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腰身后仰,施展了一个柔软至极的铁板桥,轻巧避过,紧接着双手撑住房檐,手腕一扭,身体已经转了角度,向着别的方向弹开,又避过了背后的刀刃。只是毕竟腿上有伤,加上雪后湿滑,右腿没能站稳,踉跄了几步,差点就要摔倒。
几个黑衣人立刻围攻上来,前后左右再无退路,终于被逼下了屋顶,落到地上的冲击力又刺激了伤口,右膝剧痛,但也顾不得了。
刚架起短刀准备正面迎击,斜后方忽然传来凄厉的破空之声,一道白线直逼屋顶而去,噗地一声穿透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顿时鲜血四溅。黑衣人颓然倒下,尸体滚落下来,激起一地的雪片扬尘。
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又是噗噗噗噗四声响,屋顶上四个黑衣人的后心处便先后透出一只血淋淋的箭镞。胸前露出了半截箭杆,以及三白一红的四根箭羽。
血羽箭?!
少年猛地回头,一眼便望见了街道尽头的高挑男子。黑金发冠,玄色外袍,马靴裹着修长的小腿直至膝下,傲然立于寒天雪夜之中,绝艳无双,却又分明带着几分铁血的味道。
他手中长弓斜持,弓弦犹自颤抖,面上带着讥笑,一双明亮锐利的凤目里满是戏谑,发什么呆?刚才不是挺潇洒的么?
心口忽然痛了一下,细小的热流如同针尖,迅速游走到四肢百骸。
不过一眼,他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三皇子嘴角翘起,即使是微笑也充满了压迫感。虽然有着承袭自夜雪一族的英挺容颜,却也从母亲那里得来了十足的优雅和华丽,白净的脸庞并不像是多么适合战场,却已然战功赫赫。
有埋伏!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全都回头转身,然而此时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四下里忽然涌出了大批黑衣侍卫,胸口有毒蜂的图样,细长的尾针以金线织就,都是玄蜂的精锐。
追杀他的云雀荆刺一共十四个,而玄蜂的人数看起来能有三倍有余,也不知方才是埋伏在哪里,但大抵是从很远的距离开始慢慢包抄,他才没能察觉。
两拨人迅速短兵相接。云雀的荆刺下手都是杀招,玄蜂似乎也没什么留活口的打算,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连绵不绝,不断有人倒下,但大部分都是云雀的人。
刀光剑影之中,三皇子悠悠然走上前去,站在了少年面前。
少年并无畏惧,惨白的脸上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波澜,轻声说道:刃上有剧毒,请殿下小心。
声音清冽柔软,稚气未脱。
夜雪焕毫不在意地瞥了瞥周围的混乱架势,傲然一笑:那也要他们砍得动我玄蜂的软金甲再说。
少年低下头,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今晚三皇子会出现在这里,说明沿途的布置到底还是有点用处。
你认得我是谁。
夜雪焕勾着嘴角,这小东西看起来倒是从容不迫,实则浑身紧绷,如同一只街角里游荡的野猫,踩着松散而漫不经心的脚步,可只要稍有动静就会警惕地竖起耳朵,随时准备逃离。
少年淡淡回道:血羽箭天下闻名,无人不识。
为了能够统计各部队的杀敌数量,重央对于各军队的箭羽颜色有着严格的规定,白色箭羽是北境统军所用的颜色。而这血羽箭据说那一尾红羽是以敌人鲜血染成,象征着它的主人英勇无匹,杀敌无数。
全天下用这血羽箭的,只有一个人。
夜雪焕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他膝头的血痕上,带着伤还能在云雀的追杀下逃到这里,你不简单。
若是不带伤,我早就脱身了。
少年也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仿佛就是在陈述一个毫不起眼的事实。摆脱全天下最顶尖的密探组织的追杀,这对于普通人而言难于登天,但于他而言似乎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见到刺杀目标与重央皇族有了接触,云雀的荆刺不敢再做缠斗,拼了命也要先行灭口,立时便有几人转身朝他杀来。
少年转身躲避,但多半是膝上的伤也撑到了极限,右腿根本不听使唤,足尖点地的瞬间就垮了体势。好在他平衡感极强,这般危险的情况下也勉强稳住了身形,却失去了避开刀锋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一条有力的臂膀揽住了他的侧腰,一收一带,就将他抱了起来。
三皇子面带冷笑,侧身将臂弯里的少年护住,左手长弓反转,竟用弓弦架住了三把长刀。刀刃几乎碰到弓身,碧绿的刀锋在他琉璃色的瞳仁里投射出清晰的倒影,却完全造不成威胁;弓弦绷出了一个笔直锋利的角度,始终未断,反而硬生生截住了那雷霆般的攻势。
少年的目光落到那紫褐色的弓身上那是最上等的紫杉木才有的颜色。强韧的弓弦据说是豹筋所制,开弓时颤鸣声凄厉非常,满弓时的箭势极其凶猛,铁甲亦不能阻,真正的所向披靡。
弦动则万鬼号哭,弦收则神魔俱灭,故此得名镇狱。
与那鲜红的尾羽一样,这是一把让西北无数边蛮都闻风丧胆的长弓,如今却被用来替他挡刀。
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失了这一手,对方便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夜雪焕借着弓弦反弹之力迅速后退,赶来的玄蜂已将这三人团团围住。一场围剿已经到了尾声,形势成了绝对的一边倒,云雀死得七七八八,输赢毫无悬念。
这我倒是相信。
夜雪焕轻笑,低沉的嗓音透着属于胜者的从容不迫,刚才几个闪身的动作着实漂亮。若非有伤,你根本不需要我救。
身后的胸膛宽阔温暖,与少年在雪夜里冻了许久的后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很快稳住了心神,轻声说道:多谢殿下。
你这手看着就不像是拿过刀,放下吧。
夜雪焕握住了他提着短刀的右手,在手腕上一捏一扭,少年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松了开来,短刀落地,哐啷一下,淹没在四周嘈杂的喊杀声里。
这一下用力颇狠,那纤细白嫩的手腕上立时就红了一片。少年浑身一僵,整条小臂都近乎麻痹,指尖微微颤抖,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亦不敢回头去看那双明亮的凤眼,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和慌乱。
夜雪焕捏着他的手腕反扭到背后,将长弓甩到肩上,腾出左手来扣住他的腰肢,几乎是将人动弹不得地禁锢在身前,调笑一般凑到了他耳畔,小野猫儿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颐国的民间一直有一个说法,野猫有了名字,就等于有了主人。
听起来像是某些酸臭文人伤春悲秋的无病呻吟,又像是浪荡公子哄骗姑娘的恶俗滥调;但对于他们这样不能暴露在天光下的潜隐而言,却是致命的真理。
被人知道了名字,就等于暴露了存在。
暴露了存在,就意味着终结。
所以,唯有主子才能知道他们的存在,知道他们的名字。
而这位重央的三皇子,开口便问他的名字。
不容拒绝。无法抵抗。
少年轻轻抿了抿唇,然后颤抖着开口:我叫蓝祈。
悄咪咪发文,试个水先_(:з))_
第2章 游魂
妈的,老子辛辛苦苦杀了半天,你居然在这儿拥香抱玉。
莫染吭哧吭哧地扛着剑走了过来,脸上溅着几滴鲜血,忿忿骂道,夜雪容采,我日你
转念一想,这家伙是个皇子,日他的谁似乎都不太好,只好生生收住。
夜雪氏延续了前朝凤氏的传统,皇族子弟的名讳不能被人说出口,哪怕同是皇族也不能以名讳称呼,因此出生时就会另取替字。夜雪焕替字容采,但也就只有莫染这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叫,一般人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三殿下。
莫染是延北王世子,地位与皇族等同,虽然也有替字,但在真正的皇族面前还是低一截,用不上替字。何况莫染并不喜欢自己的替字,从不让夜雪焕这等孽友拿替字来称呼他。
夜雪焕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松手,自己亲自拿着这个来历不明、暂时不知敌我的少年。蓝祈整条右臂都被扭得酸疼不已,却也并不挣扎,态度十分配合。
不过一小会儿,地上已经满是尸体。玄蜂亦有损伤,但比起全灭的云雀,实在好出太多。
童玄指挥着手下收拾残局,自己则押着一个云雀的荆刺走了过来。浑身是血,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被两个黑衣玄蜂架着肩膀,踢着后膝弯,跪倒在夜雪焕面前。
蓝祈不禁瞥了一眼这位侍卫统领,分明一脸正直正派,却如此有手段,居然能在这样一片混乱中抓住活口,而且还如此精准地抓住了此次追杀行动的刺首。
殿下。童玄问道,此人如何处置?
夜雪焕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蓝祈,抛给童玄一个眼神。童玄会意,抽出了刺首嘴里的布团。
刺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齿间微动。
莫染眼疾手快,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刺首猝不及防,被他打得口吐鲜血,当中混杂着两颗残缺的牙齿,以及一枚小小的白色蜡丸。
延北王世子甩了甩手,一脸不屑:现在才想着自尽,早干什么去了。
刺首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神色麻木,一言不发。
莫染撇嘴道:倒是个硬骨头,这个时候了还装忠烈。
夜雪焕好心提醒:你把人家下巴打脱臼了,他想说也没法说。
莫染嘀嘀咕咕地抱怨:南蛮子就是脆弱,我还没用力呢
说着走上前去,手指在刺首脸上捏了捏,然后猛一用力,喀啦一声将他的下巴掰了回去,下手比先前那一巴掌还重,再是这训练有素、视死如归的云雀刺首,也不禁闷哼了一声。
夜雪焕悠哉道:虽然我估计你也不会说,但还是姑且审一审。
莫染翻了个白眼,这审讯真是毫无诚意。
刺首下颌剧痛,失了藏在齿间的毒丸,也无力咬舌自尽,却依然眼神阴狠,满脸都是带血的冷笑,用沙哑不堪的声音说道:三殿下何必白费力气,不如给个痛快。
三皇子眯了眯眼,嗤笑道:难得你们云雀也有失手的时候,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不好好玩玩岂不可惜。
刺首哼了一声,嘴角挂着嘲讽,昂首蔑笑,好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嚣张模样。
蓝祈突然道:他不过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荆刺,审他的确是白费力气。殿下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
一番话倒把场间所有人都说愣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地上跪着的刺首,他勃然色变,挣扎着就想起身,又被死死按了回去,只能昂着脖子怒斥:你这叛徒!无耻至极!
哦我明白了。莫染的目光在两者之间转了一圈,突然笑开了,敢情这是你们云雀自己在狗咬狗啊。
话说得十分难听,然而这沉着淡定的少年却并未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他看向莫染,淡淡说道:世子要这么说,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莫染故作惊讶:你居然认得我。
蓝祈平静回道:世子这般容貌,想不认得也难。
延北王妃是西域热沙王国的公主,生出来的世子也带着十足的异域风情,身形高挺,五官深邃,最重要是一对墨蓝双眸,十分惹眼,若是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十成十会被认出来。
蓝祈这话说得是不错,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味,不动声色地回敬了莫染一番。莫染听得双眉倒竖,刚要发作,被夜雪焕忍着笑拦下,终于大发慈悲松了手,让他自己站定,你说他是个荆刺,不如先解释一下。
蓝祈甩了甩发麻的右臂,刚要开口,那边的刺首已经咆哮起来:叛徒!住口!
童玄面无表情,又把布团重新塞了回去。
云雀分四个部门,荆刺属于喙部,不过是一群咬住了就不会松口的忠犬,只会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蓝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从表情到声音都是一贯的冷漠,他或许知道我是云雀的叛徒,但我究竟是谁,为何叛变,他恐怕都是不知道的。
夜雪焕挑了挑眉尖,若有所思地看了地上的刺首一眼,见他狂怒不已,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完全没了先前那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就知蓝祈所言不虚。他的嘴角勾着笑意,看向蓝祈的目光带上了些别的意味,如此说来,你还算是他的上级?
严格而言,我与他之间没有级别上的不同。蓝祈缓缓答道,但我属于睛部,做的是暗探和潜入的工作,任务目标都是最高级的机要情报。所以在云雀内部,我的身份比他高得多,也比他知道得多。
几人神情微变。听蓝祈所言,荆刺便相当于暗卫或是死士,算不得稀缺资源;而他所接触的,才是云雀最核心的秘密,是云雀能被全天下忌惮的根源所在。童玄心知事关重大,暗中打了个手势,一众玄蜂侍卫立时围成一圈,将几人挡在其中。
夜雪焕依旧勾着唇角,但眼中已无笑意,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蓝祈面色不改,依旧淡淡答道:五年前,重央西南边军曾经丢过半片虎符,主帅刘贤和几个副将全部削了军籍,流放南荒,刘家为此损失惨重。这件事殿下知道的吧。
夜雪焕看着他,目光愈发凛冽。
蓝祈抬手,丢过去一样东西,不咸不淡地吐出了三个字:我偷的。
夜雪焕接过他丢来的细小物件,果真是一枚乌桃木制的半片虎符。无论是形制、材质、重量、手感,都是真品无疑。他在军营多年,这种东西绝不会看错。
莫染难以置信地从他手里抓起虎符,左右翻看了半天,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这件事他们当然知道。
虎符丢失是多严重的事态,何况还是发生在西南边军这样的边防重地。刘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把整个驻地翻了个底朝天,从最高阶的主帅到刷马的小卒挨个审了个遍,也没有半点收获。整个营区丝毫没有被人入侵过的迹象,值夜的岗哨也没有发现半个可疑人员的踪迹,这半片虎符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丢失得无比诡异;最后只能判主帅渎职,成了一桩无头悬案。
当时夜雪焕还在西北边军,消息传来时全军震惊,连着一个月都严防死守,所以印象深刻。其他各处驻军的情况也都差不多,很是风声鹤唳了一段时间。
而这么一件让重央全军都惶惶不安了许久的虎符丢失事件,居然是面前这个一脸清淡的少年做的。而且还是五年前,那时候他才多大?
云雀的密探,当真能做到这个地步么?
莫染很想大笑着斥他放屁,但手中的虎符此时似乎格外沉重,让他完全笑不出来。
原虎符已经失效,我留着也不过当个纪念。
蓝祈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这个惊天动地的行动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露出半点情绪来,这是我正式成为睛部潜隐的考核内容。
你们云雀。莫染眼珠子都差点要瞪出来,手中的虎符被他捏得咯咯作响,把这个当考核内容?你偷回去当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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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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