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极少受伤,加之身份特殊,几乎从未有人这般直白,缺心眼一样要扒开他衣服看伤。
但一想到这是季怀第二次胆大包天要扒他衣服,他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
季怀担忧道:“天气太热了,不及时换药的话会死人的。”
湛华松开了他的手。
有些事情似乎一回生二回熟,季怀帮他处理完身上的伤口之后,顺手帮他拢了拢衣襟,心情有些沉重道:“你的伤还是得赶紧找大夫看看。”
湛华摇了摇头,“无妨——”
季怀见他脸色忽变,心脏猛得一跳。
权宁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灰烬前面,蹲下来捻了捻,尚有余温。
“还没走远呀。”权宁露出的半张脸挂着满意的微笑,拇指在弯刀的刀柄处轻轻地摩挲着。
他站在原地待了片刻,正欲抬脚离开,脚步忽然一顿,微微侧过身看向身后的灌木丛。
季怀正紧张地盯着不远处权宁的一举一动,忽然间一只手掌轻轻地覆住了他的口鼻,指腹冰凉的触感渗入脸颊,衣袖上浅淡的皂角香味猝不及防窜入了他的鼻腔,让他有些发晕。
季怀本能地抬手,握住了对方清瘦的腕骨。
他现在姿势有些难受,后背因为湛华突然地靠近而紧紧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几乎是被对方完全搂在了怀里。
“你太紧张了。”湛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放松。”
季怀抿了抿唇,放缓了呼吸,但依旧抓着对方的手腕没有放。
外面,权宁一刀扫过那成片的灌木丛,落叶纷飞间却一无所获,他颇觉无趣地啧了一声,脚尖轻点,飞上树梢往别处去了。
季怀见状便要站起来。
“再等等。”湛华在他耳边轻声道。
季怀身体僵了一下。
湛华的余光扫过他泛红的耳朵尖,微微一顿。
季怀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放开。
湛华松开手,季怀有些艰难地偏过头来小声道:“湛华,这里太挤了。”
情急之下发现的树洞很小,现在他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处,几乎是紧贴在一起,薄薄的几层衣衫根本隔不住对方的体温,又闷又热。
季怀的后脑勺抵在湛华的肩膀上,他伸手捏住季怀的下巴将人转过去,低声道:“权宁还没走,再忍忍。”
季怀这姿势着实累地厉害,然而他又是在不想坐在那泥泞的树洞底部,整个人有些抖。
“靠着我。”湛华扶住他的肩膀往后一靠,结结实实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季怀还在顾虑他的伤,“你伤口——”
“嘘。”湛华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口鼻。
季怀不由屏住了呼吸,细微的脚步声几乎是同他们擦肩而过。
季怀头一次觉得原来脚步声也可以这么瘆人。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左右,湛华才松开了他。
“走了?”季怀小声问。
“嗯。”湛华应了一声,“我们出去。”
季怀正打算往外爬,背后忽然一重。
“湛华?”
没有人应。
“湛华,你怎么了?”季怀赶忙拧过身,往他身上一摸,刺骨冰凉。
“湛华?湛华?”季怀拍了拍他的脸,对方毫无反应。
他咬咬牙,从树洞里艰难地爬了出来,确认四周真的没有人之后,才将湛华从树洞里拖了出来。
湛华嘴唇青紫,呼吸也十分微弱,身上凉得厉害,然而不久前季怀才刚刚给他的伤口换过药,想想应该也不是伤口引发的症状。
哪怕季怀再不通医理,也看得出这像是中毒的症状。
然而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权宁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季怀将人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这路要比之前难走的多,季怀背着人摔了好几次,自己摔得鼻青脸肿,好歹是护着湛华没再受伤,不然雪上加霜,湛华能不能活下来就难说了。
天色渐晚,季怀怕不安全,正好又碰到了一个山洞,便背着湛华进去,将人放好后又就近捡了些柴火,运气好,火很快就升了起来。
他从头到脚检查了湛华身上,并没有发现哪里有被虫蛇咬过的伤口,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然而湛华身上依旧冷得吓人,季怀将他移到火堆旁,脱下自己的外衣来给他盖上,又笨拙地学着土办法,不停地搓他的手心和脚心。
然而湛华身上的温度依旧越来越低。
季怀急得厉害,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喊他:“湛华,快醒醒,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昏睡中的人似乎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睛,但是又很快地睡了过去。
“湛华!湛华!不能睡!”季怀又加大了一点力气。
他拍湛华脸颊的时候,之前摔倒时被磕破的手掌不小心蹭到了湛华的嘴唇,留下了一丝血迹。
昏迷中的人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然而季怀并没有发现。
他还在焦急地想各种办法,最后索性将人抱在了自己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对方稍微暖和一点。
湛华似乎是在无意识地重复着什么,季怀有些听不太清楚,于是便低下头靠近他,“湛华,你说什么?”
湛华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盯着对方毫无戒备就暴露在自己眼前的脖子,哑声道:“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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