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许冬时一到,立刻有医护人员将顾崇海扶到轮椅上,走私人通道进去。
顾天这时才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神情呆呆的,长睫不安地扇动。
许冬时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眼神坚定且蕴含力量,“小天不要害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在许冬时安抚性的动作和语言里,顾天渐渐平静下来,像暴风雨中寻求庇护的幼兽一般往许冬时怀里钻。
许冬时心疼得不行,一下一下轻轻搭着顾天的背,希望能以此给他一些安慰。
周助不多时就赶到了,见到依偎在许冬时怀里的顾天并没有表示出诧异,只是朝许冬时道了谢就去找医生沟通。
许冬时不会多嘴问有关顾崇海的事情,专心地安抚顾天。
约莫半小时,周助告诉许冬时顾崇海醒了,想要见他。
顾天还处于余惊未定的状态,离不开人,许冬时只好带着他一起进病房。
顾崇海躺在病床上,病容苍白,不复平时的硬朗,甚至看起来有些超乎年龄的老态,在这一刻许冬时才终于意识到,顾崇海已经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了。
顾天一见到顾崇海,眼睛湿漉漉地喊了声爸爸,父子连心,他虽然不如正常人那么敏锐,但也能意识到悉心照顾他的父亲出了不好的事。
顾崇海摸摸顾天的脑袋,对许冬时说,“坐吧,不好意思,今天吓到你了。”
许冬时摇摇头,和顾天在病床旁坐下来。
事到如今,顾崇海对许冬时已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他感慨道,“人老了,不服不行啊。”顿了顿,“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动跟你结亲的念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因为我需要一个合法的、有能力的继承人。”
许冬时脑袋轰的一下,短暂失去了思考。
顾崇海深邃的眼注视着许冬时,郑重说,“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很多,但德行兼备,能真心对待小天,也得到小天喜欢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许冬时难以在一时之间消化这条信息,半晌才怔然道,“您的病.....”
“肝癌末期,医生说我至多只剩下半年。”
顾崇海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离世的事实,语气平淡,只是看向顾天的哀愁却暴露出他的真实心理。
许冬时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崇海会对他高看一眼。
如果顾崇海没得病,大可再慢慢寻找一个适合万崇的继承人,当然,所有的一切前提是,这个继承人所要继承的不仅仅是万崇,还有顾天。
顾崇海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目前他所能找到的最优选择——也就是许冬时身上。
“万崇是我拼搏多年的心血,我不会把它随便交给任何一个人,可是比起万崇,我更希望在我走后有人能代替我照顾小天。”
顾崇海说到这里,总是精明的眼睛里布满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不舍与担忧。
“小天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这些年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医好他,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明白这个世间的规则,可是如果我不在了,没有人会计以百遍耐心地教他过马路要看红绿灯,跟人交往要打招呼,要讲卫生、懂礼貌。”
“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我走了以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在顾崇海缓慢的语速里,许冬时见到了一个父亲对孩子最纯粹的爱,这让从小就被抛弃的他深深动容,甚至眼带湿润。
“小天是一个很需要爱的孩子,我得找到一个愿意照顾他、爱着他的人才能放心离开。”
“得知我自己有肝癌后,我每天不敢睡觉,怕一睡就再也醒不来,留下小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他该多无助害怕。”
“幸好你出现了。”顾崇海说到这里,声音虽轻,语气却难掩激动,“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一个人,他对你的喜欢与依赖绝不会比对我的少,我很难不抓住这个机会,我甚至想过把我在万崇的所有股份都给你,让你和小天结婚。”
“可是很快我就意识到,我这样做太自私,”顾崇海真诚道,“冬时,实不相瞒我找人调查过你这些年的履历,你温润如水,宠辱不惊,有能力、有眼光,我很欣赏你,无论是把万崇还是小天交给你我都会很安心,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乱点鸳鸯谱。”
“小天的喜欢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懂得结婚的意义,可我是一个将死之人,等我走后,你依旧是自由的,你可以追求自己的感情和人生目标,有了万崇做你的底牌,你会有意想不到的选择权,没有人能干涉你的决定,这是我所能给予你的。”
“而我对你的唯一请求,就是替我照看好小天。”
顾崇海的一番话让许冬时哽咽不已,他跟顾崇海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月,可顾崇海却是唯一一个看透他的人——自由地去选择自己的生活。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自己的工作,他的人生在他被丢弃的那一天开始,就丧失了所有的选择权。
而今,却有一个人告诉他,只要他想,他就是自由的。
但许冬时还是不敢做决定,这个诱惑巨大,可同样需要背负的也很沉重。
单单是万崇这个庞大的集团他就没有信心能够管理好,何况他还得对另外一个人的下半辈子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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