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也像今日这般,被一群纨绔带着人围堵在了巷中。
也就是在那一日,他发现自己并非凡人。
原来他怀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可以轻易将凡人的生死捏在手中。
也正是那日,他变成了无处可依的浮萍,无父无母,就连凡尘俗世都不再容得下他。
这人间烟火气,从那日开始,便于他再没了半分干系。
时至今日,花一也无法分清,那日发生的一切,造成的结果是,那少年是他的噩梦,抑或是反过来,他是那少年的噩梦。
他只知道,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能够在目光扫过之时,一眼辨认出那少年佩戴的玉佩。
见花一站了出来,那群人嗤笑一声。
这样的事,他们见过许多回。
像花一这般,听完他们的威胁就主动站出来的,通常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这两人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真爱,为了对方甘愿牺牲自己。
另一种则是另一个极端,一眼便瞧出他们势力强大,所以干脆就现场表演一个另栖高枝。
他们不知花一是哪种,但无论是哪种,在他们眼中,都是同样的可笑。
不过事已至此,倒是勿需再隐藏身份了。
人群自动分成了两边,站在最后的男人嘴角噙着笑,缓缓上前。
眼下的距离叫他看不清楚花一的脸,他负手走到队伍最前头站定,吊儿郎当的招了招手:“过来。”
仿佛在唤院中的小狗。
花一乖顺的上前。
天道正欲跟着,花一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手势,阻止了他。
天道停下脚步,狠狠咬了咬腮帮子。
男人好整以暇的等着花一靠近。
可随着花一越走越近,男人脸上令人不适的笑意反而渐渐湮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双眼越瞪越大,肉眼可见的恐惧。
明明花一什么都没做,对方却像突然被吓破了胆子一般,哆哆嗦嗦的往后退。
一不小心还踩到了自己的手下脚上。
可即使跌了一个踉跄,男人依旧拼了命的向后逃窜。
仿佛朝他走近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而是索命的魔头。
一时间,跟着王爷作威作福惯了的士兵们,甚至有点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真的吓着了,还是在玩情趣呢?
“你认出我了。”花一淡淡道。
他的声音如山涧清泉,又如林间春风。
可落在男人的耳中,只觉得是地狱来的罗刹,催命的声音。
一切皆因他年幼时的一场相遇。
那日,他欺辱了一个流浪的孩童。
这与他这一生中做过的所有烂事相比微不足道,但却成了他一辈子的噩梦。
他永远记得,那孩童面上尽是污秽,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可就在一招之间,屠尽了他带去的所有士兵。
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他挣扎着后退,发现慌乱中被他扯做挡箭牌的士兵,已经变成了他手中的零碎肉块。
幸存的人里,没有人知道那孩童是如何办到的。
这不是人,是鬼,是魔。
在那之后,他将自己整整关在了房中一年的时间。
至今,只要在街边看到同那孩童相仿年纪的孩子,他都要退避三舍,晚上回到府中还要去庵堂拜上一拜。
要不是王爷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只怕他这种草包行为早就被抛弃了。
好在他命好,后来来了个老道,说是已经收了他身上的煞气。
他才渐渐走了出来。
可是他又一次碰到了这个罗刹。
眼前的美人换做别人,不会将他与当年的孩子相提并论。
眼前的美人美的惊艳剔透,是人间难得的绝色。
可给他带去的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不会变,他知道,这就是当年那个孩童!
他拼了命的要逃,耳边是虚虚实实听不清楚的惊呼。
他不知道这些人说了些什么,眼中只有唯一的通路。
他要立刻离开这里。
近了,又近了。
带来的兵被他胡乱拨开。只要走到大街上,那就多了很多帮他受死的老百姓,他不信这个恶鬼能屠尽满城百姓。
可刚刚扬起的笑容,就这么在唇角凝固了。
在士兵惊愕的目光中,他们的世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被看不见的巨手提溜着,晃晃悠悠的升上了天空。
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戏耍,他们的主子是真的在拼了命的逃跑。
为时已晚!
头上一热,这些人惊愕的抬起头,担忧看到世子血肉淋漓的画面。
还好,美人儿似乎没这么残暴。
只是……?
这热热洒在头顶的是什么?
有手贱的摸了摸,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然后成功的呕了。
是他们世子被吓出来的尿,被提溜到半空,直接洒水壶一般撒在了他们头顶。
这一刻,恶心感甚至战胜了恐惧。
花一欣赏着这副人的情态,只见他张开的手指猛的合上,仿佛凭空捏断了什么。
而半空中的世子,同一时刻脖子一歪,生死不明的合上了双眼。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嘶吼。
那嘶吼已经不能算是人声,更接近于兽类临死前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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