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融化时
作者:山央
简介:
一
唐辛第一次见到沈愿,是在内饰简陋的金杯车里,惊鸿一瞥的一双手,彼时的唐辛尚不知道,那双手最后会按在自己腰窝上。
二
缙北沈家二公子订婚当天失踪,没人知道他在一个小镇子里隐姓埋名,喜欢上了隔壁一个姑娘。
他们夜游庆祝喜悦,分食西瓜最甜部分,一起去看山顶日出,
中秋灯会,两人在盛大灯海中温柔对望,
他们都假装不知那一戳即破的窗户纸下是如何暗流汹涌。
第1章
正是新年。
春河镇早早从雾中醒来,老远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接力似的一家挨着一家,终于到了自家院子。
唐辛被近在咫尺的噼里啪啦声惊醒,所幸急促的鞭炮声没有响很久,她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想接着睡个回笼觉,随即楼下传来中气十足的吼叫声,
辛辛!再不起来我要安安扔炮仗到你屋了。
在楼下玩的唐安立马接话:太奶奶,我这就去。
唐安迈着欢快的步子噔噔噔上楼,熟门熟路穿过阳台直达走廊尽头的房间,还没等到门口,就看到唐辛倦沉沉的一张脸盯着自己,还捏着炮仗的手立马背到身后去,讪笑起来:姑姑早上好。
唐辛冷哼一声下楼洗漱,冬天井水温热,她刷完牙含了一大口水漱口,院门大敞着,远处隐在早春薄雾里的群山,一年一年静默着。
她正发呆,忽地闻到一阵硝烟味,一低头看到冒着烟的炮仗,还没来得及踢开,嘭!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唐辛吓了一激灵,嘴里的水咕嘟咽了下去。
而刚刚在楼上炮仗没扔成功的唐安,在她身后笑出鹅叫。
唐安安!
太奶奶救我!
唐辛!你几岁了,还跟孩子较劲!
祥和的院子里,气氛瞬间闹腾起来,不知谁家进来找食的公鸡吓得扑棱着翅膀窜出门去,消失在屋外拐角。
有靠山的唐安安毫发无伤,被支使出去的唐辛临走前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躲在孟翠婉身后朝她做了个鬼脸。
出门没两步就是下坡,唐辛把保温桶固定在车篮里,车子摇晃了几下后顺着惯性滑了下去。
冷冽寒风扑面而来,道路旁的私家车从年初五就开始减少,到今天几乎没有了,只剩院子里一家家老人,扫着送孩子出门放完的鞭炮屑,鲜红的纸屑堆在一起,被风吹的四散开去。
唐辛下了坡车头一转骑上石桥,底下的河水到了冬天也不结冰,潺潺流过鹅卵石河床。
石桥行驶至一半,迎面开来了一辆金杯车。唐辛认得这辆车,据车主自己说,他曾经是赛车车队的神车手,车技牛逼,可以和舒马赫一较高下。
当然,如果他的腿没跛的话,大家还是愿意相信百分之五的。
此人自诩车技过硬,不管多窄的路都能开过去,挨着别人的车堪堪擦过时,还一脸自满地说:牛逼吧。
石桥本身就窄,金杯车开进来的话给唐辛活动的范围就小了。唐辛不想和车神比车技,正要在桥边停下让他先过时,对方竟然停在桥头没有开进来,还按了几声喇叭,示意让她先走。
唐辛有些意外,急忙加快速度朝桥头驶去,经过金杯车时车窗降下,一张能看得出年轻应该是个帅小伙的脸探出头来,笑问:唐辛去哪儿?
唐辛脚尖点地,顺手紧了紧脖间的围巾回道:去给我嫂子送点吃的。
冯海点头,手肘撑在车门上,客套感慨了句:你们姑嫂感情真好。
唐辛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余光却注意到冯海的副驾。
副驾上坐着的人被冯海肥硕的身子掩了大半,唯独漏出一双手,瓷白玉似的,曲起的骨节清晰分明,在内饰简陋的金杯车里,生出车子稍微开快点就会碰坏的易碎感。
那你赶紧去吧,骑车小心点,镇上都是车。冯海没注意到唐辛盯着人家的手瞧,叮嘱了一句便升起了车窗。
车窗截断了唐辛的沉思,她一蹬脚踏车也跟着离开。
这头冯海正缓缓过桥,看了一眼旁边低头打游戏的少年,找起话题来:刚刚那距离是可以过的,这里车少不用刻意让,不是我吹牛逼,我年轻的时候...
少年听着不知真假的当年勇,抬头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淡淡说了一句:让一让也不耽误。
可是咱俩都让一路了。
冯海在心里反驳。
这一路上他看似在打游戏,但对周边的路况十分在意。镇上不比市里,甚至不比县城,大过年的,骑摩托载着人和年货去拜年的比比皆是,偏偏最近在修路,各路车拥堵在一起动弹不得。
要是以往,冯海凭借高超车技加上疯狂按喇叭的本领,能让前头减少一半阻碍,可偏偏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爷,全程轻飘飘一句别按了,让人家先走。让他不得不全程收着油老老实实开车。
算了,看在他出价高又爽快的份上。
冯海开过桥正拐弯上坡时,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刚刚那姑娘是你隔壁邻居,以后你们好好相处。
少年新开了一局游戏,没有回应。
*
唐辛的嫂子舒暄和是镇上卫生所的医师,镇上的人平时有个小病小痛,为了省钱首选都是来卫生所。
除了除夕那晚舒暄和在家吃了顿饭,大年初一就在卫生所坐诊了。今早饭都没吃就被电话叫去,孟翠婉怕她忙起来又忘记吃饭,于是让唐辛跑一趟。
唐辛停好车,提着保温桶走进卫生所。
扑面而来的浓重酒精味,走廊的灯发着微弱的光,退漆斑驳的木长椅上坐着几个面色憔悴的人,架子上的点滴正缓缓往下滴药水。
舒暄和刚给患者做完皮试,一抬头看到唐辛推门进来,看到她手里的保温桶后笑了起来,奶奶叫你来的?
怕你这个大忙人没时间吃饭,多心疼你。唐辛笑呵呵把保温桶放在桌上。
旁边的大叔听到唐辛的话,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说:辛苦舒大夫了,麻烦你了。
不要紧,皮试要等大概20分钟,你在这里等一下。
舒暄和说完带着唐辛到了自己办公室,挤了洗手液严谨用七步法清洁。唐辛站在身后,看着舒暄和揉搓着十指,不自禁想起在桥头看到的那双手。
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手,比舒暄和从小弹钢琴的手还要漂亮。
唐辛不禁想知道有那么一双手的主人长什么样。
肯定是女孩吧,女孩才有这么好看的手。
辛辛,你在听吗?想什么呢?
听到问话的唐辛恍然回神,啊..什么?
我说你在家看着点安安,别让他拿炮仗出去乱放。
唐辛扯了扯嘴角,纠结了几秒出于对侄子的爱,选择不告状,他在外面不会乱来的。
他只会对姑姑耍横。
舒暄和实在是忙,一顿饭的功夫被叫出去两三次,等到最后,面片汤上的油因为低温结在一起,没法吃了。
算了,我也吃饱了。天冷你赶紧回去吧。忙过这阵就不忙了,中午我有空就回来吃。舒暄和边说着边拧紧保温桶盖,主要是我帮别的医生代了班,不然不会这么忙。
为什么帮他代班?唐辛接过保温桶问道。
舒暄和温婉脸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唐辛立马心领神会,你要去看我哥是不是?对哦,过几天就是情人节,肯定要成双成对了。
赶紧走!舒暄和被调侃得脸一热,迫不及待把唐辛赶走了。
唐辛拎着保温桶出了办公室,刚进来时还半空的长椅已经坐满了人,这样的情况等会就不忙了吗?
唐辛叹了口气,骑车回家。
薄雾早已散去,今天云厚,薄纱一般的阳光落到地上,车轮碾过轻易就碎了。唐辛骑车穿过镇上的集市,街角花店的小黑板上写着情人节玫瑰花预定中,后面还跟着个大大的感叹号。
情人节啊。
系着红围巾的少女呼出一口白气,仰头眯了眯眼,
路屹会跟谁过呢。
她想完自嘲笑了笑,脚下蹬得更快了。
不管是谁反正轮不到我。
少女从拥挤的人缝中灵活穿过,街角的花店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唐辛到家时,唐安正闷闷不乐坐在葡萄架下,也不知坐了多久,小手被冻得通红也不回屋。
怎么了?谁惹我家宝贝生气了?唐辛停好车摘下手套,蹲在唐安面前捂住他冰冷的手。
生了一上午闷气的唐安被姑姑这么温柔安慰,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抽噎着告状:太奶奶..欺负我。
唐辛扭头看了一眼院里,没看到奶奶身影,这个点也许是去菜园摘菜了,她笑了笑问:太奶奶怎么欺负你了?
她不准我拿哥哥的红包。
?
唐辛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
唐安感觉自己找到了靠山,眼泪掉的更凶,断断续续说着前因后果。
前几天余连舟来了,说有人租了隔壁房子,初七过来住。但初七他们要去临西给外公拜年,于是决定把钥匙放在她家,到时候人来了,把钥匙给他就成。
今天人来了,过来拿钥匙时,唐安在一旁乖巧说了句哥哥过年好。
那人接过钥匙没一会拿了个红包过来,孟翠婉看到了,怎么也不肯收,正要唐安把红包还回去时,唐安已经拽着红包跑上楼,任凭孟翠婉怎么叫他都不下来。
所以奶奶说你了?唐辛揉了揉小家伙肉肉的小手指问道。
太奶奶说不能随便要人红包,还说要告诉妈妈,要妈妈打我。可是过年收红包不是应该的吗?唐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厚厚的羽绒服口袋里露出尖尖的红包一角。
唐辛深谙自家奶奶不爱占人便宜的个性,但想想一个陌生人给的红包而已,能有多少钱,五十顶多了。她抽出唐安安口袋里的红包漫不经心打开,发现里面的钱竟然是50的十倍,她一下瞪大了眼。
今年过年她这个亲姑姑给的也是这个数。
这人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大方?
唐辛把钱塞回红包,见唐安护食似的想把红包抢回去,她眼疾手快躲开,在唐安想哭前,正色道:安安,这个钱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五岁生日还没过的唐安并不懂这个,挣扎着要去抢,被唐辛一把按住,
安安,你拿了后果不堪设想知道吗?
正艰难够红包的唐安停下动作,一脸求解看着唐辛。殊不知唐辛已经开始准备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
安安,你暑假不是帮金爷爷割了稻子吗?那么辛苦晒了一天,才挣了十块钱,你现在拿哥哥这么多钱,到时候哥哥喊你去割稻子,你去还是不去,你晒成小煤球都赚不到这五百块钱。
如果哥哥要我去割稻子我会去的。
???
唐辛震惊,看着唐安安拽紧小肉拳意志坚决地说:我不舍得让哥哥晒黑。
诶???
这什么跟什么啊。
唐辛被唐安这怜香惜玉的态度整懵,迟疑了片刻问:隔壁住进来的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
哥哥。唐安说完又觉得不够具体,补充了句,我从没见过比那个哥哥还好看的姐姐。
嗯???
所以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今天适合开文。
甜甜的小镇爱情故事来啦
第2章
唐安最终决定把红包还给隔壁哥哥,他拽着唐辛出了院门。
隔壁院门没关,唐安一推就开了,他没有贸然进人家屋里,只是在院子里冲着空气大喊哥哥,哥哥。
余连舟家这套房子,是他爷爷给余连舟小叔准备的新房。老人家还特意把二楼重新装修了一遍,但遗憾的是余小叔没等到结婚,就在一次追捕逃犯的过程中不幸遇袭身亡。老人天天触景生情,干脆搬到了镇上余连舟家,没多久人也过世了,这房子一空就是好几年。
唐辛站在院子里,那棵曾经和余小叔一起摘过的柚子树还几年如一日生机勃勃着,浑然不知在它的世界之外发生了什么变化。
姑姑,哥哥是不是不在。唐安喊了几嗓子发现没人回应后,仰头问神游天外的唐辛。
可能哥哥出去了,我们等会再来。
唐辛说着拉过唐安转身要走,这时二楼传来开门声,许久未开合的铁门转轴吱的发出锈响,随即有些困倦的少年音自二楼响起,
怎么了?
铁锈,少年。
唐辛不知为何会这么联想,却在扭头看到二楼的人后,这个联想瞬间成立了。
余连舟家的院子几年未打理,除了一棵生机勃勃的柚子树外,其他活物早已衰败。
而这个少年轻巧推开了这扇锈蚀的大门,铁锈簌簌而下,却没有一片落在身上。他鲜亮地站在这片颓谢,快要腐朽的旧景里,如此纤尘不染。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
唐辛曾经读的诗,具象成此时少年的模样。
哥哥,我来还红包。唐安见到人后兴奋跳了起来。
沈愿没想到他是来还红包的,双手交叠靠着阳台的金属护栏嘴角有隐约笑意:你留着买文具吧,不用还了。
不行,太奶奶说要还的。哥哥你不用担心,暑假我一定会帮你割...唔...
唐辛捂着唐安的嘴,对上少年疑惑的目光牵强笑起来,你好,我叫唐辛,是你邻居。这是我小侄子,唐安。小孩子不懂事,麻烦你了。红包我们就不收了,新年快乐。
说完生怕唐安还把割稻子这茬儿拿出来说事,火急火燎抱着唐安跑出了院门。
两家隔得近,沈愿站在二楼看着唐辛把唐安抱回自家院门后,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没还成功的红包,她拍了拍脑门,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唐辛一进门就看到还在二楼的沈愿,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神色有些躲闪晃了晃手里的红包问:红包我给你扔上来?
这轻飘飘的应该不太好扔。
你等一下,我下来拿。沈愿说完回了屋,没两分钟就出现在一楼的客厅里。
一楼是余连舟爷爷住的,水磨地砖,黄木家具,一块蒙尘的旧镜子,鲜红的财神贴在墙上,几年了没有褪一点色,还有那把一躺上去就咯吱咯吱叫的竹躺椅,夏天时候余爷爷会搬到院里,傍晚躺着纳凉。
而出现在一楼的少年和这些格格不入。
谢谢你,但真的不能要你这么大的红包。唐辛回神把手里的红包递出去。
沈愿也不扭捏接过,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大过年我也没准备什么,那就请大小朋友吃糖。
大小朋友,用词周到又不失礼。
唐辛看着少年手里的糖果,确认了是刚刚在金杯车里惊鸿一瞥的手。
竟然是个这样的男孩子。
唐辛免不了心跳加快,暗骂自己昏了头,拿过糖果匆匆道谢离开。
沈愿看着唐辛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柔和的脸上慢慢凝滞。
他转身上了楼,把手里的红包随手扔在茶几上,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唐辛回了院,把手里的巧克力随手递给唐安,脑子里想的还是隔壁的少年。
真的太漂亮了,难怪唐安安说,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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