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妹又是感动又是愧疚道:娘,女儿真是不孝,不仅不能孝顺跟前,还总是拖累您,还有二嫂那是不是早就不耐烦了,都不带让蓉丫头到我跟前来行礼的。
说完又满脸后悔,打了一下嘴,娘,我就嘴快这么随口一说,您可千万别说二嫂,有这么个穷小姑子总来打秋风,也怨不得二嫂厌烦。
说着说着哭的更大声,下面座椅上被舅舅喂着糕点的兄妹俩直接把糕点整个塞进嘴里就往母亲身边跟着一起哭。
笑着宽慰母亲的钟家主,一个劲的点头答应好好好,多准备银钱吃食等让带走,钟小妹瞧着态度和蔼的二哥,想到自家嫂子嫁过来的日子,再想想自己,内心更是不平。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难为二哥了,还是往常的20两银子吧,等妹妹走后,二嫂找您麻烦再跟你闹。
钟老夫人立刻横眉冷脸,还反了她了,莫怕,你二嫂在为娘面前可不敢生出丁点不同意来。
钟家主立刻点头,乐呵呵的笑道:母亲可别如此说,夫人她一向对您尊敬如亲母,是发自内心的,又不是敬您的身份,别让小妹误会。
钟老夫人顿时连连点头,对对对。
想着自从丈夫走后的日子才是真美,生前总嫌弃自己人老珠黄,一个劲的宠爱那些妾室,现在怎么样,儿子管家,那些妾室和庶子庶女都被分了银子离开家,清净和美,那老东西在下面看着好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享享福。
本不开心的钟小妹听着哥哥这次准备给25两银子,心里就盘算再加上带来的两马车装满,应该能坚持2个月,等到8月如同往常般随意在地里弄些土豆、豆角,花生榨油当然不能给,菜籽油倒是能挤出一点点,再找些山里的野栗子,酸枣啥的来就完事了。
看着母亲和小妹笑着聊侄子敏博的学习好,他也在一旁附和讲道:是呀,等敏博给妹妹挣个诰命来呢。
哎呀,哥,可不敢这么说,进士想都不敢想,举人就足够好了。钟小妹虽这么说,可是笑的合不拢嘴。
陈敏博在一旁立刻反驳道:娘,学堂里夫子都夸我有读书的天赋,我一定能做到,举人算个啥。
对对对,博儿可比他爹强得多,一定能做到。钟老夫人一锤定音,正厅里都笑出声来。
陈家几个丫头已经在畅想等哥哥真做了官,自己就是官家小姐,到时定会嫁给那种话本里的富家官少爷,自己就不会在村子里刨食,也会跟舅舅家一样穿金戴银吃好的,也有丫鬟婆子伺候,想想就流口水。
就在其乐融融之时,正厅里进来个嬷嬷擦拭着眼泪就往主家面前一跪,哭喊小姐被发现时在后院正昏迷不醒呢。
众人皆惊,尤其是陈家的几个孩子更满脸煞白,每次来都找点事,今天也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打算等会就让下人去搬梯子抱下来,难不成自己跳下来了?!
陈敏博使眼色给姐妹,一派镇定的担忧道:舅舅,刚才玩耍的时候,是我非要说爬树玩的,都怪我和姐妹。要不是我们,表妹兴许就不会不听劝告的非要自己偷偷去爬。
老夫人扶着儿子手腕心焦快步走下来,这一看孩子眼神委屈又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直接搂进怀里好一番宽慰,不怪你,啊。
心下认定是孙女看兄妹爬的溜眼馋,自己遣散下人试试出的意外,一路上又气又担忧的念叨佛语,求上天保佑蓉丫头,破钱消灾,定会去捐香油钱。
到了闺房,见擦拭眼泪的儿媳妇迎上来,说里面大夫正把脉。
拐杖扎地上使劲敲,想想里面的孙女又停下,低喝:这些下人怎么不好好看着呢,让退下就退下,真是的,也不看看敏博他们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爬树自然厉害。这丫头性子就是跳脱,别等再大些,6岁也不小了,赶紧裹脚绑腿好好磨磨。
这话题是老生常谈,从蓉蓉3、4岁时就提起,作为一个农家女,嫁进钟府来是婆婆一辈子的骄傲,毕竟即使再不受宠也比嫁个庄稼汉强。
所谓的裹脚就是趁着脚骨还不大,弄成三寸金莲变漂亮,长大能更好的嫁人,绑腿则是两条腿用布条把双腿紧紧缠在一起,走路自然迈不开脚,呈现莲步轻移、弱柳摇摆之姿。
越是早绑越是好,凡是高门大户、只要是稍微有点讲究的人家都会如此做。
可是受罪呀,夫妇俩自然不舍得,他们也没打算不绑,只是想着下年拖一拖再说。
钟夫人早有所料,直接惊讶的哑声问:娘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爬树掉下来,媳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谁告诉你的?
老夫人一愣,对呀,万一是根本没爬上去突然摔倒的情况呢,见儿子也再一旁盘问下人,听着下人最后害怕道是表少爷指示他们离开,并且让撒谎说是小姐让退下的,不由身形一晃。
钟夫人对以前的捉弄和排挤睁只眼闭只眼,知道是小孩子的嫉妒,内心也可怜小姑子和那几个孩子的遭遇,对些小计俩佯装没发生过。
可是这没记着好,反倒还变本加厉,如今更是怂恿宝贝女儿爬树,万幸今天没出事,若是下次怂恿跳湖比游泳呢,只要这么一想,控制不住的打颤,心里发冷。
老夫人见儿子搀扶着笑说:没事,母亲,敏博或许是害怕了,所以才那么说的,犯了错事不都撇清自己嘛,我小时候不也做过吗?
她嘴唇嗡动没做声,打碎花瓶说下人打碎的,跟今天的事情怎么能相提并论!
眼看表妹从树上摔下来竟然视而不见跑到正厅,心安理得的吃点心说奶奶怎么对他们不好,家里的伯娘叔婶也欺负爹娘,怎么怎么苦,可是这对他们好的亲人却又如此对待。
察觉到握着手腕疼,夫妻俩交换个眼神。
双双劝道老母亲别露馅,只当做不知,老夫人看着儿子儿媳,留下泪水。
到底是疼爱这么多年,身上掉下的肉,要说一下子不往来不可能,来日方长,钟夫人倒是要看看对自家儿子骄傲至极的小姑子,日后是否会如其所愿,诰命加身,富贵一生。
听到大夫说不仅浑身擦伤还撞击了头部才导致昏迷,老夫人心下更痛又产生了些恨,嘴上说跳脱其实孙女也就是活泼些的懂事性子,这如今躺在那里,怎么看怎么碍眼。
掀开帘子走进去,望着只是睡着了般的模样,爱怜的轻轻碰碰脸,又怕碰着哪导致病情加重,赶紧收回手。
晚上吃饭时,老夫人如同往常般慈爱的摸着几个外孙的脸蛋儿,亲手夹大鱼大肉的硬菜给吃,嘴上劝道白面馒头和米饭管够,让敞开肚子吃,烧鸡烧鸭烧鹅最好的两条腿也给直接拧了放进碗里,下午回房知道真相的钟小妹也是随即勒令不准再提起这件事。
反正已经认为是那丫头自己做的,那就干脆定了性。
晚上躺在干净的棉布床单上,不舍的摸着,想想二嫂,再想想那丫头片子穿着绣花的纱裙,头发上那些首饰,从小打扮的勾人样,吃穿用哪样不是顶尖。
在想想自己女儿在家里被磋磨使唤,天不亮割猪草下地带小叔子的娃,就这样那老虔婆饭都不给吃,这也罢了,反正她们也没用。
但是所有指望的宝贝儿子,还得自己掏钱偷摸着整点吃的给好好补补,叔伯兄弟还总拿着当初不上学省下银钱才让相公考中童生的事借银子,从来没还过,等回去手里又指不定剩下几两,越想越睡不着。
每当这时候就搂紧身旁睡着的儿子,喃喃道:儿子啊,你可一定要争气,为娘可就指望你了。
只要儿子高中当了官,高高在上,到时候这些人都会巴结自己,想到那场景,乐着乐着反倒睡着了。
第4章 崔谊
这边厢拿着食盒回家的容秋被小伙伴好一番打趣,看着容父正在忙碌怕被察觉,两人直接闪身跑进后院。
你这是怎么了?去拿食盒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看着有些脏兮兮的胳膊肘和后摆,吴浩宇打水来拧紧布给擦擦,再看看手臂挽起来露出擦伤的胳膊肘更是捂紧嘴怕尖叫出声。
容秋笑道:我呀,刚才遇见个花妖了,差点没逃出来呢。
吴浩宇顿时脸一抽,当自己是3岁小孩吗,心底不信但还是脸上故作惊疑问:真的,那没有使劲缠着你不让你逃走。
就见小伙伴直接郑重的点点头,是呀,现在我身在这,魂没有。
我叫你没有。说着被气笑的吴浩宇就直接给了一拳打在肩膀上。
跟推似的力气倒是仅仅让容秋身形一晃,从柜子里拿出家里常备的瓷瓶,被抹了些膏药。看着胖成个球儿的小伙伴手确是稳当仔细,真是小心极了。
容父看着两人打招呼去上课的背影,多望了两眼想着等会空闲时让隔壁再给儿子做身布衣,后面都有些破损了。
夏季单儒衣很快就能做出来,若是在学堂里被其他的小孩嘲笑,想想就心疼儿子。
下午上完第一节 课,容秋看着那边安静的崔谊,攥了两下拳头迈步走过去。
反正早问晚问都得问,可是没想到平日里在学堂里独来独往的崔谊竟浅笑着就答应下来。
这么,这么爽快的吗,实在是气场着实生人勿进了些,平日里点头之交的那种,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一个学堂里。
太奇怪了吧,回到座位上的容秋架不住自己多想,毕竟不是小孩子的思维能力。
旁边的吴浩宇也是悄咪|咪趁着两人去上厕所一顿叽里咕噜,评书里不都讲江湖人心险恶,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献殷勤啥的,弄的容秋真想问,学习没见你这么厉害过。
这么多成语,真亏能说的如此熟练。
果然是不主动往脑子里装学问怎么都白搭,灵光一闪道:哎,这周六我回村带你一起回?
见他忙不迭的点头惊喜说好,连讥讽崔谊的事都岔开,就问道村里之事。
容秋笑的眯着眼睛,一个劲的说好玩好吃的,弄的吴浩宇更是向往。
两人走远半柱香后,另一边拐角处闪身出来一个人,竟是崔谊!
剑眉高鼻薄唇,虽白面英俊眼神却透着凌厉冷漠,整个学堂里容貌堪称第一,更没有可以在气质上超过他的。
隔日一早按照约定比往常更早到学堂,却没想到崔谊已经坐在里面了,桌子上的蜡烛火苗晃晃悠悠倒影在其脸上。
虽然夏季此时天已微亮,可是学堂里还是暗的,更别说看字更是费眼,这点上蜡烛也得家里有些财。
意料之中,比起自己一身普通青蓝色棉布的前摆后摆一身式儒童衣饰,人家可是每天不重样的浅色。
一路打着哈欠擦眼泪的吴浩宇第一眼就被吓的打了两个嗝,然后就止不住,本以为寅时4刻够早了,被拉出来还埋怨了好兄弟两句,不由对崔谊怀疑更重。
这企图心绝对不正常,哼,他可是听过十多本武侠小说的大成者,对男主角好最后都是有所图或是幕后大坏蛋,他一定要仔细观察,揭开这人的黑心面具!
容秋边笑着打招呼,边把挎包放在书桌上就拿出砚台毛笔忙碌起来,相比蜡烛他点的则是油灯。
心想本以为4点就足够早了,这崔谊是几点来的啊,这样一想骤然闪过每日来零星几人中可都有崔谊。
崔谊看了看写出来的字,心里真觉得狗爬都写不出来这样。
容秋看他面无表情,并没有讥讽或嘲笑,不由再多写了俩住笔。
在家里都是在沙盘上练,舍不得在学堂里也只得如此浪费纸张。
前面给看顾烛火和研墨的吴浩宇直勾勾的盯着崔谊的脸,期望发现些蛛丝马迹,倒是眼睛睁的太大眼角有些疼。
崔谊转头开口道:嗯,你是不是只为了练而练,没有想过给看字之人如何感情呢?
容秋还没反应过来,吴浩宇就直接怼道:哈,你这什么意思,字就是字,还跟人一样啊。
感情,屁嘞,绝对是打击伙伴的。
崔谊的眼神毫不客气的与昂着下巴怒火中烧的吴浩宇对视,容秋看着这刀光剑影的,真觉得处在冰火两重天中。
不过细想一番,他自己倒是有点理解说的意思,连忙一手紧握一人的肩膀分开些,那个,浩宇冷静点。转过头声音更沉些代为道歉:崔谊,我朋友是不理解,并没有别的意思。
听着给对方开脱的话语,崔谊心下即便了然还是有丝异样。
朋友,他并不需要这个东西!
于是转过头看着容秋,比刚才还冷凝的开口,那你让他滚出去。
容秋听着话语里的坚决,眼神里毫不掩饰对玩伴的厌弃,手微微触动,确是从其肩膀上拿了下来。
崔谊以为他在犹豫,于是又追加一句:你知道的,我若是细心指导,定会让你在练字上短时间就突飞猛进。
的确,这是真话。
自己就是个门外汉,夫子让自己多练但是也不会悉心教授更多技巧,只会负该尽的责任。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没什么可说的。
吴浩宇从刚才崔谊开口让自己滚的那一刻就神情从愤怒转变为呆滞,然后又是生气又是震惊还夹杂着害怕。
抢自己的好朋友,还是明抢,明明他跟容秋才玩的最好。
他知道容秋跟自己不一样,对读书是真心的十分上进,念书上还格外有天分也不显摆,更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说些炫耀的话,平日里还总跟自己开小灶,即使自己屡次忘光光,也只会说些狠话但第二天又会重新再教,是个值得交许久许久的好朋友。
连父亲和家人都如此说,夸自己有福气。
向往江湖闯荡的他早已经知道好兄弟是要两肋插刀的,他数次想开口说结拜又觉得没必要。
可是现在却惴惴不安,眼睛又不敢看向小伙伴的方向,他只拿自己当朋友,会不会当着这混蛋的面开口让自己出去,真是太丢脸了。
又侥幸的想等会就是让自己出去就先出去好了,反正教完字还会出去说些好话哄自己进来。
诸多想法纷乱相争,可还是心下止不住想哭,但在崔谊这坏家伙面前就是攥着拳头硬撑着不露怯。
崔谊看着眼睛通红嘴唇抖动的胖子,那满脸的控诉,不用猜也是骂自己。
心想:今后你还得感谢我教会你一个道理,无论什么在利益面前都不堪一击,若是不行,那就是代价不够而已。
崔谊十足的把握等着如自己所想的结果,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让他咬紧一侧唇肉。
只见这乡下小子直接把纸张和砚台毛笔都放回自己的桌子上去,然后走过去就拉着胖子的手返回自己的座位上。
不言而喻,选择了什么。
怎么可能!此刻崔谊的内心交战,这个长相土说话土什么都土的小子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吗?
崔谊对不在自己所意料之中的事情而愤怒,更像是被打了一耳光,抬脚走过去按住其桌子就一字一句道:我这还有字帖,东晋的王羲之,唐代的柳公权任你挑!
嘶,别说目瞪口呆的容秋了,就连身旁到现在都处于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吴浩宇都咬到了舌尖。
虽然对书本上的知识不敢兴趣,但是夫子曾说过这二位大贤的名字,尤其是上练字课时更是时常说着就提到这俩名字,总说是但凡任一一人,一睹哪怕临摹的笔迹,死而无憾。
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也入了心,可是历史上极为有名望的大书法家的字帖,这小子会有?
吴浩宇是一百八十个不信,不,是决计不信。
哼,在伙伴牵过自己手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扭屁|股蹦个蹦,甚至想大哭一场,呜呜,虽说也有他赢了这混蛋的缘故,但还是更多的则是高兴的。
容秋自己也在想,王羲之啊,柳公权啊,心下滴血,传说中的传说书法大家,可惜在现代学是学过俩人生平,但是还真没搜过两人的摹本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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