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谦乐了,人果然是个奇怪的东东。
笑啥?李谣摸不着头脑。
根据骆谦对李谣的了解,他要是说没啥,李谣直接撂挑子,不给他轧水。
骆谦琢磨一下,还真想起了他要和李谣商量一些事情。
顾娟要我给她打上下铺,二伯帮我接一个活,镇上教师大院里的教师看了我给陆小梦家的孩子打的上下铺,说不准找我打上下铺,还有,我们打算赚钱到镇上买房子开家具店,肯定要做出来家具,才能卖到钱,还有种萝卜也要人打理,不能全指望你一个人,所以,我打算今天跟小马的叔叔说不干了,你觉得怎样?骆谦问。
嗯。李谣点头。
我今天去早点,要不然见不着小马,得跟小马通通气。骆谦晒好最后一块尿布,推洋车出门,你跟侯婶说种四亩地小麦,剩下的地,咱家种萝卜。骆谦碎念,要不是要交粮食税,我都不打算种小麦,太麻烦累人。中午别等我,我也许跑一趟市里,再弄一些种子回来。
好。李谣送骆谦出门。
李谣进屋看五个孩子没有醒的迹象,她关门,锁院门去侯婶家。
侯婶端着碗,站在墙根下跟人聊天,看到李谣,她扒两口饭,拿筷子敲几下碗:谣妹,我正打算找你哩,你家地收拾出来了,你是光用牛粪给地施肥,还是三分化肥,七分牛粪,给地施肥。你赶紧和二四商量,该买化肥赶紧买,该买牛粪,也要抓紧时间。
李谣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种地之前是要先施肥:骆谦回来,我就跟骆谦说。
嗯。侯婶用鼻子发出声音。
侯婶,我家只种四亩地小麦,其他地种萝卜,你让你儿子把排水的沟整理出来。李谣说,家里没人不行,我先回去了。
李谣不知道,她离开之后,侯婶到处窜门,跟这家说骆谦不种粮食,全种萝卜,跟那家说李谣把疯病传给了骆谦,骆谦疯了。
骆谦他爹骆清河到他家分到的竹林砍竹子,半道上听到大家谈论他家老四疯了,说的有鼻子有眼,他直接调头去他家老四家。
李谣正在琢磨她这样对账对不对,骆清河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
谣妹,老四呢?骆清河四处寻找骆谦。
李谣说:去镇上了。
骆清河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没听到李谣说什么,嘴里嘀咕:老四怎么就疯了。
李谣:?
李谣先让骆清河冷静,然后问怎么回事,骆清河说不大清楚,她二婶周小凤急哄哄过来,也是问骆谦怎么了,李谣从她口中知道事情始末,跟他们解释早上她跟侯婶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侯婶怎么想的,就认为骆谦疯了。
这个侯嫂子,我找她算账去。骆清河气的跺脚,握着砍刀跑出去。
我也去。周小凤追了出去。
李谣吩咐三个孩子别出门,看种子和钱,她正要出门,侯婶恨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被张霞、王玉兰、周小凤推着走,妇女主任王玉兰拉侯婶上前,冷脸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那啥子,我就稍微夸大一点点,其实李谣家种四亩地小麦,我说一亩地没种,骆谦也没疯,我这么说,大伙儿都听我说话,都找我打听,滋味还挺好的,我挺高兴的。侯婶笑,看到大家伙怒瞪她,她撇嘴,缩脖子。
这事本来村长、村支书出面处理,但是今天两人不在,妇女主任王玉兰站出来处理这件事。她听完侯婶说的话,真想拿竹条抽她:你这人,这能随便开玩笑?
我下回不敢了。侯婶弱弱说。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玩笑开大了,乖乖认错。
谣妹,你看怎么办?王玉兰问李谣。
我不要你帮我家种地,你家欠我家的钱,我也不要了。
李谣还没说完,侯婶坐下来嗷嗷哭:不能不让我家种,我孙子还等着二四帮忙打家具呢。
她算溜爬起来,呼呼地跑:老大、老二,扛洋镐到二四家地里挖水沟。
大伙儿:
就没见过这么会耍赖皮的人。
李谣捶脑壳:诶,今后不让侯婶收拾我家地,她会听吗?
她怎么感觉甩不掉侯婶。
大伙儿。
更加同情李谣、骆谦。
同情不能当饭吃,得问清楚骆谦那小子打什么鬼主意:谣妹,你家种这么多萝卜干嘛?
卖啊,拉到比咱们更偏僻的村子卖。李谣叹气,家里孩子多,住不开,骆谦问小马借钱起三间房。借人钱不能不还,我俩商量卖萝卜还小马钱。
在多数村民心中,在地里种非粮食作物,简直就是糟蹋土地,典型的败家子,他们不会干,顶多在沟沿、菜地种一点萝卜。
有和骆谦一样年龄的小伙子要种,家里思想老旧的长辈不让种,即便和儿子分家了,也找上门阻拦儿子。
也有骆清亮这样的,先拿坝坡上的地和土质不好的地种萝卜,试上一季,如果好卖,下年多种点,当然,还是以种粮食为主。
李谣点到为止,他们不愿意多种萝卜,她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骆梅旭拉砖回来,先拉的骆清喜家的砖,然后拉的骆清亮家的砖,接着就是骆梅旭家的砖,最后是骆谦家的砖。
那三家都堆了五堆砖,只有骆谦家堆了三堆砖。
大伙儿一问便知四家都起三间房,只有骆谦家砖少。
谣妹,你家咋不多借点钱,起大点的房子?说话的不是别人,是骆谦的亲大伯,骆清海。
他蹲到木料上哈哈大笑:没钱偏要起房子,起就起吧,非要跟那三家攀比,丢人了吧。
大伯,你借点钱给我,我再买两堆砖?李谣眯眼伸手。
我哪有钱。骆清海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李谣依旧伸手,他跳下来,虽是走着离开,但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走的比大家跑的快。
其他看李谣笑话的人,生怕李谣问他们借钱,赶紧散开。
李谣不在意摇头,回屋看两个奶娃子。
妈,青青妈在咱家门口站了老长时间。青青是骆剩子的大女儿,骆筠文没跟骆青青说过话,但是她每天都能看到骆青青背大人背的竹筐,拿镰刀出村。
李谣牵骆筠文出门。骆剩子媳妇没料到李谣会出来,惊慌低头:我给你家挖水沟,能给我一袋种子吗?
她发出的声音儿就像拉木头的声音,
瘦瘠的身体抖震,
留给李谣一个仓皇的背影。
李谣摸大儿子脑袋:文子,你跟青青妈说咱家坝坡上的地交给她,她挖完水沟,妈妈给她两袋种子,可以吗?
骆筠文点头追骆剩子媳妇,李谣叫骆筠修带妹妹到侯婶家,告诉侯婶坝坡上的地不用她管。
第024章
骆筠文在半路上遇到了顾娟的儿子骆惊墨:墨墨。
文子!骆惊墨跑过来, 爸爸给我买的哨子,他拿起脖子上的铁制哨子, 嘀嘀嘀
哇!骆筠文惊讶叫出声。
我们带上修子、莹子, 找明子、安子。骆惊墨迫不及待要和好朋友分享好东西,就像文子、修子分享篮球那样分享哨子。
墨墨,你先陪我去青青家, 妈妈叫我给青青妈妈传个话, 好不好?骆筠文问。
好。骆惊墨爽快说。
两个孩子比赛跑步,同一时间跑到了骆青青家。
青青妈妈,骆筠文探头,骆剩子媳妇从低矮、潮湿、阴暗的房间里走出来, 人没彻底走到阳光下,上半截身子藏在阴暗里,下半截身子被斜/射的阳光照亮,骆筠文手伸到后面够骆惊墨, 抓住骆惊墨的手, 我妈妈说咱家坝坡上的地交给你,你干完了活, 妈妈给你两袋种子。
骆筠文没看骆剩子媳妇,转身拉骆惊墨跑。
两个孩子在途中遇到了骆筠修、骆韵莹,得知李谣也给他俩分配了任务, 两个孩子决定先陪骆筠修、骆韵莹到侯婶家,再去村长家找骆深明、骆深安。
四个孩子手拉手到侯婶家, 骆筠修一字不差复述一遍李谣说的话, 侯婶脾气不好说:知道了。
四个孩子看彼此, 突然抱肚子大笑, 跑到骆清喜家。
明子、安子。四个孩子一块儿喊。
明子、安子被他们爸妈接走了。
声音儿是送身后传来的, 四个孩子扭头,陆小梦大嫂挎着粪筐,手里拿着粪铲从他们身旁走过去:你们要进来玩吗?
不了,婶婶。四个孩子走开。
墨墨,你奶喊你回家。骆语喊。
文子,我明天找你们玩。骆惊墨跑过去牵骆语。
骆筠文:诶。
骆筠修:诶!
骆韵莹:诶~
铃铃
三个孩子仰头:爸爸。
车后座上绑了一个麻袋,骆谦把三个孩子提溜到二八杠上,稳稳地骑行。
车轱辘超过院门门槛,三个孩子喊:妈妈,我告诉青青妈妈/侯婶了。
一个女人从堂屋冲出来,压住李谣回应孩子的声音,声音又高又刺耳,问:二四,李娇娇有没有从你这里买萝卜种子?
买了,骆谦回想了一下,买了六袋。
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烂货,唾!骆言强媳妇李小叶用尽力气,好似要把肺里的粘痰全部憋出来,唾到地上,腌臜东西。
李小叶阴沉着脸离开。
她没头没脑说这些话,也没指名道姓说谁,骆谦不好和她计较。
上辈子,李小叶男人骆言强带领二流子偷甘蔗,没偷成,泼柴油放火烧甘蔗,李谣恨骆言强,也不喜李小叶。
我看文子三兄妹没回来,出去找三兄妹,李小叶把我推进堂屋,问我李娇娇有没有买萝卜种子,我说有,她不信。
她买了两袋萝卜种子回家,被骆言强拿走,骆言强回来跟她说种子被他倒沟里,他家不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怕吃死人。她不信骆言强说的话,看到李娇娇翻地种萝卜,她怀疑李娇娇种的萝卜是她买的种子,就来问我,我说了她又不信,你说了她也不信,还骂人。
她这是铁了心认定李娇娇和他男人有瓜葛。李谣嘲弄笑,就他那矮不拉几的身高,老鼠脸的样貌,乱草丛生的牙,人李娇娇能看得上?别恶心李娇娇。
骆谦把兄妹仨放下来,扛着麻袋进屋,打开麻袋,朝兄妹仨招手。
兄妹仨跑进来,骆谦喊:立正!
骆筠文、骆筠修抬左脚,重重放下,中指贴紧裤缝,骆韵莹踢右脚,扭头,弯腰,发现自己做的和哥哥不一致,右脚还没有落地,她急忙抬左脚,啪唧!屁股着地,两条腿是抬着的,裤腿滑到膝盖。
爸,我妹没有脚脖子。骆筠文、骆筠修震惊,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妹跟他们不一样。
骆韵莹凶巴巴爬起来,顾不上揉老疼的屁股,往上拎裤腿,上前两步:你看,我有。
骆筠文、骆筠修。
仔细看,他妹的小腿和脚踝还是一样粗:噗,哈哈
骆谦赶在他家大妹掉泪珠子前,给他们分配一个任务,把相同的种子分到一块,如果他们完成了,抽时间他带他们都镇上吃冰棍。
骆韵莹秒收泪珠子,咧嘴,露出一排小米牙,高兴地蹦起来鼓掌。
骆筠文、骆筠修嗷嗷叫扑向菜种子,骆韵莹歪头,骆谦也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瓜子想什么,突然,骆韵莹大笑,把自己胖乎乎,贼有肉感的小身体砸到两个哥哥身上。
两个小哥哥把她掀翻到菜种子上,咯叽她。
骆谦。
好吧,他原本没想让兄妹仨干活,就是单纯的给他们找点事,别妨碍他和李谣单独相处。
骆谦出门。李谣斜看他一眼,扭头离开:刚刚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也让你尝尝爱理不理的滋味。
骆谦跟在她后面进厢房,李谣推他出去,她要关门了。
我在镇上遇到了骆言峰。
李谣翻阅久远的记忆,如果她没记错,骆言峰是李娇娇的男人,他在煤矿当临时工。现在买煤依旧需要煤票,而且煤票十分不好弄,骆谦买煤球,就是跟骆言峰换的煤票。
趁着李谣愣神,骆谦勾着李谣闪进屋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镯子,在一堆银镯子里,混了一个又大又(米且)的金镯子。
李谣。
她诚实地拿金镯子。
你抽时间找人把银镯子熔了,打五副孩子戴的银手镯。
金子就不用熔了,她不觉得大,也不觉得重。
李谣掂了掂,不就大约150克嘛,哪里重了。
骆谦耸肩,不敢笑出声。
李谣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把金手镯藏进衣柜里,落上锁,才有心情问:你怎么想起来买镯子?花了多少钱?
有人急用钱,便宜卖老物件,小马的叔叔一个人吃不下,叫我和小马帮他分摊一点,骆谦手伸进口袋掏啊掏,掏出一块金条,就在他举起来的瞬间,金条落到了李谣手里,骆谦拍腿大笑,李谣想笑吧,尽管笑吧,金条到手,你笑抽筋我也不生气,骆谦稀罕死了李谣跟他一样俗气,小马的叔叔四处给厂里拉订单,经常遇到有人急用钱,便宜卖老物件,古董和玉器水深,他不碰,只碰金银,有时候他一下子吃不下去,人家不愿意卖给他一部分,他恼火死了,我和小马愿意帮他分摊,他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还找我和小马。
李谣。
竟有这样的好事?
我动了存折里的钱。他没有和李谣商量,私自动了存折里的钱,他慌的一批,刚刚有多神气,现在就有多孙子。
下午,小马的叔叔就问了他一下,骆谦寻思社会变了,可以自由买卖了,在村里感触不大,到县里,到市里,感触真的老大了,市里每天一个样,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还想起报纸上提到的一些信息,总觉得买金子不会吃亏,说不定金价还会上涨,就取钱买金银。
当时他有多果断,现在他面对李谣就有多心虚。
只许一次,下次要和我商量。李谣当然不会和他闹,说他乱花钱,要知道未来金子老贵了。
一定。骆谦举手保证。
二四。
骆谦没出去看,光听声音,他就知道骆言峰来了。
骆谦出去,李谣跟出去,瞥见被骆谦随手放的银镯子,她抓银镯子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到院子里。
二四,家里只有你嫂子和孩子,种麦子还好,割麦子、运麦子、打麦子,把晒好的麦子扛回家,男人都吃不消,更何况一个女人。我打算地里全种上菜,你看种什么好?骆言峰刚进村,还没有见到老婆孩子,李小叶跟他说他老婆勾(/)引她男人,怀疑他小女儿是她男人的种,怂恿他把他老婆撵回娘家,说的好像他老婆回了娘家,她男人就会晚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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