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亦跟着他站起来,目光有些发怔,“临槐君……”
临槐对两人笑了笑算作回应,白梁解释道:“说起从前碣石君那只讨人喜欢的穿山甲呢。”他给临槐让了位置,自己退出去,“我去看看赤狐,师尊若有吩咐再叫我。”
临槐微微颔首,坐在长生对面,见他还是愣愣地站着,他亲手提着茶壶给长生沏了茶水,揶揄道:“这么喜欢站着?”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前头两次见面,一次是长生的考教,另一次是两人当着众仙君的面冰释前嫌。
长生坐下来,接过临槐递来的茶水,掩面一口喝下。
“哎哎哎——”临槐想拦住他,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撇了一眼长生空空如也的茶杯,“我这么好的茶,你就这样鲸吸牛饮?”
“啊……”长生半张着嘴,看着眼前眉眼舒和分明的仙君。
临槐无奈地扫了他一眼,重新给他满上,“这回慢点喝。”
长生忙捧过茶盏,抿了一小口。临槐支着手,极为专注地看着长生饮茶,忽然道:“长生?”
“啪”得一声,瓷杯摔在地上,清香扑鼻的茶香满溢开来。
临槐:“……”
他不疾不徐地施法召出木簸箕和笤帚,将地面儿上的狼藉收拾干净,而后看似云淡风轻地维持住面儿上最后一点儿笑意,咬牙切齿地给长生倒了第三杯茶。
“临槐君方才想同我说什么?”长生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茶盏。
临槐君的目光犹如实质地落在长生的唇边,“不知你们人间作何喜好,我也听闻过有美髯公一说,只是天帝喜洁,素来不爱蓄须,如今你在陛下面前当值,也不可太过落拓,还是剃掉得好。”
他自以为说的委婉,可就差把“邋遢”两个字放在嘴边儿了,长生却并没有被冒犯的神色,而是忽然笑了。
他摸了摸唇边凌乱的胡子,对临槐道:“是临槐君喜洁,不喜欢我留胡子吧。”
临槐一噎,还没来得及开口,长生却从指间拈出一片锋利无比的小叶,顷刻间剃尽了唇边的须发。
临槐君看着那张果然光洁干净了不少的脸,满意地笑了笑,长生却道:“我初来乍到,或许有许多都并不知悉,临槐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只管与长生直说便是。”
“按你这言说,我倒是和霸君没什么两样了。”
长生摇摇头,沉默了半晌,临槐看他似是有些不悦,率先挑了两人之间敏感的话头开口,“之前打伤你一事……”临槐站起身来,躬身向长生一拜,长生忙去拦他,临槐索性顺着他立起身子,“是我的错。”
正主反倒没像其他劝说长生的人一样,几次三番地说临槐并非有心,而是直截了当地认了错。
“上回当着众仙官,临槐君不是已经道过歉了?长生没有放在心上,您亦不必在意。”
“我怕你觉着我是在他们面前演戏,或是被逼迫,或是为了自身私利故而道歉,”临槐开口颇为真诚,“再者……你昏迷那些日子,我的确深感歉疚,一次三两言语,不足表我愧疚之情。”
“既然仙君认为有负于我,可否纵容长生冒犯,问您一句真话?”
临槐被眼前人的言语气笑了,他无奈地坐下来,温声道:“问吧。”
长生却并没有坐,而是直直地站在临槐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听闻临槐君在锦华门督查考教已非一日两日,为何那日,您看不出我所受的考教难度与旁人不同?”
他当初之所以据理力争不肯接受考教的结果,也是因为觉出了难度被刻意加高,却不料临槐君提出将他推至界外,他便得离开。
临槐听完他的话,许久都没有回答,半晌,他才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长生的双眼。
“你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考教,一定要来白玉京?”
不同于三殿下的锋芒,青霭君的妖冶,临槐的眼睛生的很温柔,当被他这样注视着的时候,长生很难说出谎话。
白玉京是三界之内最为祥和安宁的地方,白玉京的仙官在人间受尽供奉,在幽冥生杀予夺,权势滔天,进入白玉京,成为名副其实的仙官,是无数修仙者和妖族鬼族毕生的渴望,故而长生可以编造出一万个理由来搪塞临槐。
可是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长生……”临槐闭了闭眼,“你既然知道自己来白玉京的目的都不能宣之于口,自然也该明白,为什么有人不愿意让你来。”
他这样说,便是默认了那日,他的确看出了异样,却并没有反驳阻止。
“只是这件事捅到了三殿下面前,你又是三殿下的朋友,眼下尘埃落定,就算有人想要阻止,你也不可能离开白玉京了……我没有别的忠告,只劝你放下你此行的目的,否则你我都预料不到,日后会有怎样的滔天之祸。”
“我明白了。”长生轻声道:“多谢临槐君指点。”
临槐君站起身,透过窗外看了一眼正来回悠悠踱步的赤狐,“我该走了——”
“临槐大人!”长生急急地叫住他。
临槐回头,有些不解地看向长生。
“我听说,您要与凤栖大人成婚,是真的吗?”
临槐似是有些意外他的话,他沉思片刻,笑道:“把手拿出来。”
长生疑惑地伸出手,临槐从袖中拿出一把红纸包着的喜糖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往后有什么疑惑,尽管来这儿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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