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力应了是走出门,但他心里还是没改变想法,像他似的没有亲人在世,他不也活下来了,只是想着连后代都没有,媳妇都不能娶,终究是复杂的哉了一声。
第一天上班,进入翰林院三人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地方,翰林院除了是人才守备处还兼杂着很多编书、修书、校对律法、统筹整个朝代的资料等等。
所以都说想要熬出头来难于上青天,容秋自然也知道这么个隐喻,他被带到了一位中年男人面前,虽胡子挺长看脸挺年轻但满头夹杂着白发,连自己介绍的机会都没给,容秋还没张嘴就直接命令去找其写的纸条上的书籍,还给领路的大声说道,如果不满意绝对不要他。
容秋被这满满嫌弃自己的语气弄得一怔,不过他没说什么,直接转身去找。
等看不见人了,分配他的和忙活的男人说了几句才离开。
容秋没想到只是找几本书就这么一头雾水,现在此刻还没有认真在哪,书架、书房和众人的桌子上都是资料,数不清的书籍团团围住他们,容秋又拿过去纸条,放低姿态问可曾见过这几本书,但无一例外的都摇头,连抬头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正在快速一本本翻找时,突然身后传来一等等,转过头去见是个陌生人,塌鼻梁、八字眉、山羊脸、还有那笑着露出俩带缝的大门牙,第一眼就是个子真矮呀。
龅牙梁,你干啥?有你什么事?
旁边的人都嘲笑声响起,丑人多作怪的话传入容秋的耳中。
这脸跟马车轮子压了似的,就别出来吓人了,真是会吓死人的。
哈哈,就是,就是。
周围都这种声音让容秋抿紧嘴角,可被嘲笑的当事人却呵呵的笑,好似说的不是他。
等众人觉得没意思走开接着忙碌,这位直接拱手小声说可以帮自己。
容秋看着这位龅牙梁一楼的书架、二楼的、三楼的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哪排哪列第几本拿到手里,不光一炷香时间内就找完,并且书名每个都对上号完全正确。
容秋一本本对下来,目瞪口呆瞅着他,可是还是那种豁着嘴巴笑的模样。
这
刚想说什么可是人家先开口请自己先交差,容秋点点头拿起书本下楼交差完毕,可是没想到又给自己一张纸条,走路中展开比刚才那次更多两倍,而且书名自己都没读过。
他站定身子,真想立刻转回去说自己不干了,但深呼口气还是往前走。
上了楼没想到怪人还在书架后面,也没跟自己说话,直接接过去纸条又帮自己开始找,容秋这次认真的说了句谢谢才拿好书籍往回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没拒绝其帮忙的人,也是第一个跟其说这二字的人。
这边如此七八回才开口给自己安排事,容修撰,你把这些书本里觉得重要的都记载下来。
看着放在地上的几十本书,容秋笑着说好的,心里已经明白这是刁难自己。
当今想修一本可以囊括整个天下所有河流、山川地貌的大典,这么重要的事咱们可得尽善尽美,不能一丝大意,去吧。
说完就埋首忙碌不理会自己了,容秋站在那看着人们快速写着、查找资料、探讨争执的,可他自己连张桌子都没有,更没有理会他的。
也好,容秋直接找个角落把堆放都落灰尘的书清出来,一趟趟的抱往书架一一摆好,然后用抹布擦干净等晾干就把自己找的书排放整齐的摞在那里,他直接坐在里面盘着腿掀开一本仔细的看。
直到近午时都一个个路过笑着拱手离开,容秋站起身微笑着一一回应。
等空无一人时,正打算出去的容秋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脸上笑真了两分,梁兄,一起去吃饭如何?
容修撰跟我来。
容秋并没有跟着走,他总觉得这人很奇怪,对自己一个陌生人这么亲近,老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龅牙梁点头,你的朋友是否有个叫做金启明的,他的父亲是礼部的右侍郎,其父对其抱有厚望,这次他儿子落榜你上榜,定是觉得不忿,尤其你的名次还如此高,你蹉跎几十年才符合他的想法。
容秋心里不禁念叨,自己就说啊,这不给工作不给吏员的,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
梁兄,你说的我知道,只是我觉得金兄定是不知道的,他人温柔和善。
龅牙梁自是点点头,他查到的自然包括这个,右侍郎当官为前途忙碌,一向把家中子弟都安排进老家族学,徐州的文风我也是了解,只是翰林院一向跟礼部走的极近,小鬼难缠。
从一开始这位仁兄就双手背着,挺腰倜倜而谈,表情极为自信,好像那张脸都充满了魅力变的不那么难看了。
容修撰,某有所求,还望相助。深深一鞠躬,头都到腿间快碰到地面。
容秋站在那里没动作,龅牙梁心下更喜,若是不重承诺的人肯定立刻就扶起自己答应。
我答应不了的不会答应,有话直言。容秋警惕性一直没减少,他也不是那种抱有啥幻想的人,连此人是故意设计自己的想法都有。
龅牙梁是真的轻笑一声,我都三十多岁了,再有一二十年就迈进棺材了
好吧,挺悲惨的故事。
过目不忘的少年郎只因为容貌不合格,走不上科举之路,想以才智给人做幕僚求个官身,没人要,没放弃的进了京城谋求更大的机会,可现在只能为找找书的末等小吏,连读书人都称不上。
半辈子一事无成,寂寂无名,可你不一样,如此年纪就中榜眼,才能和性格都甚合我心意,实在是我能握住的最后一个机会。
容秋咽了口唾沫,想到若不是自己老年人的心,要是年轻人百分百肯定会与人争吵,然后就算桌子椅子要来,可是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败坏名声,翰林院出丑,这一辈子可别想洗干净。
这么一想,可真是恶心又见效。
今后还望不吝赐教!容秋对这官场上的计俩更冷了下心,问了名字。
梁鸣,贱名不足挂齿。
怎么会,一鸣惊人,寓意很好。
龅牙梁苦笑,是呀,当初大字不识一个的父亲花了大价钱请秀才起的。
容秋看神情异样,当做没发现直接邀请一起去吃饭。
出了翰林院下了个普通的小店,火烧、面条、汤面还能炒菜、下馄饨,样数蛮多,吃饱直接买了店家一张新座子和凳子。
店家笑的合不拢嘴,店内的桌凳是老父亲和自己做的,见这生意上门,直接说道在需要还可以做,就是木头上漆,一晚上磨出来太简单,可以今后挂个牌子能卖桌凳。
容秋抱着凳子出来擦擦虚汗,热情的有点无措,怪不得生意好呀,有头脑。
第94章
翰林院有多少读书人呢,除了每三年都有的上百进士们钻破了头进来,有身份的和朝中清贵也会使劲给后代机会,连当今也会给功劳大的官员家中恩典。
就像那一辈子学到满头白发的老童生,翰林院里也是许许多多一辈子埋头修书无法一展抱负的老翰林,一处处书桌就像天然的蜂巢,密密麻麻的眩晕程度,下班上班都在这三尺桌子上,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龅牙梁说高祖时期考中的一甲状元都有,90多岁的年纪每日还来上值,靠着微博的俸禄租房子住在外城。
何不外放,哪怕做个县令,不,县丞呢,一身的才学太可惜了。
不甘心呀,考中时意气风发觉得在京中会大有作为,可是随着时间的打磨,一日一日混到老了更没有什么志气,满脑子只求一日三餐温饱。
龅牙梁现在就是一样的心情,他近40岁,每日睁眼就是今天只能吃个馒头填肚子,这种落魄岂是能说出口的。
*
翰林院内回来的众官员看着支好桌凳搬书开写的容秋,头上砸个大黑锅似的,还有的不禁咬了下舌头。
读书人都有个气性,这怎么拿这滚刀肉似的修撰没办法。
这外面的桌子不能搬进来,哪里搬来的搬出去。
头还昂着,可是没得到回应,面前之人还在写着,他直接拿起几书本重重摔倒地上。
心里得意的想既然你忍我就偏不让你忍,而且还正和他意,连这都不做声,就是个好欺负的闷货,真是能中全是运气好。
正心里腹诽着,把笔放下的容修明直接转过自己面前。
这是你的桌子?
没错,怎么,你想怎么样?
容秋点点头,直接使劲把桌上的书本都扫到地上,还把桌子给踹倒,拍拍手站到人面前扯动嘴角,冷哼一身。
同僚们都呆若木鸡,只看着重新做回桌子上的容秋奋笔疾书,而找茬的人涨红着脸却只敢攥紧拳头站在那。
刚才那一瞬,不想承认那种冰冷的眼神让他怕了。
麻烦离开,挡着我看书的光了。
噗嗤有人实在是没忍住,不得不说吃惊又觉得痛快,对一早来这文雅的这位榜眼刮目相看。
不好欺负又有前途,人们心里这才产生了结交的想法。
五十多本书每页都密密麻麻的不间断的竖行字,近两个时辰看下来太阳穴一股一股的疼,于是闭上眼做起眼保健操,食指扫眉20下,捏鼻梁20下,同样也揉太阳穴和眼睛下面的穴道,稀里糊涂的一通下来,再睁眼一瞬黑但慢慢的亮堂,眼睛没那么酸疼了。
关键是重要的记载,更简短的概括,老翰林说的简单,这容秋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书本的问题,每一页都感觉很重要,水利横渠灌溉良田关乎赋税,山川险要关乎地势,每一地朝廷都记载在册,毫不夸张的说拿着这些书本就可以到地方当个能官。
把这些精练,书本上的就够精练了,就算只提一句在哪里然后再提一句流经哪里也不可能呀。
除非删除那些小的河流,没有名气的湖,那这样的话还叫囊括天下河流与山川的大典吗。
下值后的龅牙梁直接坐在马车上,解释道这大典是当今登基之初就下令修的,可是等坐稳朝堂、充盈后宫又忙着治理天下。
一开始底下的官也是忙着好编出来讨皇上的欢心,但几次大略上呈陛下都打回来不满意,慢慢的这就成了烫手山芋。
整个翰林院忙了这十几年,眼看到头来无用功。
杨大学士最近几年忙活立储一事,勒令让老翰林们带着徒弟后辈弄,真要修一本著作,其实别说20年,6.70年才算小成。
正所谓读书人有三立,立书排在第一,因为哪怕人逝去,可是留在世上的书籍可以流传千代万代,著作书的作者就可以被人记住,并且感叹其才华和学识。容秋说着,其实心里也未尝没有羡慕。
只是若单为了这,就把还未出现的名人的诗作当成自己的,心里始终过不去,还是不得已用着再拿出来,这样就好。
当今对这大典的事已可有可无,连杨大学士都好几年没问过进展了。
容秋明白,到家后书房门一关,调查当今皇后和大皇子的资料,其实考中举人之前他就了解一二,但毕竟没有京城里的全。
梁某人又看了遍守在门口的护卫,门窗也仔细检查一遍才开口,容秋伸手让坐在书桌前面的凳子仔细说。
曾经的皇后还未成婚时,先皇指着自家几个儿子让其父挑选,当时皇后之父兄皆是天下闻名的帅将,先帝心腹,连当今都得敬着。
后来明明没有做皇位可能的当今成了皇帝也是一直敬重着,并且逢年过节都会厚赏。
可惜没过几年开平王在战场上突然去世,皇后的兄长也没过两年就感染疫病而死,本来这高祖褒奖其平定天下之功的异姓王的淮阳王爵位传给了皇后兄长的唯一小儿,之后却是福薄夭折了。
王府血脉没有了,自然这王爵之位就得收回到朝廷里,可是当今却念着功劳,想让找个旁系子弟来继承,但皇后怎么可能同意,她祖父、父亲、兄长拿命拼回来的荣华富贵,让一个家乡野小子不劳而获,绝对不可能!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陛下怎么跟皇后商量的,但一个月后皇后还是派嬷嬷回老家精心挑了个小孩,只是王爵变成了侯爵。
异姓王可代代相传,但侯爵却三代就降为伯爵,然后泯然众人。
哇,容秋对素未谋面的母仪天下的皇后佩服不已。
可是我怎么这么不明白呢,王爷难道没有庶子,皇后又为何对老家的亲人那么,对,厌恶,不想让沾一点光。
梁鸣语气肃穆面带敬佩,老王爷总说自己只是平头老百姓,一个种地的,发妻是战场上救下来的大家闺秀,根本没有妾室,而且下令王府不讲究纳妾那一套,除了当今皇后和将军再没其他子嗣。
至于皇后厌恶老家之人就更简单了,当初乱世他们不仅没帮忙的还主动告发,老王爷的兄弟姐妹都被前朝杀了个干净,等天下一统又来到京城想沾光谋点差事,他们以为人都死了,老王爷不会知道,真是祸害!
容秋恶心死了,呵,都是一起刨地长大的,现如今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们心里怎么可能甘心。
梁铭拍了下巴掌,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还在京城仗着老王爷的势做出种种丑恶,当时老王爷直接把家谱一分为二,还把祖宗坟都给牵到了京郊的一处宝地。
从那以后,虽说是一个姓,可是已不是一族,老家的也想闹腾拉进关系,但有老王爷的命令,底下县令巴结,连县城门都没让出过。
容秋哈哈直笑,真是痛快,看的着吃不着,惦记着的总归是更痛苦,可一想现在个毛头野小子占据着侯府,也真是如鲠在喉。
出了五服好几代下来还有啥亲戚关系,也不知道当今为何非得不同意皇后撤销的意见,哎,果然陛下仁心。
梁鸣说着,弯腰向皇宫处行礼参拜,容秋自然也是一个动作,若不然在这时代对皇帝不敬可是灭九族的罪,不管私下还是面上都得做出全套。
掌控整个天下的君主,仁爱的名声就已然是完美。
只是容秋到底对老王爷的逝去暗自惋惜,但都说是战场遭受的暗伤和箭伤毒复发所致,还有皇后的兄长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呀,英年早逝,岂不叹惜!
梁鸣见这位容修撰对淮阳王一事如此上心,只是略觉奇怪,倒是也理解,毕竟整个大齐朝三分之二是这位打下的,并且人品高洁,百姓现在都还建庙祭祀,也不枉活一场。
自己若死了呢,世间有谁会记得?
没有人。
容秋领着走往客房,虽说崭新的床铺和用具,但床上的帷幔和纱帐也不知道选个好看的花样,用的不嫌脏的深蓝色,真是寒酸朴素。
这,护卫们到底是不细心,我明明说买好看点的,等明天官牙送来几个婆子,到时候再吩咐换掉。
梁鸣连忙摆手说不用,自己很喜欢,他的神情是真不作假,容秋让好好休息带上门离开。
只剩下一个人时,梁鸣立刻洗手摸摸床单,不是租房里的潮湿发霉的,干干的,闻着也清香,再抬头看看,不漏雨的房子,掐了自己一把脸,是真的。
第二天容秋直接找了上官,正式把梁鸣归纳自己之下。
一个白役的小吏,有什么关系,老翰林等人走冷笑,除了这样的丑人,也没愿意跟的,这样一想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容秋又找了更上面的官,直接说上官已同意把梁鸣派给自己当书吏,然后递给其条子,官员一看真有签名,心里不想办,但固执的老翰林再找自己说道,头疼一瞬还是给了个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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