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瞻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你说我朋友?他大概不知道吧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虽然我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也很难概括清楚。
程瞻又说:但他人不错,二话不说就肯来帮忙
杨爱棠笑了笑,那他今晚知道了。
你担心这个?程瞻说,我可以去跟他讲清楚。
杨爱棠很累地抬手遮了遮眼:是你的朋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程瞻闭嘴了。在杨爱棠面前,他是如此地笨嘴拙舌,不论是多说、少说还是不说,好像都永远把握不住恰当的时机。
杨爱棠将剩下的果汁也喝完了。咕嘟咕嘟地,壁灯的光落在他滚动的喉结,延伸向他那雪白的衬衫领下秀气的锁骨。程瞻看了半晌又垂眼,曲起一条腿,靴子后跟闷闷地踢了踢墙角的石砖。
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果汁的清甜润过喉咙,使杨爱棠的声音里飘出一些纯真的香气,今天我并不是冲着鱼死网破来找他的,你明白吧?他也有他的顾忌,就算再不检点,也不敢把手伸得太长,你真当我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啊?他温和地笑,我也是权衡过了,任何事都有个收益风险比
我不权衡。程瞻打断了他的话。
杨爱棠抬眼。
程瞻呼出一口气,语气仍然淡得像秋天,爱棠,你的事情,我都不权衡。
*
杨爱棠低下头,闷笑起来。说不清楚有什么好笑,也或许只是为了掩饰别的表情,他笑到肩膀都抽动起来。继而他一手抄起文件夹,一手拿着空空的果汁罐,慢慢站了起来,走出几步,又站定。
走吧。他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回头朝程瞻笑。
程瞻静默。似乎杨爱棠这个反应并不在他意料之中,杨爱棠要走了,要离开这条渺无人烟的梦一般的小胡同。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挽留不住他。
杨爱棠此刻的笑容,和他下午三点在程瞻门前的那个笑容隐约地重合,它意味着杨爱棠到底不会再向他敞开。杨爱棠有很多秘密,有的甚至很痛苦,但无论如何,程瞻都不配再听见了。
即使他今晚做了那么多幼稚的事,尽管他都说了,他不权衡。喝过的酒,抽过的烟,烧出去的怒火,掉下去的坦白。杨爱棠还是要走。
程瞻往前走了两步,杨爱棠眨了眨眼。
一定是有预感的吧。杨爱棠那么聪明,那么警醒,但他没有躲开,便任由程瞻高大的阴影覆盖了他身上的光。他脸上那虚幻的笑容消失了,而代之以一种极度的认真。
他也在端详着、测算着、辨认着程瞻。
他们虽然已经亲吻过无数次,但亲吻的准备动作,到底只有那么几样。
程瞻俯下了身。
*
先是上唇。
程瞻轻轻含住杨爱棠的上唇,再用舌尖小心地将它润湿,在唇的柔软褶皱间慢慢往里侵入,直到舔上了杨爱棠的牙齿。杨爱棠不敢伸舌头他实际上什么都不敢做,好像一旦他稍微动弹,就会惊破了什么,他就是那些鬼压床的传说里那个不能出声的书生那唯一一盏壁灯的光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小巷两边的墙砖都往两人身上侵压过来,明明程瞻没有动,他却感觉两人挨得越来越紧,他的衣领好像也能感受到程瞻的胸膛。
热带果汁的辨不清的气味在呼吸中弥散开。程瞻耐心地舔着他的牙齿,渐渐将他的两片唇一起吮住。他在那灯光编织的水果味瀑布里挣扎,看见程瞻微微垂落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圈又一圈瀑布的影子,又不断在两人身周溅起涟漪。
杨爱棠终于感到呼吸不过来,蓦然不受控制地呜咽了一声。
第36章
程瞻似乎犹豫地放松了一瞬。只这一瞬里,杨爱棠便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杨爱棠感到迷茫,一时间,甚至不能确信眼前人是不是已经和他分手的前男友。他们刚才接吻了?可是所有的气息和动作都那么熟悉,好像根本不需要大脑的调度,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
可是,凭什么?
他依然能从程瞻的亲吻中获得力量,这才是最荒唐的事。
杨爱棠在幽微的夜色下转过脸去。走吧。这一回,他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这条小巷。谁也不再言语,只有各自踯躅的脚步声,到大街上后,就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有时杨爱棠会猜测,程瞻是不是已经走到岔路上去了?他总不能回头去瞧,好像他很在意似的。可有时肃肃的西风吹过,他就能感觉到,程瞻还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地跟着。
他在一家新开业的网红店前抬起了头。好长的队伍啊,从店门口出来,自发排出了好几个弯。这么晚了,店家的库存还没有用光吗?他觉得好笑。
想吃吗?他身后的男人开口。
杨爱棠没有回答,待走过了那家店,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回答的时机。有些尴尬,好像他有意要撂着对方,可谁知道呢,他只是真的不想回答。
程瞻总是在揣摩他。他心情如何、想要什么、打算做什么,揣摩他似乎已经变成了程瞻的习惯。分开大半年了,原来还没有治好。
杨爱棠想,他们分开的时间一定还不够久。再久一些就好了,再久一些,等所有习惯都从自己身上撕掉,就谁也不会患得患失,谁也不会意乱情迷。
爱棠。在工体北路的路灯下,程瞻叫住了他。
杨爱棠停步。
我的车停在那边的地下车库。程瞻看着他,轻声说,让我送你,好不好?
杨爱棠看见他身后愈加华丽招展的三里屯village,又转过头,去看不远处人流熙攘的地铁站。他忽然觉得这并不是他的选择,而是程瞻的选择,程瞻想要送他,不然的话,程瞻良心不安。
他想了想,说:那你等一等。
他把文件夹交给程瞻,自己进了街边的一家便利店,程瞻不知他葫芦里是什么药,只能在店外无措地等着。他出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买,只捏着两只拳头伸到程瞻面前。
我有一枚硬币。杨爱棠说,你猜猜看在哪只手,猜中了就可以送我回家。
程瞻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杨爱棠真狡猾。
他面无表情,不论程瞻的目光移到哪一边,都绝不给程瞻任何的提示。过去他们也玩过这样的游戏,但那时候杨爱棠总是笑着的,弯着眼睛笑,带着酒窝笑,露着牙齿笑,笑到滚进程瞻的怀里,显得这游戏没有分毫的可信度。但现在他的冷静却令人紧张。
程瞻意识到,如果他猜错了,杨爱棠是真的会把他扔下的。
程瞻于是说:真的是一枚吗?
杨爱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啊。是这个意思。
程瞻低沉地笑了笑,伸出手去拉住了杨爱棠的右手。杨爱棠却将左手摊开,左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枚一元硬币。
我去坐地铁了。杨爱棠平平地说。
程瞻眉毛上挑,却不放手。他的手掌包住了杨爱棠的拳头,然后五指缓慢而强硬地插入了他的指缝间,直到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的硬币掉了出来,被程瞻接住。
杨爱棠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拼命地挣:你放开我,程瞻!
程瞻眼中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影,好像玩游戏赢了一只猫。他偏不放手,拉着杨爱棠走上过街天桥。
杨爱棠张口结舌。
程瞻,他一定很得意吧,他仍然是这世上最擅长揣摩杨爱棠的人。自己就那么容易被看破吗?
两人仍是一前一后地走过了过街天桥,只是这一回,程瞻在前,杨爱棠在后。
程瞻今天的穿着并不多见,杨爱棠有些恍惚地想,其实自己喜欢看程瞻这么穿,皮夹克使程瞻显出几分不讲道理的莽撞的性感。他又低头,去看程瞻的靴子后跟有节奏地踏过天桥上的灰尘。一步,两步,三步
后方突然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杨爱棠吓了一跳,程瞻猛地抓住他手臂往侧旁一拉。杨爱棠的脑子懵了一刹那,他只听见程瞻皮衣上的拉链在响,文件夹里的纸页在响,天桥上的长风在响,天桥下的汽笛在响,所有深夜的声音,便在这刹那间,全都此起彼伏地吵起来。
杨爱棠只能默默地深呼吸。
两人走进三里屯的地下车库,程瞻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似乎是直到杨爱棠坐上去,程瞻才终于松出一口气,这意味着今晚的危险彻底地告一段落。他很快地绕过来,上车准备发动时,听见杨爱棠说:车上有烟味。
程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来的路上抽的,抱歉。他打开了车窗。
杨爱棠没再说话。
程瞻后悔地闭了闭眼,决定专心开车。只是送爱棠到家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理应能做好。
连续两天坐程瞻的车,杨爱棠已经不那么局促。他安静地看着越来越朴实的街道。三里屯如果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那么它被砸碎以后,里头的化学物质带着华光流淌出来,流淌到最后一片沉默的土色,就是这条道路尽头的他的家。
程瞻。开进小区以后,杨爱棠忽然开口了,今天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程瞻静了静,如实回答:我朋友邀请我去听歌。
你知道齐永海赞助了这场表演?
嗯。
齐永海认识你朋友?
嗯,程瞻斟酌着回答,他们是同行。
他们说的中标,是什么意思?
程瞻仓促地看了杨爱棠一眼。杨爱棠仍旧没有表情。
既然是同行嘛总会有点竞争。程瞻回答。
这么说起来,LeVent的云服务,和齐永海的公司,也会有竞争吧。当初就连周总,都觉得找LeVent合作是异想天开的事呢。
程瞻说:那也不能和齐永海合作
杨爱棠笑了一下,程瞻,你是真的很爱管我。
这句话来得突兀,使车内的空气一下子降至冰点。程瞻的呼吸也好像突然被切断了一样,他麻木地减速,停车。
杨爱棠也不着急下车,只是先解了安全带,拿起文件夹。他平静地说:程瞻,你为什么要管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程瞻一动不动,像是僵住了,他攥紧了方向盘,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地停了下来。
不过,杨爱棠侧着头,自顾自地思考,或许这就是和平分手的好处吧。你还可以关心我,当然,我也可以关心你分手了,也不见得就要做仇人,这没错,我很感激你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杨爱棠不断地加强着语气中的肯定,可他眼中迷茫的雾气却越来越浓,他抬起头,看向车玻璃外萧萧的院落,可是程瞻,你你这样,总会让我想到,分手的那一天。
分手的那一天,正月初六。
但杨爱棠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乡下表叔家里,曾经有一只流浪狗我给你看过它的视频的,对吧。
程瞻恍惚地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只黄狗,总是耷拉着脏兮兮的毛,偶尔会到爱棠的表叔家去讨点儿吃的,后来混得熟了,太阳下山时,还会帮表叔把散养的鸡赶回去表叔家是开养鸡场的。
杨爱棠说:
年前我回老家,没瞧见那只狗,我也没多想。后来和外婆通电话,才知道它死了。
有一段时间,它总是去咬我表叔养的鸡咬死了,又不吃,血淋淋的尸体扔在鸡棚里,把小孩儿都吓着了。表叔蹲了几个晚上才确定是它干的,也不懂为什么,它以前明明很乖。
可是家里总要靠养鸡场生活的。
表叔没有办法,只好拿棍子把它打死了。
程瞻下意识问:那到底它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啊。杨爱棠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把它打死了。
他的表情很古怪。程瞻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他明白过来,这不只是一个流浪狗的故事。
程瞻,你和我说分手的那一天,杨爱棠慢慢地说,我觉得自己至少自己的感情,就像那只狗。
作者明天又有面试嗷明天停更一天呜呜,也许挪到后天吧!
第37章
没有定罪,直接量刑,只因为它不再有趣,也不再有益,因为它带来了一些查不清楚原因的损失,所以要乱棍打死。
杨爱棠的语气那么平淡,好像他已独自将这个比喻消化得很干净了,他不会再为那无辜死去的灵魂而悲伤。可是程瞻的心脏痛苦得绞了起来,他下意识抬手去按住自己左臂,发现尼古丁贴片已经快要失效的时候,他用力地咬了咬牙。
对不起。他仍旧是徒劳地道歉。这样的道歉,他明知道杨爱棠是不会听进心里去的,但他终究要说,我不想伤害你的,但我还是对不起。
杨爱棠默默地看着他的挣扎。他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说这些的。
虽然在过去吵架时,自己总是端着一副一定要把道理说明白的好胜心,可是现在两人毕竟已经分手,有许多事,不见得非要让程瞻知道。如今程瞻知道了,杨爱棠自己也并没有觉得舒坦。
其实,死就死了吧。杨爱棠想转圜几句,可他故作轻松说出的话还是那么生硬,再追究原因,的确也没什么意义,对不对?我们早就早就互相确认过了。如果分手是一张合同,你提案、你草拟,虽然让我惊讶,但我我到底签过字了,程瞻。他轻轻地重复,我签过字了。
签过字就生效了,契约精神在,不能说回头就回头。
这个意思就是,你不必要、也不应该,再管我了,程瞻。
*
杨爱棠说完这些就下了车。
杨爱棠是这样的,因为他的道理很多,而且一贯很正确,所以他并不耐烦等待程瞻那些沉默的间隙。他说完了,就可以走,留程瞻一个人在无止尽的黑暗中。
程瞻打开车座中央的抽屉,拆开新的烟盒,颤抖着手点了一根烟。
他不知道自己停留了多久。零点过后,夜风便愈加凄厉,在小区各栋楼间呼啸,将地上的银杏叶都吹得飘起。一片黄叶落到挡风玻璃上的时候,有个打着手电的保安来敲他半开的车窗。
这位同志!保安大爷字正腔圆地说,怎么还在车上,还不回家呢?天儿冷,且冻着了!
程瞻茫然回过神,有些疲倦地道歉:对不起,我不住在这儿
不住这儿?大爷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那你做什么呢?
只是送个人。程瞻说,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就掐灭了烟,开始发动车子。大爷往驾驶座里头看了一眼,当即被熏得摆了摆手,你这是抽了多少根?不怕把发动机点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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