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 这小子风流成性, 上学的时候都不知道收敛，毕业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但没有人知道, 林寻有一点很是怪异，就是他只谈感情不走心。
    似乎不管再漂亮的美女在他这里都跟过眼云烟一般，有的他连名字都记不住。
    甚至连分手理由都很奇葩，像什么把他新买的鞋踩脏了啊, 打游戏太菜害他丢脸啊之类的。
    归根结底就是一点，谈的时间太长, 腻了。
    分手之后，有的女孩被伤透了心, 跑到林爷爷林奶奶这里哭诉。
    林家老两口对这个孙子也很是头大, 林奶奶苦口婆心的劝他，林爷爷抡起扫把就往他身上抽。
    但是没用，林寻最多就会收敛几天, 后来还是会以一种浪荡子的形象出现。
    他沉醉在那种众星捧月般的纸醉金迷中，享受着抽烟时别人抢着给他点火的样子。
    那时候的赵雯还是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乖乖女, 只会带着笨重的近视眼镜，抱着比小山还要高的学习资料夜以继日的学习。
    她和林寻很像, 林寻父母双逝，她的父母也因为一场车祸双双逝去，只剩下年迈的奶奶靠着微薄的退休金供她上学。
    班里的老师很喜欢她，所以基本上每年的奖学金都会归于赵雯手上。
    加上她性格沉闷，班里又有不少爱嫉妒的同学，个别家庭条件殷实的同学还会拿她家境寒酸来恶语相向。
    说她是个穷鬼，一件漂亮的衣服都没有，说就她这样的，以后学习再好出来都没什么用，说她就算再漂亮以后也只能给人家当三陪。
    闲言碎语几乎将她淹没，那时候的赵雯成了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都要吐口唾沫淹上一口的破石头。
    赵雯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林寻刚好从外面抽完烟回来，看到这幕的时候将一盒完整的粉笔扣在一个正在嘲笑他的男生头上。
    他一只手插着口袋，目光里满是厌恶的扫了一圈，语气冷漠道，一堆男的欺负一个女的，算什么本事？
    拿别人的家庭开玩笑，老子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人。
    短短的两句话让班里鸦雀无声，包括愣在原地的赵雯。
    她没有想过，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竟是她最看不上的花花公子。
    从那之后，班里没有人再去招惹过赵雯。
    她的青春又归于了一片平静，或许是那次的伸出援手，或是命运的相像，让赵雯注意到了这个看似纨绔不着调的少年。
    她发现他虽然抽烟喝酒，可从不会对着身边的人恶语相向，甚至还会蹙眉告诉低年级的人少接触这些不好的东西。
    她发现他虽说女朋友成堆，但从来不会随意的对女生动手动脚，分手之后也没有任何一个女生诋毁于他。
    她发现他仗义义气，对帮助过自己的朋友都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见过他对爷爷奶奶尊重敬爱的样子，见过他抱着自己的小妹妹，眼底透露出的温柔和疼爱。
    慢慢的，赵雯觉得这个少年似乎身上带了一种特殊的光芒，是让她在一堆穿校服的人中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
    她开始慢慢关注他又换了什么样的女朋友，她会偷偷关注他成绩的排名，但是毫无例外，林寻总在后面五个徘徊。
    深夜学习完了之后，赵雯也曾躺在床上偷偷查过高考分数线，从不会担心分数线的她第一次卡着点把简单题的每题得分算了一遍。
    从来不在意相貌的赵雯开始照镜子了。
    洗澡的时候她会不自觉的瞄一眼自己的胸部，然后羞愧又气馁的把目光移开。
    因为她记得，林寻女朋友的身材总是一等一的好。
    她开始学着收拾，虽然妆容不浮夸，但至少穿的精神漂亮了许多，整个人都有了不少气质。
    真正让林寻注意到她的时候，还是赵雯帮他偷偷补了无数次作业，老师当众夸奖林寻那次。
    那种惊讶又不明白的目光看着她，烧的赵雯耳旁直发热。
    但是当晚，她得到了一句让她低落到骨子里的话。
    林寻告诉她：你每次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又不瞎。别喜欢我了，你太乖了，我们不合适。
    干脆利落的一句话，一句多余的都没有，彻底击垮了赵雯的防线。
    她忍住眼泪，偷偷怨恨自己的不小心，从此再没敢偷看过林寻一眼。
    可缘分这种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学校成立了帮扶小组，班级第一的赵雯刚好成为倒数第一的林寻的小老师。
    秉承着要带好林寻的责任感，赵雯每天晚上都要去林寻家帮他补习。
    林寻虽然不乐意，但林奶奶可是热情的很，每天都会做一桌子菜等着赵雯过来。
    小林念也很喜欢她，那时候的林念才上小学，扎着两个漂亮的小丸子头。
    成天问她怎么样学习才能像赵姐姐一样好，好让她追上某个不愿意等她的江小气鬼。
    可能是日益接触之间的摩擦，林寻也慢慢对她有了好感，可程度也仅仅到这里了。
    一直到两人恋爱到分手，林寻都没有想过，赵雯会喜欢自己到这种程度。
    为了他放弃了大城市的高薪工作，跑来小县城当一个高中班主任。
    林寻正孤身坐在床上，目光落到窗外婆娑的树影上。
    他侧模看了林念一眼：说吧，你想说什么？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林念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坐下看着外面的树，哥哥，你其实是很喜欢赵老师，不，雯雯姐的吧？
    林寻难得没反驳回去，他没说话，垂下眼眸。
    半晌才低声道：怎么说？
    因为我也有见过你其他女朋友的，你看雯雯姐的时候，那种眼神完全不一样。而且我觉得雯雯姐也超级喜欢你，不然怎么会老问我大打听你，还问我你的电话号。
    林念目光很认真，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底露出轻微鄙夷的神色。
    我还听说，你微信把雯雯姐拉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假的，哥，你一个男的哎，居然拉黑女孩子，这也太没品了吧，我看不起你。
    林寻被她气笑了，朝着林念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你一个小孩子家的还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你懂什么啊？
    怎么不懂啦？而且我成年了！
    成年就不是小孩子了？！
    林寻斜睨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回来，喃喃道，你成年那天还是在医院，生日到时候还是要补回来的，要我看，要不在市中心那个餐厅帮你包个包间，再找几个朋友
    眼看着林寻的话题越来越跑偏，林念忙打断把他思绪拽了回来。
    这不是重点。林念目光认真道，哥，你真的要考虑一下了，雯雯老师年龄不小了。你打算让她等你多少年，可能对于你来说，你们还年轻。但是雯雯姐是女孩子哎，女孩子的青春不能浪费的。
    她跟了我才是浪费青春。
    林寻声音很淡，目光里夹杂着一层暗蒙蒙的灰，却不带有任何情绪，像是早已决定好了一般。
    你们男生怎么都这样啊！林念有些替赵雯不乐意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雯雯姐想要什么啊？你都没有问过她，就自作主张的觉得在为她好？或许雯雯姐觉得，跟你在一起连吃苦都是开心的呢，不然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么高薪的工作来这里找你呢？难道这里的男孩子会比大城市的要好？
    之前在赵雯的办公室里，林念无意中看到了她手上拿着一支钢笔，一直坐在桌前摸索着发呆。
    林念记得这支钢笔，是林寻上高中那年，她爸爸从国外带回来送给他的，即使放到现在也是一笔不菲的价格。
    当时的林寻对钱没有概念，送出去的礼物不计其数，估计他自己都忘记了，却被赵雯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这么多年。
    逃避是不能解决事情的。哥，我知道你后来很喜欢雯雯姐，前段时间我还在办公室听到，雯雯姐的奶奶在跟她打电话，大概是在催婚，好像是给她找了个适婚的男朋友，让雯雯姐这个暑假去见一见，接触一下呢。
    林念望着身边的林寻，发现他的脊背有些僵直，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单薄又无力。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林念很了解他哥。
    和赵雯在一起后，林寻明明没有谈过任何女朋友，甚至连绯闻都没有传出来过。
    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填报志愿的前一天，也就是和赵雯提分手的那天，林寻喝到烂醉。
    回到家之后，眼泪就像不值钱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当时把林奶奶都吓坏了，问他他也不肯说，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带着颤抖和哽咽。
    我输了，是我输了。
    反反复复，艰涩又暗哑。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输了什么。
    所有的不甘和委屈似乎都在那一天迸发出来了。
    从那之后，林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开始学着帮林爸爸处理公司里的事宜，学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他和从前那些狐朋狗友断了一切联系，赵雯每年都会打来电话，他从来没接过。
    但是林念知道，林寻是喜欢赵雯的，他自以为伪装的很好，但身边的人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气氛安静了许久许久，林寻才下意识的抬眸问她：那她同意了吗？
    林念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呀，说不定雯雯姐接触了之后，发现那个男生还不错，那你不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说着，她还强调了一句：又不会有人等你一辈子，是吧？
    林念分析的头头是道，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的林寻莫名有些想笑。
    你懂得倒是很多，跟多有经验似的。
    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忽然就敛下来了，眯起眼睛看她。
    你刚刚说，你们男生怎么都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林念愣了一下，她刚才就是脱口而出，自己也没意识到。
    她笑了笑，亲昵的挽住林寻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林寻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说。
    我暑假想去B市一趟，可以吗？
    B市？大城市啊。林寻蹙眉想了一下，去那干嘛？也没什么景区吧？几个人？几个女孩子去不安全吧？现在外面很乱的。
    林念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是几个女同学，我想和江屿一起去。
    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了，林寻眯眼看她，声音立马冷了下来。
    你刚说什么？
    林念心虚的更厉害了，小声解释：B市是江屿没来这里之前，以前的家，他这个暑假答应了赵叔叔要回去的，我想陪他一起。
    不行。林寻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冷脸拒绝道，和陈音落那群女孩子一起还可以考虑一下，和江屿，不行。
    为什么啊？！林念不乐意了，江屿很厉害的，他可以保护我的。
    保护你？林寻轻扯嘴角，冷笑一声，他都成天把自己搞进医院，他怎么保护你？
    他最近都不打架了，都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我告诉你林念，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在这能保护你，那去了B市呢，他爸是怎么进的局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亲手杀了他妈的人！能有什么好人？！别说江屿会不会遗传了，说不定就是一家人把你这小白兔往狼窝里引，到时候怎么被人吃干扒净了都不知道！
    林寻被她气急了，说话都口无遮拦了起来，言语间带了几分尖酸刻薄。
    林念听的也莫名委屈，不知不觉放大了分贝反驳。
    江屿哪里像你说的这样，他不会骗我的！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骗你？！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啊！我男朋友怎么会骗我？！
    林念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慌忙捂住嘴巴。
    可惜已经晚了，林寻愣愣的站在原地。
    眼底的怒意一点点透露出来，他半晌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你说谁是你男朋友？！
    林念这会哪敢说话啊，心虚的站在一旁低头扣手。
    好啊，好啊你个江屿，拐卖未成年，真是好有本事！
    估计是气急，林寻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就要往门外冲，门刚打开就被林念用尽全力拉住了。
    林念一脸心虚的表情：不是，哥，你要去哪啊？
    还能去哪？！林寻咬牙道，去找他算账？问问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说着，林寻正要出去，就见林念转身拦在门上，门被啪嗒一声关上了。
    林念脊背紧紧的靠在门上，声音不大，目光却很是认真。
    哥！我是成年人了！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成年了又怎么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念打断了。
    等一下，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深吸一口气，把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赤.裸裸的展现在了林寻面前。
    哥哥，我真的觉得我是喜欢江屿的，不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那种喜欢，是我得知回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屿的那种喜欢。
    江屿他真的很好，他很聪明，那些我不会的题，他会专门搞懂来教我，他的字很漂亮，他会把水果切成一块一块的递给我。我想吃甜点，他跑再多店都会帮我买回来，嘴上还倔强着说顺道买的，不喜欢才会给我吃。他唱歌也很好听，可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也不会有人去注意。
    可是我不明白，他身上明明有很多优点，怎么你们一个也看不到呢。
    我从前不懂什么是喜欢，可是我想保护江屿，我不想让别人欺负他，看到他难过，我也会难过。所以哥哥，你们欺负江屿的那段时间，我不是故意赌气，我是真的不想和你们说话。
    林念声音不大，语速也是平平缓缓的，眼底的柔情却难以遮掩的透露出来。
    林寻目光有些怔然，片刻后才稍微冷静下来，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
    从这么小就开始喜欢江屿了吗？比哥哥还重要？
    林念忙摇摇头解释：不是的，都很重要，哥哥是我最亲的人，江屿是我最喜欢的人。
    林念从小就特招人喜欢，这句话不掺半点虚假。
    她刚来小镇那年才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个漂亮的小辫子，脸蛋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乖巧的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站在中间。
    那会林寻也是个小学生，平时都是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宝。
    平白多了个小粉团子跟自己争宠，林寻还偷偷不爽了许久。
    可两人也不过接触的第二天，林寻就喜欢上了这个说话奶里奶气的小团子，平时出去玩都要把林念拉出去跟旁人炫耀一番，说这是自己的小妹妹。
    爸妈去世的那天，林寻在院子里哭了好久好久，别人都被他的情绪渲染，不知如何安慰也不怎么敢靠近。
    只有林念会举起她两只奶呼呼的小手为哥哥抹眼泪，林寻哭了多久，林念就在院子里陪了多久。
    所以对于林寻来说，林念是他心底最温柔的存在。
    就连从前他那些狐朋狗友都知道，林寻是出了名的妹控，小镇里没人敢招惹小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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