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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202)

    小王妃却很是淡定,坐在他身旁,熟练地捧了一叠到自己面前,一手拿笔一手翻折,一目十行地看完,朱笔圈了几处,一丝不苟地在末尾批了两行字,叠起放到一边,再伸手拿第二张。
    夜雪焕看得想笑,他这小王妃竟真的在帮他批折子,而且似乎对各类事务都熟悉得很,完全不用征询他的意见。
    他自幼看着楚后理政,她才华倾世却饱受非议,又是个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性子,吃力不讨好。夜雪焕当然不会轻视自己的母亲,但男女终究是不同的,她以女子孱弱之身承天下社稷之重,除了世理难容之外,日复一日的思虑和辛劳也终究会压垮她。
    若她不是女子,就不用因为生子而亏损身体;人力有时尽,就连楚后也只能向病痛屈服。
    虽然不愿承认,但父母对夜雪焕造成的影响还是太过深远,导致他的择偶标准在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极苛刻。梦里的小王妃身体虚弱、性子甜软,喜欢黏着他,又能替他分忧,最重要的还是个男子,完全就是填补了夜雪焕所认为的缺陷的翻版楚后。
    他拿母亲当择偶的标杆,却不希望他的伴侣像母亲一样树大招风、道路坎坷;他想要一个像母亲一样耀眼夺目的妻子,与他并肩而立,却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放心地依靠他,而不是像楚后一样孤立无援,连丈夫都指望不上。
    这样的小王妃,放在现实里,根本可遇不可求。
    夜雪焕惆怅了起来,本也不想在梦里兢兢业业地批折子,光顾着看他的小王妃。无论天亮后会不会记得这个梦,小王妃都看一眼少一眼。若是忘干净了倒也罢了,可若是一不小心惦记上了,那他以后如何还看得上别人,岂非要孤独终老?
    小王妃批了三四本,突然搁下笔,闭眼揉了揉眉心,脸色隐隐发白。夜雪焕心头一紧,忙问:怎么了?
    头疼。小王妃叹了口气,早上在浴池里弄太久了有点着凉。
    边说还边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高迁目不斜视,嘴角却越翘越高。老太监自己有心无力,倒是爱听别人打情骂俏。
    但夜雪焕一点不恼,是个男人都不会把太久当作妻子对自己的埋怨,坦然一笑,伸手勾起小王妃的下巴:好,怨我。那我该怎么补偿我的小王妃?嗯?
    不仅动作轻佻、表情浮夸,从用词到语气到眼神还都极其肉麻,强作风流倜傥却演得不伦不类,更像是个蹩脚的登徒子。
    在场两人齐齐沉默,打量的眼神里带着惊疑。
    夜雪焕收敛了表情,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是个过了而立的成熟男人,确实不适合太轻浮,但他也确实不知道成熟男人该怎样和成婚多年的恩爱妻子调情。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好在小王妃没有深究,慢慢靠了过来,整个人缩进了他怀里,我再睡一会儿。
    他半眯着眼,手指戳戳夜雪焕的胸口,你害我着凉的,所以要帮我把郡上的折子批了
    顿了顿,又学着他先前的语气,悠悠说道:不准偷懒。
    这个番外本来是1216焕焕生日(农历按公历算了管他的)送他的2W+大粗长脑洞,但由于作者是个智障,设置定时的时候手滑直接发了,干脆就提前发出来算啦!
    第151章 【番外】巫梦(中)
    夜雪焕完全不觉得这样缩成一团半坐在他怀里睡觉能有多舒服,着凉了就该好好去床上躺着,喊大夫来诊脉开药;以这样的姿势睡一觉,醒来怕不是更加腰酸背痛。
    可真当小王妃抱住他腰身时,他还是下意识地用左臂将人圈住,往身上带了带。书房小柜里居然还备着薄毯,高迁取来递了过去,神色无比自然,显然这种事也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夜雪焕一边在心里啧啧摇头,暗想这小王妃真的太黏人了,一边诚实地接过毯子,将人细细裹紧了,随口道:你睡吧,我抱着你。
    话一出口就觉不对,他说得太顺了,像是早已说过百千遍,熟练到只要把人抱在手里就会脱口而出。或许他们在梦里就是这般如胶似漆,若是放到现实中,像他们这般身份的,又有多少真心恩爱的夫妻?
    南北两府都是重央出名的模范夫妻,莫染也经常抱怨自家父母太过肉麻看多了要瞎眼,不知是不是就像他们这样,只要在一起,就一刻也分不开?
    难不成他会梦到如此黏人的小王妃,还有莫染一份功劳?
    他思绪飞散,并未留意到小王妃把脑袋埋在了他颈窝间,唇瓣紧抿,嘴角微微颤抖了几下,才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小王妃的身体非同儿戏,高迁还是着人去喊了王府的医官。
    医官尚算年轻,虽然鬓角已有微白,但面净无须,看上去沉静儒雅。夜雪焕看他眼熟,依稀能辨认出是文洛,楚后的主治太医的内侄,同时担任他的助手药官,论关系还是夜雪权的远房表兄,经常跟着文太医出入楚后的紫寰殿,所以夜雪焕对他印象颇佳,属于偶尔碰上面能寒暄两句的点头之交,但绝对没有熟到让他给自己王府当专职医官的程度。
    这个梦实在太奇特了,细节刻画得太过真实具体,似高迁、文洛这些他认识的人也就罢了,连小王妃这个素未谋面的人都有如此清晰鲜明的音容和性格,完全陌生的王府造景也典雅趣致,场景和时间变换也不像寻常梦境那样跳脱,就连从卧房到书房的这段路都是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一切都仿佛与现实生活里的日常无异,这当真是可以单凭他自己的想象力构筑的梦境么?
    夜雪焕神色凝重,死死盯着文洛的脸,似是想看出些虚构的痕迹来;文洛却会错了意,简单给小王妃诊过脉后,温声说道:王爷不必担忧,王妃只是有些着凉,没什么大事。中午让厨房炖点热汤,安心睡上一觉就好,不必特意用药了。
    顿了顿,又对高迁道:今年冷得早,高总管早些开暖阁吧,王妃也好受些。
    高迁笑道:早上就已经吩咐人收拾了,今晚就能住进去。
    两人径自聊着听上去十分正常的话题,夜雪焕也能判断暖阁该是他和小王妃冬日里避寒的住所,但夜雪氏最忌骄奢淫逸,夏不避暑冬不避寒,仅有的几座离宫都是凤氏遗产,他为何会在梦里有换居避寒的习惯?
    一旦察觉异常,这个梦就开始处处诡谲。
    夜雪焕背后都渗出了冷汗,越发怀疑这可能不是梦,至少不是个普通的梦,而是他阴差阳错地进入了什么玄妙不可思议的幻境。
    圣贤书中常有古人描绘这样的蓬莱岛、桃花源,他从来只当杜撰,还和莫染一起骂过文人穷酸迂腐,就爱做这种不切实际的黄粱梦;难不成真是报应不爽,让他也遇上了这等奇事?
    可若真是幻境,为何又有他熟悉的人和已知的事?
    夜雪焕百思不得其解,文洛请辞时也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文洛见他神色不对,又问道:王爷似乎脸色也不太好
    我没事。夜雪焕强作镇定地摆摆手,估计也有些着凉,无碍。你且去吧。
    小王妃要补眠,高迁便和文洛一起退出书房。出门时两人交换眼色,彼此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疑惑。
    夜雪焕哪顾得上他们,更没心思批什么折子;见怀里的小王妃闭目不动,也等不及他睡着,强忍着焦虑,将已经批好封了火漆的折子一封封拆来查看。
    小半个时辰之后,夜雪焕才终于能从震惊中稍缓过神来,用快要炸开的脑子梳理他所获取的信息。
    书案上的折子里有一小半是临戈郡上送来的日常政务,其余多是西北边军的军务,还有几张是丹麓来的线报,这说明他的封地在临戈郡,还掌握着西北边军的军印,同时与朝廷联系紧密。军折上的批红虽然明显老练得多,但仍能看得出是他自己的字迹,盖了亟雷关的帅印,也有他自己的签名。而郡上的折子几乎都是小王妃批的,盖的是荣亲王的大印,还有小王妃自己的私章。
    军务他勉强还能就着自己的批复看明白,可郡上送来的都是关于最近田地收成和财政赋税的,太学府里不教这些,他连小王妃的批复都看不懂。
    自己都不懂的东西,又怎会出现在自己构筑的梦境里?
    还是说,这是个比幻境更加不可思议的、所谓的预知梦,他眼前所见的,都是若干年后会真实发生的未来?
    从盖印上看,他的亲王封号是荣,非军功显赫、荣光加身者不可用;而他的小王妃名叫蓝祈,可数遍朝堂上下的权贵高官,没有哪家是姓蓝的,只能说明是平民出身。
    一品亲王娶了个平民男子当正妃也就罢了,封地还在临戈郡,大漠戈壁荒滩,穷山恶水刁民,他怎会跑来这里当封王?
    西北边军何时增兵到十六万了,而他身为亲王,皇帝又怎可能允许他重兵坐镇边境,那岂非自己给自己养虎贻患,哪个皇帝会做这种蠢事?
    而最离谱的就在这里从折子上看,如今是平观七年,当今皇帝是他的二皇兄夜雪权。
    要不是他自己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他简直都要怀疑是兄弟们都死光了。
    这若真是个预知梦,那这未来可真是比做梦还要离谱。
    折子底下还压着一封私信,看印戳是北府寄来的,盖的是莫染的私章。夜雪焕颤抖着手打开,内容倒都是些家常琐事,和他们以往聊天差不多,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弟弟嫁给了莫染,当了延北王妃,他和莫染兄弟变郎舅,亲上加亲。
    夜雪焕面无表情地把信撕成了碎片。
    若真是预知梦,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莫染,让这离谱的未来永远不能实现。
    他动静太大,怀里的小王妃蓝祈实在装睡不下去了,叹息道:容采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他坐直起身,双手捧住夜雪焕的脸,指尖冰凉,我当然知道是你,可又好像不是你为什么会这样?
    夜雪焕没来由地心中一痛,伸手覆住蓝祈的手背,哑声道:当然是我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梦或许是假的,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对小王妃的爱意是真的。
    若这个梦里的一切将来都真的会发生,他唯一期待、唯一不想改变的,就是与小王妃的相遇、相爱、相守。
    分明今早才是第一次见,却仿佛已经爱了许多年。
    又或者说,未来的他们本就已经爱了许多年,他只是从未来的自己那里提前感受到了这份爱意。
    蓝祈看着他,欲言又止,黑沉的眸子里满是忧虑,最终却只是环住了他的后颈,埋在他肩头闷闷道:我们说好的,不论何事,都一起面对所以你要告诉我。
    夜雪焕又何尝想让小王妃担忧,可他又要如何说明原委?说真正的他其实还在二十年前,他们还有没有真正遇见,这不过是他不小心在梦中窥见的未来?
    他也有许多事想要问蓝祈,比如他为何会封在临戈郡,夜雪权又是如何当上的皇帝;莫染是不是真的娶了夜雪薰,夜雪渊又为何没争这个皇位;楚、刘、南宫三家是不是已经倒了,他的父皇母后是否都已经不在人世,否则朝局岂会如此发展。又比如他和蓝祈是怎样相识、怎样相爱的,蓝祈左臂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身体虚弱是不是有其他病症,以后还能不能养回来。
    但他不敢说、不敢问,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怪力乱神之事,他只觉自己以往十三年来的人生观都快颠覆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梦见未来无异于窥视天机,若他说破真相,这个梦会不会立刻醒来,连带着这个被他偷看到的未来也一并消失?
    他不敢冒险,而蓝祈也不愿退让,安安静静地等他开口。敏锐的小王妃早就看出了种种蛛丝马迹,却也想不通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两人并没有僵持太久,高迁又在门外通报,声音里带了几分喜悦,王爷,王妃,世子回来了。
    夜雪焕表情一僵,他居然还有世子?!
    按他现在的年龄,有世子自是不奇怪;既是世子,便是正妻所出的嫡子,可他的王妃不是男子吗?谁给他生的世子?
    没等里头传唤,离家数月的小少年就风尘仆仆地踏了进来,一身军装短打都没换,先来给父亲们请安。
    夜雪焕看着迎面走来的挺拔少年,虽然五官轮廓没一处像他,可那双浅琉璃色的眼睛却做不得假,定然是他的种。看模样都能有十六七岁了,意气风发,好一派倜傥风流。
    十三岁的年纪里见到了自己十六岁的儿子,夜雪焕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照这么算,他岂非三四年后就要当爹了?
    他的小王妃那样年轻,就算是个女子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甚至就连杀母夺子都赶不上世子年幼无知的最佳时期,那世子的生母是谁,又在哪里?
    父王,爹爹。
    世子一进门看见满眼的卿卿我我,内心毫无波澜,面不红眼不眨,径自在书案对面坐下,还调笑道:高爷爷说爹爹早上又着凉了,是不是又被父王欺负了?
    夜雪焕:
    开口就是荤腔,一听就知确实不是娘亲带大的。难不成世子的生母早已离世,那他岂不是丧妻续弦?!
    夜雪焕忽然就对自己未来至少十年内的人生失去了所有的期待。
    你就一张嘴凶。蓝祈装模作样地数落世子,你小皇叔还小你三个月,来年开春都要当爹了,你呢?就被人家亲了一口,你能守身如玉到现在。
    小米醋劲大,生气了不好哄,爹爹知道的。世子微眯着眼,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再等几年,我不着急。反正到时候都是要他自己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夜雪焕:
    看不出他这世子小小年纪,倒还是个情种。
    世子上来就先和蓝祈说话,看上去关系极亲,仿佛他们才是亲父子,可谁能猜到蓝祈其实连后爹都算不上,最多算个后娘。
    夜雪焕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年少时抵挡不住母家压力,被迫娶了哪家高门千金,有了世子,又不幸丧妻;人到中年才终于得遇真爱,也终于羽翼丰满,有能力迎娶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他顿感一阵心酸,心疼自己、心疼蓝祈,也心疼自小没娘的世子,连两人交谈间提到的、他还未降生的小皇弟和未来儿媳都提不起兴趣。
    对了,爹爹。
    世子从怀中取出一封礼单,献宝一般递给蓝祈,这是关上的将领们送你的生辰贺礼,还要过几日才送到,我先把礼单带回来了,爹爹过个目。
    蓝祈接过来大致扫了扫,便交还给世子,吩咐道:等东西都到了,你让高迁照着礼单,按价折进他们的俸饷里。都要养家糊口,心意我领了,不必教将士们破费。
    就知道爹爹会这么说。世子笑道,这可是爹爹在二字头的最后一个生辰了,从简也就罢了;明年说什么都该办寿宴,爹爹可不能再推脱了。
    夜雪焕再次震惊,目光落到蓝祈脸上,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一张青涩水嫩的小脸竟能有二十九岁;虽说好歹洗脱了他老夫少妻的嫌疑,可如此一来,蓝祈又好像有了杀母夺子、男宠上位的作案可能。
    他心知不该把蓝祈想得如此歹毒,连带着把自己都贬得如此色令智昏;可大抵是在宫里看得多了,实在是止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想象,脸色青白交替,好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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