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四爷猜到了什么,从眼角蔓延上来些许暗红,他看着小崽子,声音沙哑痛苦。
“然后呢……”
小崽子恸哭起来,拿手背擦着眼泪,胸膛涌动着,哭到几乎喘不上气儿来。
尤四爷拿开他的手替他擦着,却总也擦不干净。
“我想带你回家,但我不认识路,他们、他们都躺在地上被乌鸦吃了,我找不到人,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就、就带着你住到一个森林里头,我叫你,你都不理我……呜呜呜……”
小崽子委屈地将脑袋一头埋进尤四爷的怀里,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不吃饭,都成骨头了,骨、骨头都变成泥巴了,呜呜呜……你去哪儿了……呜呜呜……”
尤四爷紧紧地抱着他,薄唇微张,却哑了声。除了将他抱的再紧一些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以为他不过是养了一个供自己消遣的宠。哪怕知道这崽子占了自己的半条命也只是这么认为。
所以哪怕心有不甘也没有期望过一只熊猫能回报给自己什么感情。甚至觉得它将自己忘了也是理所当然,他以为……
他以为它会过的很好……
小崽子哭了一会儿就直接在尤四爷的怀里睡了过去,尤四爷擦着他眼角残留的泪渍,突然间听到「吧嗒」一声,在小崽子腿上的皮肤上坠溅开一地泪渍。
眼泪却是从尤四爷的眸子里坠下来的。
尤四爷盯着那滴泪渍,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眼泪这种东西。
尤四爷再起将目光移到小崽子睡相安稳的脸上,哑然笑了。
这崽子倒是伤心一阵儿之后没心没肺地睡着了。却让自己在刚才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了。
“崽子啊,谢谢你,还有……”尤四爷抱着他躺下,将薄唇紧紧地贴着小崽子的肩膀,垂眸低声呢喃,“对不起……”
谢谢你等我回来,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一连五六天都跟崽子耗在家里,尤四爷倒是乐的自在。可是公司那边儿已经拖不了了,尤四爷只能趁他家崽子去医院找了尤朝忠,打算让这老头转移一下崽子的注意力。
医院的几个老头无聊,尤朝忠就直接让人在医院开了一间麻将室,整天穿着病号服跟几个老头搓麻将。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没那么多的顾虑,几个老头玩的还挺开。
就是吧……
尤朝忠当年领兵打仗那叫一个威风啊,但现在却败在一张麻将桌上了。
虽然他不差钱,但是总这么输他实在是不怎么痛快。
尤四爷到的时候,听护士说尤朝忠特地私下让医院开了一间麻将室的时候,脸上直接拉下几道黑线。
这老头儿过的还挺滋润的。
刘裁缝端着水壶路过走廊拐角的时候,恰巧就看到有尤四爷跟护士说着什么,立马就慌里慌张的拖拉着棉拖子、端着热水壶跑去了麻将室。
“老尤,你孙子来了!”
“啥?”
尤朝忠反应过来之后激动的手上一哆嗦,一张麻将就这么掉了下去,直接让人开了一杠。
现在尤朝忠可顾不了这个,在知道跑回病房躺着已经不太可能了之后,直接将刘裁缝往麻将桌上一拉,又一把将一个坐着轮椅的大爷硬是拉了起来,自己坐了上去,装作病蔫蔫的样子,头一歪就这么一躺,装的那叫一个像啊!
刘裁缝:“……”
一点儿不明情况的其他人:“……”
一手气挺好的老头:“老尤啊,你不来了?我还想靠你给我儿子买套房呢!”
尤朝忠将歪下去的头猛地又抬了起来,瞪着那个老头,已见沧桑的脸上极其威严。
“你们都给老子少说点……”
尤四爷被护士领着进来了。
中气十足地将话吼到一半儿的尤朝忠:“……哎呦——”
尤朝忠瘫到了轮椅上。
尤四爷:“……”
尤朝忠:“小枭啊,怎么这么久才来看爷爷啊,哎,爷爷知道你忙,爷爷不怪你。”
还在麻将桌上坐着的几个老头:“……”
刘裁缝拎着热水壶往墙根儿退了退。
自打上次尤四爷走后,尤朝忠时不时地就会问上一句:“小枭要真把我送去养老院那咋整?”
不得不说,尤朝忠还真是怕孙子怕到忘了自己的身份……
刚才被尤朝忠从轮椅上拉了起来正瘸着腿站着的老头一个没撑住,就这么瘫到了麻将桌上。
但尤朝避着尤四爷对着他看了一眼,导致那老头哼都没敢哼一句。
尤四爷目光淡淡地在这间麻将室里头扫了一眼,问:“你刚才在干嘛呢?”
尤朝忠不带一点儿心虚地道:“这不天有点儿冷不是,这里头暖气又不足,连个饮水机都没有,这都是一群老头儿,冻坏了咋整,这不……”尤朝忠示意刘裁缝过来,然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热水壶,“我就来给他们送点儿热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做做人民的公仆嘛!”
一屋子的老头们:“……”
尤朝忠拿着水壶的手往下一倒,又是「哎呦」一声。
“小枭啊,我有点儿不大得劲儿,你推爷爷去病房吧。”
尤四爷就这么看着他。
这时,被抢了轮椅的老头儿实在是舍不得自家闺女花了两三个月的工资给自己定的轮椅就这么被尤朝忠给推走,于是就硬着头皮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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