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不服输道:“你又比我好些了?”
一群村民维持着趴在树上的样子,你一言我一句的拌起嘴来,乍一看是剑拔弩张,细细看去,却能感受到他们松下来的神经。
还有人得意洋洋地炫耀方才见到了真佛的模样,兴致之高仿佛能够一代一代把今日见闻传下去,直到祖孙太孙。
那些方位不好,没见到的,自然是羡慕坏了,言语里带着懊恼和酸意,一时间整个祠堂吵吵闹闹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林焉被眼前的情绪所感染,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直到心上忽然响起一句“阿焉”。
是施天青的以心传声。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声音很轻,却像是重重敲击在他心口上似的,余震从心尖蔓延开来,麻酥酥到了天灵盖。
“把屏障打开吧。”
韧劲的藤蔓将村民们一个一个温柔地放下,随后柔顺地缩回林焉袖中,施天青站在原地,看向林焉。
最后一片霜雪落下,茂密参天的银杏坐落在祠堂正中,完整地露出它的真容。
尽管因为战事纷扰,四处落满尘埃荒凉,那棵树依然青翠地立在庭中,树干极粗,年岁极老,约莫数人亦难以合抱。
遒劲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绸,饶是许多已在风雨中老旧褪色,却依然不改银杏厚重。
林焉走过去抚摸上树干,方才被落川归还的长生灵魄顷刻间回到树上,缓缓铺开,汲取着本体的营养。
吵吵嚷嚷的村民们正为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神迹激动而雀跃地互相攀谈,或是为自己的勇敢自豪而鼓舞,恨不能原地放上一把烟花。
无人留意到施天青在喧嚣之中缓缓覆上了林焉的手。
用心传声的速度很快,林焉与落川君的交流在百姓眼里不过刹那。
只有他知道,在那一刹那,林焉经历着怎样的命悬一线。
“阿焉。”他用极低极低地声音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林焉望向两只重叠的手,目光忽然顿住了。
没来由的心悸悄然响起,他低下头避过了施天青的目光。
大多数神仙都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亲人爱人才知道的乳名,一个是给外人听的尊号。
三殿下不需要尊号,可施天青猜的没错,他的确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乳名。可因着他地位高贵,连叫他乳名的人都极少极少。
他知道施天青问的就是这个名字。
“你是我什么人?”他问,“我为何要告诉你?”
施天青没皮没脸地接道:“心上人。”
林焉翻了他一个白眼抽回手,施天青却急急忙忙拉住他的手,“我的。”
没等林焉说话,他又补道:“我的心上人。”
林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施天青不急不缓地从手里变出来一段红绸。
“我们也挂一个吧。”施天青洋洋洒洒在红绸上写下自己的大名,又把红绸递到林焉手边。
“你也不怕长生看见了笑话你,”话虽这样说,林焉还是抬手,在那红绸的另一面写下了两个字。
“你写的什么?”施天青作势要看。
林焉扬手径直用灵力将那红绸挂在了长生树最高的地方,又加上了一道封印。
“你耍赖。”施天青瘪嘴道。
林焉轻轻抚摸灵戒,透过灵戒看向那账本,忽然偏头对施天青道:“你做好准备了么?”
“什么?”施天青显然有些意外。
林焉望向前方,眼里一闪而过的锋利。
“回白玉京,洗刷罪名。”
第52章 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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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白釉盘中皆盛着盛开的莲花,一身礼装的三殿下立在殿中,无人出声,针落可闻。
在缭绕的丝竹乐声中,天帝陛下终于放下林焉亲手呈上的账本,看向他道:“朕验过了。”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的情绪,“是真的。”
心存的最后一点期盼和侥幸被打破,林焉的眸色倏地一暗。
“为父是不是让你看笑话了,”天帝突然道:“朕身为三界之主,惟愿四海昌平,可能干的徒弟,亲信的爱卿,一个一个……全在欺瞒朕。”
“人皇曾对朕有大恩,人族亦是朕的母祖,朕设下无数天条为保全人族,可这些人……这些人!咳咳——”天帝陛下甚少动这样的大怒。
林焉明白,当天帝陛下将最终的验证结果告知他的时候,落川君的罪名便彻底落实了,他垂下眼,遮住了神情复杂的双眸。
“这并非父皇之过。”
“朕知道,吾儿心里不会比朕好过,”金色的冠冕之下,天帝单手支着眉心,“是你这帮不成器的师叔们当久了神仙就忘了做人时候的疾苦!”愤怒使天帝猛地站起身,许是动作太大,亦或是急火攻心,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焉忙去扶,天帝只摆手,似是不愿被搀扶。
“百年已过,不日便是碣石和那位人间公主的处刑日了。”
“父皇的意思是?”
“这件事交给你办。”天帝道:“务必震慑三界,叫白玉京从上到下再无仙君敢效仿!”
“那落川……”
天帝忽然回头,盯住林焉的眼睛,“三殿下接旨。”
林焉忙退后一步,郑重跪地,“儿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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