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明显有所顾忌,倏然安静下来,小声道:对不起啊哥。
我说了多少遍了。洛微将洛星拉至跟前,遇事不要慌不要急,不过是有个伴侣,瞧把你吓得。
洛星从中听到了言外之意,十分欣喜:哥你会帮我吗?
傻。洛微笑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帮你帮谁?我早就说过了,凡是我们兄弟二人喜欢的,那就都是我们的。他仍是笑着,语气温温和和,眼底却闪过一抹与之不符的狠厉。
一直如此,不管是金钱地位,还是人人仰慕的封城城主,哪怕那个人是文宴苦苦找寻的转世又如何呢?
这个世间一直不公平,所有一切都得靠抢,既然弟弟喜欢,那么那个碍事的宿真,消失就行。
第十九章 我自有办法
入夜,窗外蝉鸣不断,白日里的热气还未散去,有股挥之不去的黏腻蒸腾感。
但宿问清所在的房间温度刚刚好,他将自己的宝贝毛毯跟妄渊帝要了过来,裹得严严实实,头发在床榻上温温柔柔地铺展开,月色正好。
柳妄渊守了他半个时辰,确定喝了药没什么大碍,然后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夜间阴气浓郁,最容易滋生怨灵,更别说城主府一派繁荣下早已枯败不堪,顺着那股腐败的气息,柳妄渊旁若无人地到了城主府最为隐秘忌讳的地方。
一扇早已褪色的朱红小门,在整个精致院落最不起眼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杂物间,但柳妄渊一眼就发现这里是最聚阴气怨念的盆地,八面四门,生机堵死,属于极为狠厉残忍的镇压术法,一般用以镇守恶灵。
柳妄渊一抬袖,这扇门缓缓打开,腐朽的气息一下子增强数倍,似乎还夹杂着一股鱼腥味。
窄而深的台阶自脚底往下,每隔数十米才有一盏光亮稀微的煤油灯,墙壁上斑驳不堪,深色的印记不由得让人想到血色,有沉闷的风吹来,让人毛骨悚然。
要是个正常人此刻该让吓疯了。
自然,妄渊帝是不怕的,修真界任何一个诡秘之境都能吊打这儿,他淡定自若地进去,听到动静的守卫从后门绕来,什么都没有。
这条窄道像是没有尽头,越往下腐味越重,空气污浊得令人难以呼吸,柳妄渊索性闭气,尽头的最后一盏灯忽然熄灭,伴随着一道沉沉的呼吸声。
柳妄渊的视线不受阻碍,只希望今天的发现不要太让他失望。
视野一下子开拓起来,石壁上似乎涂抹了某种特殊材料,散发着莹莹蓝光,而这些光点清晰地照出墙上的符咒,镇压叠禁锢,禁锢叠酷刑,酷刑叠除非元婴修为、否则根本无法破出的十二道禁制。
被关在这里的人一定是把文宴的祖坟挖了,不然不至于此。
脚下踩出了水声,一面巨石立在眼前,连上面都涂抹了各类黑狗血的符咒,看得出只要有用的文宴一股脑全招呼上去了,自四周有八条成年男人手臂一般粗壮的铁锁链,本以为锁住的该是什么庞然大物,其实就是个孱弱清瘦的少年。
不,准确来讲是个妖。
其中一根铁链自少年腰侧勒住,深可见骨,仍有鲜血间或不断地流出,他脑袋后仰靠在石头上,面容在头顶月色的映衬下除了苍白还有几分难掩的魅惑,这是妖族的特征,生来便可迷惑人心,而腰身往下,是一截鱼尾,尾巴根部像是被什么东西齐齐斩断,简直惨不忍睹。
听到动静少年疲惫地睁开眼睛,等见到柳妄渊明显一怔,显然不相信这里还能进来一个生面孔。
紧跟着,少年眼底像是涌现了什么漩涡,让人不由得色令智荤,脑中浮现一些靡靡画面不入流的魅术。
柳妄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少年,俊眉微蹙,颇为失望。
据他推断,应该是文宴不知用什么办法抓住了这只鲤鱼精,精怪多灵气,想来文宴也知晓封城气数将尽,所以才用逆转之法将鲤鱼精困于此处,用以维系此地的正常,因此那日在断崖,柳妄渊感知到的生魂就是这只鲤鱼精。
最近一次人族跟妖族的战争,爆发初衷不是妖族杀人,而是人族圈禁了妖族用以增强修为,非我同类其心必诛,有些人一旦狠起来,妖魔都得望尘莫及。
鲤鱼精见柳妄渊一点儿不受影响,惊讶地瞪大眼睛,紧跟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用力向前扑来,但是有铁链束缚,他都不能离开巨石方寸之间,腰侧的伤口再度涌血,少年嗓音十分沙哑,带给耳膜丝丝不适,像是浑身上下都被怨气包裹住,救救我大能,待出去后,我什么、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有什么?柳妄渊沉声。
一座宝库里面珠宝无数都是你的见柳妄渊神色淡漠不为所动,少年急忙接道:还有我。
黑暗中,柳妄渊轻轻勾唇,少年起初以为他是动心了,过了片刻才从中品出了几分不屑。
少年面露疑虑,不觉得柳妄渊是来帮他的,于是警惕地缩了回去。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柳妄渊沉声:你不妨告诉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说也没关系,我完全可以搜魂。只是搜魂之后,这条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鱼将会彻底变为蠢货。
你是少年一听搜魂二字就情绪激烈,满含恨意:你是文宴派来折磨我的咳咳咳!
柳妄渊轻轻摇头,说他蠢还喘上了。
沉默中柳妄渊忽然开口:我自有办法。话音刚落,这里的禁制就被触发了。
感觉到身上施加的诸多法印有隐隐松动的迹象,少年震惊又欣喜,元婴期大能?!
何止,整个大陆的修为巅峰就在眼前。
我是文宴的棋少年迫不及待地说道。
然而下一秒,从甬道上方传来一阵闷响,素来平稳的脚步声略显慌乱,有人进来了!
少年想让柳妄渊藏起来,而视线一转,哪里还有这人的身影?走了?少年面露失望,而对于来人,他早已无话可说。
柳妄渊没走,一个隐身术法罢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文宴。
文宴眸色猩红,比之前见到的更加暴躁冰冷,他小跑进来,站定后四下环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角色,这才将视线挪到了鲤鱼精身上,神色很纠结,也很复杂。
少年低着头不愿意看他,文宴有点儿被刺激到,上前蹲下,捏住少年的下巴,刚才禁制被触发,你又在挣扎?
滚!少年哑声。
文宴狠狠蹙眉:怎么变脸了?刚开始同我那般要好,吃法睡觉都要黏在一起。
柳妄渊眉眼一跳,他倏然意识到刚才鲤鱼精说的不是棋子,怕是妻子。
第二十章 一定要把人弄哭
开始有意思了,忘渊帝揣好手决定看这个热闹。
文宴说完,过了好久鲤鱼精才轻哼一声,他咳出些血沫,差点儿溅在文宴手上,男人触电般松开。
文宴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阿鲤不是他要找的,他算计自己,冒充了洛微,还在洛微身上下了咒术蛊毒,阳山村的河伯灾难也是因他而起,封城这么多人,他作为城主总得为大家谋一条生路,文宴越想越有底气,他猛地后退一步,低声吼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没错!
阿鲤轻轻笑开,直至嗓子承受不住没了声音,半晌后开口:你开始娶我,然后藏起我,是因为我是精怪,你不想让封城百姓恐慌;你咳咳,你背弃我,要娶洛微,是因为他才是你要找的恋人转世;你囚禁我,每天对我百般折磨,断我鱼尾,剥我内丹,戮我族人,是因为是因为我导致阳山村河水泛滥,民不聊生少年说着抬起头,微眯着眼睛看向文宴,期间充斥着浓烈的嘲讽,是不是这么自我催眠的时间久了,你自己都信了?
文宴双手捏拳,皮上青筋暴起:我说错了吗?
你自幼聪敏,因为儿时救了我,所以等可以化形后我便前来报恩,你用以找人的往生石为何会亮我不得而知,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你要找的,而阳山村的灾难更是同我并无干系,文宴,我自同你结亲后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你受伤中毒刮的都是我的鳞,我总觉得哪怕你移情别恋爱上洛微,至少我们之前有恩情在,但是我高估你了。阿鲤轻轻喘息着,一派清冷模样,但眼底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
文宴,我问过你咳咳他偏头吐出一口血,将话补全,如果洛微中蛊非我所为,阳山村灾难与我无关,而我就是你要找的
不可能!!!文宴厉声,也跟着斩断了心中一直肆意滋生的怀疑跟恐惧。
你怕什么?阿鲤笑了,不敢想?不敢承认?是不是都行吧。
阿鲤一字一句:反正我们之间仇深似海,生死无解了。
仇深似海?文宴重复。
阿鲤点点头:你低头看看我的鱼尾啊,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文宴自始至终没有低头,脸色僵硬到有些扭曲。
阿鲤叹了口气:走吧文宴,看到你我满心都是恨你最好祈祷我能死在这里,否则一旦我出去,定将你一剑穿心!
文宴恨恨盯着阿鲤,似乎有血泪将要涌出,他不相信阿鲤会这么说,明明少年曾经那么爱他,可又很清楚,阿鲤所言皆为实事实,他们之间仇深似海!
文宴转身踉跄跑了。
暗中看完全程的柳妄渊:
这么精彩的吗?
大能?看到柳妄渊显身,阿鲤又惊又喜:您他满腹所求,但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确定柳妄渊会不会帮他。
我帮你。忘渊帝干脆利落: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宿问清睡意昏沉,感觉到身侧的床榻下陷,他微微睁开眼睛:帝尊?
在。柳妄渊回答,说着将宿问清往里面抱了抱,然后就在他身边躺下。
宿问清:?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我都说咱们是伴侣了,不睡在一起惹人怀疑不是?宿问清听柳妄渊来了这么一句,完全没跟上,谁能看到?惹谁怀疑?他都喝药喝出幻觉了?
紧跟着房门被人推开,室内一下子灯火通明,宿问清欲要起身却被柳妄渊按进了怀里。
文宴自几个提着灯笼的家丁身后缓缓走出。
柳妄渊打了个哈欠,没给文宴好脸色,这么晚了,有事?
阿鲤被封印成那样,根本没办法触发禁制,柳妄渊他们没来前风平浪静,此人修为又深不可测,文宴坐不住,他必须确认一下。
而不仅文宴来了,洛微跟洛星也在。
柳妄渊现在很怀疑阿鲤对文宴自幼聪敏的总结,他转头看看洛微那面色红润,大晚上还能频繁夜起的样子,像是身中蛊毒吗?
问清仙君这么逛一遭,能睡得天地不知。
文宴瞳孔轻缩,没想到他真的在,不是外力就好。
文宴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冲着柳妄渊等人第一次行了正礼,轻轻鞠躬:抱歉了二位,府内又进了贼人,这里院落偏僻,我担心伤及二位性命,特来查看。
不怪文宴想不到柳妄渊有更高深的修为,实在是封城不过是这片大陆的沧海一粟,同真正的修真门派相差甚远,元婴修为都可以成为一个小宗门的镇派大能,合道他们根本没概念。
看完了吗?柳妄渊将宿问清腰侧的被子往上拽了拽,我们还要休息。
文宴颔首:看完了,多有打扰,明日设宴恭请二位。
柳妄渊不吭声,驱逐之意明显。
众人正要撤去,洛星忽然冷冰冰地来了一句:你们并未合籍吧?这样就睡在一起?
柳妄渊来了兴致,怎么,不跟我伴侣睡难不成跟你睡?合没合籍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们早就合籍了,就算没合籍也轮不到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这句话如果是宿问清说洛星还能回呛一二,但偏偏是柳妄渊,他的心上人,洛星顿时招架不住红了眼眶。
嘿,还没哭,忘渊帝秉持着一定要将人弄哭的想法,继续道:既然自诩名门,就要知道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文城主没事干还是多普及一下礼义廉耻的事,教会身边的人别总惦记旁人的。
可以,忘渊帝看着洛星眼泪啪嗒出来,转头跑出房间,心满意足。
你洛微脸色大变,却被文宴往怀里一裹,一并带了出去。
洛星的意图太明显,他们叨扰在先,再有拆散宿真一对的意思,就太不占理了,饶是文宴也拉不下那个脸。
围观全程的问清仙君:
怎么从前没发现帝尊这张嘴这么能叭叭?
跟画本子学的。柳妄渊语气得意:不错吧?
宿问清:不愧是帝尊呢。
第二十一章 陷害
等文宴一众人离开,柳妄渊也没任何下床的意思,他转而从纳戒里拿出来一块拇指大小的石头,正泛着幽绿色的光芒,来,给你看看。
印刻石,能够记载一些画面,随着柳妄渊话音一落,之前在地下监狱中发生的一切再度重现。
宿问清一边看一边想着自己跟帝尊这个姿势会不会太亲密了一些?几乎在对方的怀里。
可看到阿鲤自剖心意的那一段,宿问清嗯?了一声,实在不能想象文宴顶着一张正人君子的皮囊,背地里能干出这事,而他笃定阳山村的一切皆为阿鲤所为,想来凭借的也不过阿鲤是一条鲤鱼精,在凡人眼中妖精就是妖精,只会害人。
等看完,柳妄渊问道:是不是很精彩?其中并没有柳妄渊再度显身,跟阿鲤达成交易的画面,对此除了他们,其他人一无所知。
帝尊宿问清轻声,您也睡吗?
柳妄渊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也不觉得两人贴这么近有什么不妥,闻言还认真思考了一番,最后说道:我一路上没休息过,的确稍觉疲累,那就睡会儿吧。
修真者不是神,即便是神也需要一些时间让神魂得以放松,宿问清信以为真,立刻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开些地方:帝尊请。
柳妄渊:请
可宿问清自重创后极易畏寒,睡着后没多久就往唯一的热源涌来,柳妄渊一直睁着眼睛耐心等候,没过多久,男人在黑暗中勾唇笑了。
翌日清晨,宿问清听着一阵飒飒雨声睡醒,敏锐嗅到了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鱼腥味,糜烂、压抑,混合着血腥气。
帝尊既然看到了就不会一点儿不作为,当然不是为了打抱不平,看热闹的成分居多,总之压住鲤鱼精的禁制明显松动,才会渗出这种味道来,宿问清虽然没亲眼所见,但他心思谨敏,觉得文宴不会坐以待毙,果不其然,中午时分有穿着道袍手拿法器的人陆陆续续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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