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祈听说此事时立刻就想到了当初回千鸣城途中的老村长和那八条大火腿,也不知重央这热情的民风是如何形成的。就连那些被楚长越打得屁滚尿流的诸国降臣都觉得他比在战场上和蔼可亲了不少,安安心心地准备跟着他回云西重建家园,个个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信心和干劲。
临行前,熙云侯府中摆了饯别宴,白婠婠因为死乞白赖地和又定南王讨了个霰沙关矿场监工的差事,先一步回了落霞关,并没能参加,楚长越难免就有些失落。路遥眼尖嘴贱,抓着他狠狠调戏了一回,又不要脸地邀功说是自己把他包装成了新晋国民男神,事业爱情双丰收,最后还飘飘然调侃了一句云西小荣王,被喝高了的楚长越按着后脑勺拍进了面前的鸡汤碗里。
路遥大怒,回执月楼的路上就已经构思了万字腹稿,要在福利本里让楚长越被白婠婠五花大绑强上七天七夜;第二日楚长越酒醒就去和他道歉,他也就大度地弃了那万字腹稿,毕竟就算是福利本,出现那种超出人体生理极限的重口剧情,影响了销量和口碑都还在其次,万一教坏了小朋友就不好了。
楚长越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路遥算计了一遭,他这几日一直心事重重,突如其来的声名大噪让他无所适从,路遥还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云西小荣王,就算没有恶意也着实欠揍。
但他心里也清楚,路遥并无过错,这些都是计划好的事,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思量再三,还是咬牙在出发前一天去了一趟久违的昌国公府。
如今的昌国公已是楚长凌,袭爵之后就被留在丹麓,楚悦之夫妇则回了莒阳郡,至今未再来丹麓,连楚长越凯旋归来也只是遣信道贺,甚至都不是亲笔,措辞官方得完全看不出是父母给儿子的贺信。
从各个角度而言,楚长越与昌国公府都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偏偏他自己放不下这段亲缘。
楚悦之夫妇执迷不悟,可楚长凌却是最无辜的一个,一面要背负家道中落的罪责,一面还要慢慢把楚家的资源转移到楚长越手上。
诚然朝廷不会过河拆桥亏待于他,但也架不住四起的流言蜚语和各路小人的落井下石。
两人见了面,各自感慨万千,相顾无言,只有互道珍重。
第二日,南门码头外人头攒动,十余艘江船满载着即将前往云西的官员和其家属,道别送行之人络绎不绝,然而楚长越等到最后也不曾见到楚长凌前来。
再是嘴上不说,再是心里明白,终究还是会怨的。
熙云侯府和昌国公府,同姓,但永远也不会同心了。
云西之事告一段落,皇帝总算大发慈悲,下令休朝五日。群臣终于熬到了头,纷纷喜极而泣,回家吃饱睡好之后忆苦思甜,想起这噩梦般的二十余日连朝,仍觉得心有余悸,再不敢想着要左右皇帝决策为自己谋利了。
今日的皇城安静无比,夜雪渊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之后便吩咐去皇后的玄玑殿用午膳。
宫内皆知帝后恩爱,哪怕是这二十余日的连朝期间,皇帝每日下朝都必要去皇后那里用晚膳,逗留上小半时辰才回寝殿休息;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了休沐,一睁眼想到的还是皇后,三千宠爱在一身,不得不让人羡慕。
午膳之后,夜雪渊也难得不用去御书房,就在玄玑殿的花园里摆了躺椅,就着五月底最后的一点温和阳光闭目小憩。
玉恬坐在他身边剥荔枝,锦凉郡今年的第一批鲜果,半红半绿,略显生涩,八百里加急从东南沿海送到皇城,依然新鲜水嫩,仿佛还带着采摘时沾上的露水。
你的蛊术果真奇妙。
夜雪渊拆了发冠,衣襟微敞,还大喇喇地支着一条腿,浑身松泛,毫无形象,连声音都慵懒散漫,朕这些时日竟都未觉疲惫,朝上那群人还想和朕耗,最后一个个的脸都是绿的。
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妾职责所在。玉恬轻笑,只是到底不是正道,不可多用。这几日休朝,陛下还是多休息才是。
她将去了核的荔枝肉喂入夜雪渊口中,新染的艳红指尖上满是甜腻的汁水,轻轻抹过那两片薄唇,被夜雪渊连着荔枝一起咬了一口。
成婚近七年,到如今却反而像新婚一般,多出了许多夫妻情致。
是该休息休息。夜雪渊含着果肉,口齿不清地叹了口气,又把玉恬的手抓来亲了一下,也该好好陪陪朕的皇后。
玉恬顺从地被他揽进怀里,趴在他胸前,悠然说道:前几日太后还在与我说,朝中这两年风波不断,能得如今的安稳实属不易,她想要办场家宴,犒劳一下几位亲王。
夜雪渊一听就笑了:犒劳亲王是假,想见孙子才是真吧。
可不是么。玉恬失笑摇头,荣王世子认了祖庙之后就直接进了太学府,也没让她好好见一见,怕是心里惦记着呢。下月宁王又要去琼醉峰离宫避暑,定是要把北府的小世孙也带去的,太后该要寂寞了。
夜雪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似笑非笑:无妨,皇后赶紧生一个,太后还能天天见着呢。
玉恬噗嗤一笑,凑到他耳边暧昧低语:那须得陛下多努力才是啊。
夜雪渊的手掌移到了她后腰上,不怀好意地捏了一把,低声道:朕今晚就好好努力,皇后这次可要有点骨气,千万挺住,别再求饶了。
玉恬不禁脸上一红,强行扯开话题道:既是太后要开家宴,莫世子和蓝祈必是要请的。楚太妃和五殿下该如何?
夜雪渊道:思省到底是朕的幼弟,让人去太学府,给他和锦鳞一并告假就是。至于楚棠楹
他冷笑道:便是请她,她敢来么?
玉恬会意,第二日请安时便与南宫雅瑜说了此事。
南宫雅瑜自是高兴,亲自定了席上菜目,取了西域新贡的果酒,给各王府赐新衣饰品。听闻皇帝昨晚宿在玄玑殿,又见皇后一大清早就眉眼含春、容姿昳丽,眼神立时就意味深长起来,转头让太医往玄玑殿送了成堆的补药。
玉恬笑而不语,照单全收。
御宴放在三日之后,夜雪焕和夜雪薰一大早就各自拖家带口地进了宫。
锦鳞穿了一身浅红春装,脚踩一双过小腿的刺花软靴,背挺腰直,目沉气稳,浑身都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大气,周周正正地给南宫雅瑜行礼;只可惜一个头还没磕下去,就被背后冲过来的莫小米直接扑倒在地。
莫染气得脸色发青,他就是怕小米过度兴奋才一直没有告知今日能见到锦鳞,没想到这小野马还是脱了缰。
好在小米还算分得清轻重,蹭了锦鳞一身口水之后,又爬进南宫雅瑜怀里,捧着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甜甜软软地笑道:小爹爹说皇祖母生病啦,没关系,亲一亲就会好啦,小米生病的时候都是小爹爹亲好的。
夜雪薰顿时觉得有点臊,这明显是骗小孩的话,小东西居然还当了真。
南宫雅瑜不以为意,笑着摸了摸小米的脑袋,那小米再多亲一亲皇祖母吧。
小米咯咯直笑,又亲了南宫雅瑜一脸口水。
南宫雅瑜本就体虚气弱,当了太后之后诸事不问,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多年积压的病根慢慢往外发,三月初倒春寒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反反复复直到五月才将将痊愈,但病时损伤的元气却不是那么快补得回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鬓间也多了几许银丝,形容略显憔悴。
夜雪薰看得心酸,挪到她身侧,故意耍滑卖乖道:那把小米留给母后治病吧,一天亲一下,很快就好起来啦。
南宫雅瑜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骂:你休想偷懒。小孩子就是要带在身边养才亲厚,否则以后长大了,随随便便就要被人拐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染尴尬地假咳两声,本欲辩解两句,但转念一想,虽然这个拐的对象好像反了,但最后占了便宜的还是他自己,只得悻悻闭嘴。
夜雪薰今夏能留在丹麓,其背后的理由虽未明言,但南宫雅瑜却心中雪亮,对蓝祈愈发感激。过度赏赐于他本人只会给他招来非议,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锦鳞身上。小米再是喊夜雪薰小爹爹,终究是北府的小世孙,随的是莫姓;而锦鳞虽无血缘,却到底冠上了夜雪之姓,是本朝第一位皇嗣,太后给他再多偏爱都很正常。
南宫雅瑜将锦鳞喊到身边,问起了他在太学府的课业。
锦鳞入籍之时,太学府已然开课,殷简知亲自考核了他的书数基础,发现他底子极为扎实,比同龄的学童读的典籍更多,理解也更为透彻,大感欣慰,直接让他去和已经读了两年的夜雪镜一道听课。
从性格上说,夜雪镜自然比他的四个哥哥都要乖巧得多,但若要论天赋,锦鳞从各方面都更胜一筹,言谈举止比起他父王当年更是不知规矩多少倍,自然备受太傅喜爱。何况中间还有一层蓝祈的关系,殷简知教导他时更是格外悉心,某种程度上也算弥补了他老人家当年没能亲自教导蓝祈的遗憾。
锦鳞在太学府才不过两个月,课业进度已经比一般学童还要快上一些,南宫雅瑜考了他几部典籍,听他均对答如流,也不禁由衷赞赏。夜雪薰自幼就与她聚少离多,每年只有冬春两季在丹麓,她只顾着给他调养身体,从不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课业,也一直愧疚于自己这个家长做得不称职;如今与锦鳞对谈,才终于让她有了些身为长辈的充实感,然则这个关怀的对象已然成了孙辈,不得不让她感怀。
不知是因为顾及病人还是因为锦鳞在场,小米今日异常乖巧,不吵不闹不哭鼻子,甚至都不耍赖要去小花园玩,听不懂锦鳞口中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句,就自己悄悄爬到他腿上坐着,把那颗一直藏在身上珍而重之的南珠拿出来把玩。
小魔王难得安静,然而小嘴却越翘越高,满脸委屈;南宫雅瑜见这小宝贝无聊了,也怕锦鳞觉得拘束,不再询问课业,转而让宫婢送了糕点蜜饯来。
小米这才高兴了,捧了满手的糖渍梅子,蹦蹦跳跳地绕场一周,往每个人嘴里都喂了一颗,这才坐回锦鳞身上,塞了自己一嘴花生酥,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墨蓝色的大眼睛都笑眯成了两弯小月牙。
场间其实只有南宫雅瑜和蓝祈这两个江东人嗜甜,但那糖渍梅子的味道却似乎渗进了每个人心里,又甜又暖,满满地就要往外溢出来。
在当初那场宫变发生之前,任谁也不会想到重央的朝局会在短短一年之内天翻地覆,虽然措手不及,却也都相互配合着稳定住了局面;结果说不上有多圆满,但也能算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如今诸事都已步上正轨,总算能偷得这样的浮生半日闲,再回过头去看这一年多以来的血雨腥风,竟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儿孙绕膝、阖家敦伦,对于皇族而言本该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却竟然如同最普通的日常一般,展现在了这些统治者的眼前。
第96章 稚真
老远就听到小米的声音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夜雪权踏着小米清脆的笑声款款而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刚一踏入青璇殿,小米就惊喜地啊了一声,哒哒地跑到他面前,一边喊伯伯一边使劲扯他的袖子。
夜雪权顺势蹲下,正摸索着想要拍拍他的小脑袋,唇上就被抵上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他张嘴含住,酸甜爽口的糖渍梅子就落在了舌尖上。
南宫雅瑜本就好甜口,青璇殿的小厨房最会做这些零嘴,无论品质还是口感都属顶尖,真正的皇家御点,但夜雪权多年嗜酒,对于甜味不甚敏感,反倒是梅子本身的酸味更得他心意,笑着点头道:小米乖,谢谢。
小米这逢人就要塞食物的习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但这种行为显然能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笑嘻嘻退开两步,让颜吾扶着他去南宫雅瑜面前行礼。
南宫雅瑜温声与他寒暄几句,便让他入座。
她以往不待见夜雪权,觉得他怀才不露,故意装好性子,虽是为求自保,却太过虚伪;如今他在朝中一言九鼎,柔中带刚,她倒反而有所改观,态度自然也温和了许多。
跟着夜雪权一起来的,还有一脸不情愿的夜雪镜。
楚太妃不出意料地称病回绝,夜雪权便先绕道去了一趟太白殿,把幼弟接了来,还给他做了不少思想工作,这才迟了小半个时辰。
夜雪镜如今的处境十分尴尬,分明是亲王的辈分,却无亲王的封号;先帝在时还有楚家做靠山,如今楚家本家失势,夜雪渊的皇位也坐得稳稳当当,没人认为他这个小殿下能掀出什么风浪来,几乎都要被人遗忘在太学府的小角落里。
原本与皇兄们就多有隔阂,如今更是话不投机,只剩下夜雪权对他还和善些。
他自是不会知道楚棠楹曾在宫变中试图取南宫雅瑜而代之,更不知道他那看似温婉的母妃实际上至今还野心不死,都是看在他的面上才能保住太妃的位置,否则早就被发配去给先帝守陵了。
虽然居心不良,但到底一介女流,趁乱浑水摸鱼,也没能摸到什么,南宫雅瑜还不至于打击报复,却总还是介怀的。楚棠楹虽有太妃位份,却无任何权威,等同于是软禁宫中。夜雪镜才不过八岁就另开太白殿,被迫与母妃分殿而居,休沐时从太学府回来,想与母妃说几句话,周围也都站着一群太监宫女,防止她喊冤诉苦,不让她给小孩子灌输什么奇怪危险的想法。
当初宫变时的情形自然没人会详细告知于一个幼童,他不是没有问过,但无论是他的皇兄皇嫂还是太后,甚至连殷太傅都告诉他,楚太妃做了不好的事,不至于受罚,但必须引以为戒。日后等夜雪镜自己能够分辨是非了,自然会明白其中原委,会明白他的皇兄们是在照顾和保护他。
但在眼下这个时期,正懵懵懂懂开始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小殿下还无法判断究竟谁对谁错,所以他粗暴地选择谁也不信。
看着殿内端坐的太后和几位皇兄,总觉得所有人都心怀鬼胎,但还是周正地给每个人都行了礼。
小米不曾见过他,但见他与锦鳞年纪相当,又生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顿觉亲切,高高兴兴地凑上前去,伸手给他递糖果:小哥哥,这个给你!
因为不相识,小米没有直接喂到他嘴里;但对于夜雪镜而言,这种自来熟的行为已经十分越礼,狠狠瞪了小米一眼,自己寻了位置入座。
小米平白无故被迁怒,又茫然又委屈,眼圈慢慢红了,小嘴也扁了起来,要是换在家中,只怕早已坐地大哭了。
南宫雅瑜和莫染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毕竟是长辈,不好发作;夜雪薰本想打个圆场,却见锦鳞起身去把小米抱了起来,柔声安慰:小米乖,不哭。那不是小哥哥,是小皇叔。
小米愣愣地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奇怪为何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哥哥会是皇叔,也有可能根本不理解皇叔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依旧很委屈,自己笑脸相迎请人吃糖,却换回来一个大白眼,这种事他还从来没遇到过。
锦鳞把他抱到夜雪镜座前,微笑哄道:你喊一声小皇叔,再把糖糖给他,好不好?
小米很听话地喊了一声,但显然已经对这位小皇叔有些抵触,噘着嘴把手里的糖果又递了出去。
夜雪镜恨不得一巴掌把面前那只白嫩嫩的小手拍开,但看着小米身后那两道带着寒意的目光,心里又不禁怵了一下,只得不情不愿地接了。
小米递了糖就转身把自己埋进了锦鳞怀里,只留个小屁股高高地撅在外头。然而锦鳞似乎还不想就此罢休,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对夜雪镜道:方才肃王伯伯接了糖都和小米说了谢谢,小皇叔不该也道个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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