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秀你卫曾谙突然开口,但是话音未落就被梁子秀兴高采烈地截了去。
话说他为什么要监禁你?你恨他吗?恨到想要杀了他吗?
梁子秀口吻中有些天真,像在说寻常事,要不是她把杀人说的太过轻松,几乎要让人以为是认真的。
卫曾谙摇了摇头:很复杂,因为我做了很多事,很多错事。
我不相信。梁子秀听完摆了摆脑袋,浅栗色的长发左右晃动一下,又落回修长的肩颈上。
我不相信你会做什么错事,因为你从来没有做过错事。
卫曾谙看去,梁子秀低着头:从我记事开始,你就一直像天神一样挡在我面前,神会犯错吗?神是不会犯错的,神只会保护子民。
卫曾谙轻轻地喊:子秀,你又把我和你哥哥弄混了。
!梁子秀脊柱一阵僵硬,她扣紧十指,匆忙看了一眼卫曾谙,后者若有所思着什么,她心才稍微定了一定。
前面就是我家了,进来喝口水吧。
徐寒赶到江蝶的工作室,一间低调门可罗雀的网吧。
江蝶打发了一个小哥守在前台,她窝在网吧里侧的一间屋子里吸烟。
徐寒进去时,烟雾缭绕,烟灰缸里载满了烟头,他时常调侃江蝶一个人可以负责一个舞台的烟雾。
江蝶坐在电脑后面,夹着烟,缓缓上升的烟雾中映出她丰厚的嘴唇和浓黑入鬓的长眉。
看见徐寒过来,她头也不抬,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靠,明明追踪到了你来的正好,徐先生,你还记得当年你告诉我你父亲失踪前出现的最后一个地点是La Merin意菜馆吗?
记得。徐寒过去看,江蝶的电脑上一片黑,一连串的代码数字,又不是寻常数字,夹杂着难以描述的符号,隐隐看着又像是一张地图。
江蝶在一处点了点:这里就是那个意菜馆,刚刚我接到一份文件,是三十年前S城的构城图,我在相同的部位看到,在三十年以前,这块地方是后海最后一个黑帮黑巢。
文件?
江蝶转了一圈,将椅子转过来面朝徐寒:我查过ip,显示是从你家发来的。
徐寒凝滞了数十秒的时间,随后他控制不住死命蹬了一脚桌子,登时就朝外面走。
江蝶叫起来:小心我的宝贝电脑!
妈的那个女人徐寒骂出了声,江蝶听到好奇的叫住他道:女人?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跟女人好的习惯?
一个小影星,见到卫曾谙疯了似得贴上去,卫曾谙失踪的那段时间,一直有股力量在和我一起找人,就是那女的,他现在在我这,那个女人几乎第二天就知道了,一个劲的联系我让我放人,还给乔筱发材料给媒体发照片,试图让公司牵制我的行动。
江蝶听完笑出了声:哟,还挺能折腾。
但是徐寒脸色略微有些不对。
不,我总觉得梁子秀没那么简单。
江蝶凝视着他,听徐寒说道:
又不是拍电视剧,因为对方长得像自己当年车祸身亡的哥哥所以拼命倒贴?这种戏码?谁信呢,她情圣吗?
江蝶听完掐了烟,带着椅子滑向电脑前,操作一番嘴里念道:梁子秀吗?
徐寒一边打电话,摸出手机骂出声:靠,你这连不上信号。
江蝶翻着白眼:您第一天知道啊?咱家做违法买卖的,只有内网,没有别的。
她看了一阵子。
没搜到什么,感觉被保护的挺好的,会不会你想多了?
不应该不会。徐寒待不下去,他觉得脑海中有什么在燃烧着要破茧,但是苦于黑暗无边没有丝毫头绪,他一边朝外走一边扬声:想起来了告诉你。
徐寒回到家,铁链空荡荡地落在地上,徐寒脸色难以控制的变得很难看。
他现在只想把卫曾谙抓回来,塞在棉花里藏好。
徐寒以最快的速度倒出门口录像看了一遍,录像被切了电线什么也没有,他检查了一圈,卫曾谙除了衣服什么也没有带走。
徐寒突然想起来什么,飞奔到书房,看见书房最上面的抽屉有被拉动过的痕迹。
徐寒立刻抽出来检查,抽屉里是一把锃亮黑色的手枪。
卫曾谙拉出抽屉确认过他没有拿这把枪。
徐寒在茶几底下已经找不到备用机的踪影,妈的!他重重敲了一下玻璃面。
突然他回想起来。
当初在医院里,曾经有一个电话打给梁子秀,梁子秀的反应有些奇怪,她不肯接,但又似乎知道对面是谁。
那一眼徐寒看到了电话号码。
11位,他记忆有些模糊,但是那串号码的7很多,排列稍微有些顺序。
徐寒给了江蝶几种可能,江蝶连声叫苦,埋怨他一天到晚给她出难题。
但还是在一个小时后告诉徐寒,他给出的号码里,一个是小学教育者的私人手机号,一个空号,一个是车行手机,一个则是殡仪馆。
这个殡仪馆坐标显示就在本城,我个人认为你的记忆中这个应当是最准确的。
江蝶显然也没有想到,她谨慎对比了一遍结果,终于郑重地给出答复。
第27章
===
27.
殡仪馆?
徐寒向来不信什么鬼神,立刻抄了江蝶报的地址,驱车一路闯红灯,才在日落之前赶到郊外。
W城最大的殡仪馆,晚上六时,陆陆续续地工作人员褪了白手套,结束一天的工作。
因为是下班时间,即便徐寒焦急万分,前台的女士还是不太情愿地嘟囔:
什么梁听也没听过,就算听过,也是死者的名字,死者家属这么多,谁记得谁啊?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小荷,你先下班吧,这里我来接待。
她回过头,是个黑衣服神色肃穆老成的男人,他约莫三十出头,又越不过三十五去,眼皮子上方浅浅的褶,天庭饱满,是忠厚踏实的长相,两手戴着白手套,沉默站立的样子,像是中世纪忠诚的执事。
他辨认了一下徐寒,似乎将要把他的脸和某张海报对上号。
徐寒已经开口:请问我要找的人信息有了吗?
洪方熟练回答:对不起先生,不管您找的是谁,我们都无权提供对方的个人信息给您这时他低下头,不经历在电脑上打了一眼。
大抵是看到小荷留下的搜索记录,他视线凝住了。
梁子秀小姐吗。
徐觉得他这个视线耐人寻味,探究的目光追了过去。
洪方把电脑摁灭,深吸一口气,低低地道:
请您跟我来。
***
洪方带徐寒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鼓风,这里又是殡仪馆,火化尸体的地方,即便徐寒不语牛鬼蛇神,还是有股凉嗖嗖的阴森。
洪方察觉到他的波动,安抚道:这条通道两侧对着山谷,有时会有山风。
徐寒点点头,没说什么,洪方带他拐进一间屋子里,这里的陈设倒是让徐寒想到图书馆,一排排架子摆放整齐,每一格外都贴着姓名签,中间放着牛皮纸文件袋。
这些都是在本馆火化的死者信息。
洪方解释,一般来讲,火化后死者家属会取走骨灰,我们只保留一些基本信息,是殡仪馆的规矩,有时也有助于警方调案。
他带着徐寒在一节架子前停下。徐寒看见这一格单独放了一个盒子,连姓名都没有标注。
这是?
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徐寒望着洪方,洪方素白手套裹手,端起了那盒骨灰。
唯独梁小姐亲人的这一盒骨灰,五年了,她都没有来取走。
徐寒的瞳孔针扎似得疾速缩小。
洪方看着他点点头,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梁小姐这个行为是在从内心排斥某个真相,固执的不愿意结束,也就是说,在她心里,她哥哥始终是活着的。
卫曾谙被梁子秀带走这一信息霎时间占据了徐寒的脑海,他断断续续地开始串联一些之前已有的征兆,一边听见自己道:
可是人死这种事哪里由得她不信
洪方低头望着盒子,像是透过木质盒子,看见底下一抔轻胜散沙的骨灰。
至亲变至轻,大概是身边每个人的归宿。
他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梁小姐家境复杂,和她哥哥生前相依为命,出了事后,她一度被警方判定为精神失常,请了心理医生调养。
出了什么事?她哥哥不是车祸而死?
不是,他哥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听闻她赶到时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对她说了一句不要看,然后梁小姐转身就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
徐寒哆嗦着唇。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洪方这时难耐地拧起眉:
不但也确实,很难判定吧她当时险些就要成功了,身边的人看到推了她一把,才没酿成惨剧,但是她眼侧至今还有疤,所以每每带妆,你没发现吗?
徐寒感觉自己仿佛坠入冰窖,他以为时隔五年他是恨着卫曾谙的,浓烈的仇恨足以支撑他湮灭柔软的仁慈,彻底摧毁掉那个人的意志。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把最心爱的物件落在了岸上,两手空空如也,他抬头看不见熟悉身影,巨大的惊恐还是瞬间攫夺了心智。
***
梁子秀家的设施出人意料的简约,墙面是青釉色的,青色深处有一种上世纪的沉淀感,应当价值不菲,像是古堡里的老伯爵,癖好捉摸不定。
梁子秀拿了一杯水来时,卫曾谙正好奇地望着她墙上的贴画,墙上都是抽象派画作,毫无章法的贴满角落,无章中又有些规律。
卫曾谙在梁子秀去拿证件后发现接连客厅的是一个小房间,他拉动把手,门并没有锁,应当不久前被人进去过。
他没有找到灯,就把门大开,接着客厅的灯光看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人像照片。
卫曾谙以为自己会看见梁子秀哥哥的照片,但是他看了一眼,神色凝滞住了。
墙壁上贴挂着的没有一张是陌生面孔。
全部是他。
有他刚出道时在公司晚会上弹琴的照片,手指在黑白琴键中分外瞩目。
有他发布了第一首歌时舞台上捏着话筒,奶白色的灯光打在鼻梁右侧。
有他被佟卿拔了十个手指头的指甲,外出商演时不得不戴上手套,因为疼痛忍不住紧紧蹙着眉,还被主持人调侃为什么不微笑。
也有他在商务车上和梁子秀共处时闭眼小憩,她偷偷以快门记录下他睡眠的样子。
还有很多。
卫曾谙一一看过去,最早的,是他五年半前星娱试镜歌手时自己坐在外围等待的照片。
就是这一次,他本来被安排在另一组试镜,任凤洲一句我这样的不算什么,我一个朋友才是绝色被工作人员有心听去,特地替他换了场次,安排去有佟卿的那一场试镜。
从此开始了他长达五年的噩梦。
身后啪嗒一声,梁子秀回来了,手里抓着一个小袋子,见状一不小心袋子掉落,发出响声。
卫曾谙旋即发现,梁子秀拿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
是他带来的,并且放在梁子秀车上的,属于他卫曾谙的各类证件。
子秀,你想干什么?
卫曾谙轻声道。
梁子秀伤心地望着他,然后神色一寸一寸坚毅起来。
她把卫曾谙的身份证,护照一切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一一摆出来。
拿出一把剪刀,对着身份证中线落了下去。
啪!
卫曾谙皱起眉。
梁子秀每毁掉一张证件,神色就松弛一些,直到地上落满了残骸,她瞧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现在不是卫曾谙了。
你以后可以安心做我哥哥了。
第28章
===
28.
卫曾谙看见梁子秀毁坏证件时想要动作,但是双腿像灌了铅,身子也僵硬地被钉在椅子上。
他目光旋即转向那杯放置在桌面的水杯。
梁子秀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着急了,泪光在半明半暗中闪烁不定。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你准备做什么。
卫曾谙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声线起伏在静谧中。
梁子秀却像被刺激到似得,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不要这样跟我说话!你以前从来不这样跟我说话!
她尖锐的嗓音撞击在耳膜上,卫曾谙忍不住皱了皱眉。
哥哥你对我一直很好的梁子秀喃喃道,你一个人照顾我,妈妈不管我,我哭了一整天都不喂我喝水,是你去路边的小卖部拿工时换了一瓶牛奶,那个老板看你小,剥削你打了整整一周的工,但是后来长大了我问你,你却说不后悔。
每年儿童节你都会带我去游乐园,游乐园满天都是气球和童话里的小人,我喜欢的不得了,你说以后有钱了每天都带我来,我只好装作没那么喜欢的样子。
你成绩很好,但是高中读完就辍学去打工了,你觉得男孩不上学也没关系,但是女孩不读书容易被骗
梁子秀说到一半,蹲下来抱住卫曾谙的腿:
你腿还好吗?哥哥一直在外面打工干重活,脚上有伤,我上回去看你的时候,只能跳着走了。
卫曾谙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她桩桩件件梦呢般说完,他问道:
子秀,你妈妈呢?
梁子秀漠然停住,半晌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
妈妈妈妈不管我们,她怀我的时候劈腿了,但是爸爸不让她把孩子打掉,所以她很讨厌我,她以为生完我就可以离婚,但是她情人把她撇下了,她就发疯了。
发疯了?
梁子秀轻描淡写的说,就是发疯了,每天不说话,不吃饭,字也不认识,在家里请护工,从我记事开始一日三餐都是哥哥做的,
她说到哥哥,又眉飞色舞起来,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什么都会,但是对女孩子总是冷冷淡淡的,曾经有个校花追哥哥,追到家里来,我偷偷告诉她如果她每天往我的卡里打钱哥哥就会喜欢她。她照做了,那是哥哥第一次跟我发火
说到这里她扭捏了一下,小心望着卫曾谙道:
你说你对我很失望对不起你现在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话?
卫曾谙只是温和的重复道:子秀,你妈妈后来怎么样了?
梁子秀猛地站起身来,力度之大撞翻了身后的家具,又捂着耳朵尖叫着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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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六朝风致-(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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