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对视着,一时都没动静。
我爸推推我:“叫辰叔。”
于是这就该是程亦辰了。那实际上应该有四十来岁,他的样貌相对于年龄来说,是相当年轻了呢。
我笑一笑:“你好。”
程亦辰和我视线相对,双目圆睁,像是有道雷霆当头劈中了他一样,
这未免略微尴尬,我只好又微笑着说:“我是林竟。”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第一次生动地见到一个人脸上的血色在几秒里迅速褪尽,犹如像血液被内里瞬间抽空。
这反应太奇怪了,说是白日见鬼也不为过。
我莫名其妙,不由摸了一摸自己的脸。
我长得并不坏呀,虽说最近晒得黑了点,也未到丑得吓人的地步吧。
后面那两人也觉察出这尴尬的异样来了,程亦晨问:“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亦辰僵硬着,半晌才颤抖着嘴唇说:“没什么,我可能,有点头晕……”
他看起来是真的非常苍白。
程亦晨一下就急了,说:“是不是起来得太猛了?你身体一直不好,赶紧进去休息吧!”
我爸也附和:“是啊,我们这次特意给你带了点补身体的,等等拿出来,晚上你就可以熬来吃了,可别再放到发霉啊。”
我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门,本能环视了一下。
虽然谈不上豪华,屋子里还是布置得挺温馨整洁的,颇有简约明朗的美感,看上去令人觉得心情舒缓。
房主除了程亦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他有种鹰一样的阴鸷。
我不由又多看了他两眼,三眼。
“……”
看到第五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天了喽,这人我见过!
他是……他是,卧了个大槽!
我一阵心惊肉跳。
这他妈是陆风啊!
我高中是在南高上的,但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名流们声色犬马的圈子边缘打混,对陆风此人的种种轶事如雷贯耳。
说他是T城一霸也不为过,偏执,残暴,狠辣,偏偏还极端有权有势。关于他的八卦简直可以养活一票地摊文学。
有美感一点说,他就像玄幻故事里的喷火巨龙一样,张开翅膀遮天蔽日,一口下来生灵涂炭。
粗糙点说,他的变态指数和有钱指数成正比。
然后他好像是T城首富吧?
我不知道这只史前巨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破小区,还睡衣拖鞋,一副家常模样。
但我只能说我立刻就想从这里搬走了。
啊啊啊啊这叫什么事啊!
想象一下,屋子里有只随时暴走的怪物!
然而除了我灵魂深处大作蒙克的呐喊之外,其他人对于陆风的存在似乎都很平静,我爸还张罗着让我打招呼:“小竟,叫陆叔叔。”
“……= =?”
我???
这居然还能攀亲带故?
大人们坐下来喝茶寒暄,其乐融融的样子,唯有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只将半个屁股挂在沙发边缘。
我琢磨了一会儿,那种熟悉感挥之不去,但还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程亦辰这个人。
于是我插嘴道:“辰叔,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啊。我们以前见过吗?”
程亦辰闻言,转头看着我,并不回答,他看起来像是有点悲伤,然而安静的,又坦然的,一副灵魂都放空了的样子。
我爸说:“怎么可能!”
“也难说啊,我在T城也待过几年,说不定碰到过呢。”
“T城这么大,哪有那么巧。再说了,你年轻人都不记得,还指望你辰叔能记得吗?”
我说:“但我车祸失忆了嘛,有些事情我不记得了,说不定辰叔还记得呢?”
屋里瞬间安静了一刻。
我爸他们是略微尴尬,程亦辰则是略微茫然。
“车祸?什么时候的事?伤到哪里了?”
我爸低声道:“两年前……唉,这个事情说起来……”
看我爸那一副说来话长,当着我的面又不知从何说起的为难模样,我便识趣地站起来:“我的房间是哪间?我把行李放一放。”
程亦辰这才如梦初醒,立刻站起身,过来拎起我的行李箱:“你看我,都给忘了。”
他领着我去看了我的卧室,在客厅的另一头。
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是干净清新的气味。
墙壁是新近粉刷过的,淡蓝的色调,落地窗两侧束好的遮光帘也是湛蓝天空的颜色。
近窗摆着宽大的一字型书桌,旁边立着高耸的手打书柜,用的是不同层次的海蓝色,床上整整齐齐地铺好了米色的被褥,掀开一角,露出洁白松软的枕头,风吹开雪白的窗纱,宛如浪花上的一道白边。
一切都有种崭新的,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暖烘烘地好闻。让这冬天,也仿佛夏日海边的一个傍晚。
我不知为何,站在这里发了会儿呆。
听得程亦辰叫我:“小竟?”我才回过神来:“哦……”
他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你累了吗?”
“嗯,我想休息会儿。”我想避开大人们的谈话,给他们一点空间,用以聊那些不想被我这种小孩子听见的话题。
加上前几天都没睡好,一路过来又舟车劳顿,我真的有点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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