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对方却又再度回到剑中,曹若愚怔了怔,默默捡了起来,嘟囔着:“孙前辈,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是不是在长明灯里太久,伤得太重了?”
他为这个人感到惋惜,手中剑势多有苦闷之感。他絮絮叨叨着:“也不知道我大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师父他好不好,我三师兄和小师弟安不安全。”
曹若愚是个自来熟,虽然一开始误会孙雪华是鬼,很是惧怕,可一旦接受了对方是文长老的大师兄这个事实后,就开始暴露本性。
他在天光下舞剑,身上莫名热了起来,一股热流自他丹田涌出,渐渐汇聚到他的剑锋,明曙好像也不再被他所掌控,而是由另一股力量引导。
清晨的风拂过,曹若愚耳边的碎发黏在他汗涔涔的脸上,他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对他说:“你天性善良宽宥,不适合染血。你师父传授于你的剑,不是杀人的剑,是卫道的剑,当以退为进,万千如一。”
曹若愚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师父的意思,不是森罗万象,是抱元守一。
“多谢前辈。”
他恭敬极了,可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陷入了沉寂。
天边大白,云层被晕染到发亮,素净如雪色。
作者有话要说:
写几章师弟们的际遇
第100章
文恪将近来发生之事尽数寄往了临渊。
自孙雪华现身之后, 他每日便多了个任务——盯着曹若愚练剑。起初年轻人很不自在,有些放不开手脚, 文恪就在一边催他:“快点啊,我大师兄在这边看着你呢,你得抓紧这个机会,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
文恪万分迫切地希望孙雪华能指点曹若愚一二,免得浪费了这个好苗子。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与大师兄商量,比如现下迷雾重重的魔都,摇摇欲坠的正道。
顾青回信于他,说是正道同盟齐聚临渊,商讨魔都一事,未能议定出结果。个中缘由, 文恪自然也猜到, 十年前正道昌盛之时, 尚且只能与魔都打个平手,更遑论如今这青黄不接, 人才凋敝的境况。
顾青在信中说道, 她以卦术推衍,薛闻笛恐有大劫之象, 而魔都亦未全部复苏, 似乎被人有意压制。临渊意与鬼道结盟, 借走马兰台冥泉车驾, 速战速决。只是目前, 鬼道不曾有任何消息。
文恪想宽慰她, 却是词穷难言, 只道会一并搜寻鬼道众人的下落。曹若愚练剑归来,恰好看见文恪将这封信送出去,便问道:“文长老,临渊那边是不是有消息了?”
“没有。”文恪倚着窗,神情落寞,“魔气剽悍,正道难以深入其中,师姐也无能为力。”
他抬眸看向曹若愚,“你三师兄有消息了吗?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好像是老鬼主的儿子。”
“没有。”提到这个,曹若愚也是满脸沮丧,“他就像从这个世上蒸发了,大师兄留给我们的雨燕怎么都没有回应。”
“那他会在哪儿呢?”文恪忧心忡忡。
施未已经在崖底待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他被施故从山顶扔下来的时候,刚好摔进一条湍急的暗河之中,紧接着就被水流冲击到了一片滩涂之上。他没有昏迷太久,醒来就是茫茫黑夜。黑暗之中,幽幽白骨伫立在四野,空洞的眼眶之中冒着骇人的绿光。
施未知道山顶之下是一片乱葬岗,却不知具体情况。他本以为会是些凶尸恶灵,不想放眼望去,竟全是白骨。折戟残剑层层叠叠地积在一起,覆着薄薄的黄土。空气中没有他熟悉的或者自以为的恶臭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直透天灵盖的恶寒。
施未没有剑,只能从地上捡。他拾起一把生了锈的长剑,回首看了眼身后湍急的暗河,原路返回定是不能了,他只能往前走,若是找到崖壁,还能顺着爬上去。
施未缓缓踏出一步,周遭便响起了诡异的“咔哒咔哒”的声响。
白骨从黑暗中复苏,或持剑,或提枪,或扛刀,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施未只身迎敌,不过三招,他的剑就断了。满是铁锈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砍中其中一具白骨的胳膊,施未顺势抢过他手中剑,挡下了密集的攻势。
白骨如潮,入耳全是刀剑碰撞的金鸣之音,施未的剑断了,又重新捡起一把,周而复始,屡败屡战。他喘着粗气,总觉得他那个不着调的老爹是想将他耗死在这儿,他抹了把脸,朝前狠狠一劈,笔直地斩断了面前一具白骨。施未趁机后退,躲到了一处隆起的小土坡后边,封住了全身气息。
白骨不再行动,各自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施未颤颤巍巍地伸着手,虎口裂了很大一道口子,身上也到处是深浅不一的伤口。他望着自己汩汩流血的掌心,用力一握,要妥协吗?要向死老头妥协吗?要重新回到原点,成为鬼道一员吗?
施未头靠着背后的土坡,仰天紧闭眼睛,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容他犹豫。他再拖下去,只会命丧于此,他还得与师门会合,他的师父师兄弟都在等他。
施未倏地睁开眼,挣扎着站起身,站上了土坡,仰天大喊:“死老头,你不是想看我笑话吗?今天,我就让你看个够!”
深邃的幽夜之下,施未的声音不断回响,所有的敌人再次向他涌来。他目光一沉,松开鲜血淋漓的掌心,运起了施故曾经授予他的鬼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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