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就说了:这我就不知道了,别人的岛那就是别人说了算嘛。他摸出一张名片递给赵尤,帅哥,明天我一朋友,做野生生蚝的,正好要带一批货来,珍珠蚝新品种,还没正式开始推广,我给你留一批?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尤想了想,说,这虾称两斤吧,我带回去给大家试试,那明天你给我留一批,我早上五点就来。
老板笑着应下,称了两斤半虾给赵尤,算了他两斤的钱。赵尤提着这两斤半虾出了海鲜市场,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就看到汪建国和他头一次上龟背岛时开快艇载他的方姓年轻人一块儿出来了。那小方看到他,微笑致意,汪建国也微笑,上前来和赵尤说:不好意思,找人花了点时间,这是小方,今天他开船带我们上岛。
小方领着他们绕到了海鲜市场后头,那里有个码头,停了大大小小不少渔船。小方上了其中一艘小船,赵尤道:我上次去的时候不是从这里走,我记得是从一个很偏僻的码头走的,小方,是吧?
小方说:今天风大,快艇不顶用。他的口音浓重。
似是为了应证他的说法,转眼真的起了风,一排渔船在风里飘摇,汪建国先上了船,赵尤搭着他的胳膊也跳上了船。风继续吹,赵尤还在适应,那小方拿了个塑料桶过来给他,赵尤道:我还好,适应适应就好了。
汪建国笑着指着他手里的虾,说:虾养里面,不然要闷死了。
小方一咧嘴,趴在船沿,整个人仿佛要掉入海里似的打了半桶海水,放在了赵尤面前。赵尤干笑着把虾放进水桶:等我下岛不会都死了吧?
汪建国在风里理了理头发,说:不会。
小方就一蹦一跳地进了船舱,舵盘转动,小渔船开出了大部队。赵尤摇摇晃晃地瞅着那一桶虾,问:怎么做比较好吃啊?
清蒸吧?
蒜蓉清蒸?
风更大了,天空还算晴朗,远处堆着些厚云,赵尤问汪建国:你爸妈不在雁城?
在岛上。
啊?你不会是在岛上出生的吧?
我很小就跟着他们上岛了。汪建国说。一卷海浪扑打过来,渔船剧烈摇晃,赵尤这下站也站不稳了,靠着桅杆,捂住额头,说:怎么感觉有些晕船。
他便提着自己那一桶虾也进了船舱,找了个地方坐下,他问小方:这要开多久啊?海浪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小方约莫没有听见他的问题,认真开船。赵尤不得不拔高嗓门,又问了一遍:要多久啊??
风浪鼓震着他的耳膜,他有些头疼。那小方指指一只柜子,很大声地回答道:有药!
赵尤扶着船舱内壁,走到那药柜前打开看了看,里头有安眠药,哮喘药,咳嗽药水,就是没晕船药。他道:没有啊。
他的头更痛了。
小方瞥了他一眼,说:白色瓶子那个!
安眠药??
睡一觉就到了!
赵尤苦笑,放下药瓶,重新坐下。小方就喊了:大家都吃!没问题的!
汪建国这时进来了,找出一副扑克牌,一盒飞行棋,他也和没事人似的,稳稳地随着船行摇摆着身体,面不改色:还是我们下下棋,玩玩牌,可以适当地转移下注意力。
赵尤一瞅那扑克牌,更晕了,胃里反酸,汪建国眼疾手快,拿了一只塑料盆塞给他,赵尤哇一声就吐了出来。这一路去往龟背岛,阴云加重,风急浪湍,赵尤抱着塑料盆吐了一路。
船至龟背岛,汪建国扶着赵尤下了船,一上岸,赵尤就蹲下了,又吐了起来。汪建国提着他那一桶虾在边上照料他,小方没下来,他一放下他们,就开了渔船走了。赵尤说:这就走了?
他来回踩着码头上的木横条,他的脚底软绵绵的,像是仍踩在波浪上。赵尤盯着鞋子,不去看海。
汪建国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你看这里这么多船,岛上会开船的人不止一个,你晕成这样,过会儿开大船带你走吧。
我还没做过游艇。赵尤漱了漱口,仰望着码头一侧那高大的游艇,问道:台风天不用收进什么船舱之类的吗?
绑好就行了。汪建国说。
赵尤缓过来些了,起身说:诶,那我们先去找你爸妈,拿你的身份证我登记一下吧。
汪建国道:我带你去食堂吧,这个时间,人应该都在食堂。
这个时间?赵尤看着手表,问他:现在几点?
八点。
手表上显示的是八点零三分。赵尤不无佩服:你真厉害啊,都不用看手表就知道时间。
汪建国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很浅,很和善,平易近人,和岛上的所有其他人的微笑如出一辙。赵尤拿了能装虾的水桶,跟着汪建国去了食堂。一路上,他们没遇到任何人,进了食堂,赵尤恍然大悟:我说人都去哪里了呢,都在这儿呢。
天色实在灰得厉害,空气湿重,食堂里没有开灯,点了许多蜡烛,只是海风不断,不时便有蜡烛被风吹灭。进食的人们频繁地进行着点蜡烛的动作。食堂的门窗全都敞开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熟烂果实的气味。风是从南边吹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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