻骨的刀,屹立于时代巅峰,但他似乎又变了,变得熟悉又陌生。
可能是稚子无辜,无形之中抹煞了他这份煞气。
一路南下。
戚红辛很快发现了,那位农村妇人说得没错,婴幼体弱多病,因为对方忽然在半夜发起了烧,脸色又红又青,戚红辛眉宇皱了皱,时常风餐露宿的他一个轻功跳入了主城,敲响了一间药堂。
药堂久久才有人回应,眼看婴儿呼吸逐渐微弱,戚红辛一指探去,输送了一道内力,婴孩脸色又回归了一丝红润,眼睛缝勉强睁开,啊啊两声。
戚红辛反复输送了几次内力,均是浅尝辄止不敢多了,婴孩柔若无骨,内力多了就会爆体而亡。
这样的等待足够漫长。
“他不舒服,快给他看看。”木门一打开,他一把刀立刻架在惊魂未定的大夫脖子上,用极寒的声音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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