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村的,听说是做海鲜小买卖的。彩礼是一头牛,外加二百块钱。
一头牛大约六七百,再加二百块就是千把块钱。
程樘扔了烟头,用脚碾灭,重新推起小推车,只说了句,挺好的。
李芳芳刷地扭过头。
程樘已经走了出去,李芳芳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很坚定。
她张开嘴又闭上。
前面陈茶没掌握好平衡,摔到了,程樘小跑过去把人扶起来,虎着脸不知道说了什么。陈茶朝他吐吐舌头,又滑出去了。
程樘掐着腰,摇了摇头,又推着小车跟了上去。
风中传来程樘一句听起来颇为不耐烦地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李芳芳笑了笑,吸了下鼻子,没再跟他们一路,掉头去找自己父亲去了。
******
百来米的河面没多久就过去了,但却不是终点。
过了河又走了许久,陈茶没力气了,脚也疼,巴巴地望向程樘,还有多久到啊?
程樘瞄了她眼,这才刚出村。
陈茶:
那到马场还有多远?
六十来里地吧!
陈茶:
程樘没看她,但是猜到陈茶的想法,劝她: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走出来的还不算远。
陈茶看看刚刚露了一点头的太阳,再看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李芳芳,一咬牙:我不回去。
程樘不懂她执拗什么,只能再次警告:你别后悔就行!累哭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足足走了五六个小时,走到陈茶几度绝望,才到了所谓的马场。
入目一片荒草中夹杂着部分小麦田。
陈茶手遮在眼睛上方,环顾四周,来回看了几遍,问程樘:马呢?
程樘寻摸好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停好小推车,把盘好的绳子系在腰上,拿了镰刀和斧头往荒地里走,听见她的话,回头看着她拧眉,什么马?
这不是马场吗?为什么没有马?
程樘:
废弃了。
为什么啊?陈茶不甘心。
支撑她走到这里的动力之一就是想来看看最好能真的骑一次马。
没想到历经千辛万苦,连马毛也没见着一根。
程樘看她失落地噘着嘴,摇摇头,一边弯下腰割草,一边给她解释:这里以前是个挺大的军马场,据说最多的时候有八千多匹马。但那都是战时的事了。后来这里开采出了石油,并且出油量很大,再加上已经国泰民安了,所以军马场慢慢撤掉了,这里成了油田的地盘了。
那为什么你们村会在这里有地?
程樘摇头,不知道,我小时候就有了。
陈茶休息了会儿,拿着镰刀跟过来。
你别动!程樘制止她,你那么娇气,这活你干不了!都是刺,回头扎了手你又该哭了。
陈茶:
也是神奇,活了二十来年,才知道自己娇气,虽然确实没割过柴草。
再抬头看看不远处埋头苦干的李芳芳,陈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反驳道:谁说我不会?
事实上她确实不会,不是被刺扎了手,就是差点自残。
要不是棉裤够厚,手里的镰刀直接能砍到腿上了。
程樘百般劝阻无果后,只能一点点教她,从认草开始。
这种细长叶的是茅草,那个特别蓬松的我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反正我们叫种子节,还有这个特别粗特别有韧劲的脚荆条,这个耐烧比树枝还好使,但是特别结实镰刀割不动,得砍
程樘给陈茶上完普及课,又手把手教了她握镰刀的正确方法。
之后就是分工合作,陈茶割一些没危险的软草,程樘负责高难度的荆条类。
等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两个人收获满满,竟然弄了五捆柴。
然后问题来了,独轮车放不开。
车架上一捆,两边各一捆,还剩下两捆软草。
程樘一咬牙,自己背上又背了一捆,但是这东西虽然不算很重可占地方很大,程樘再人高马大,背上也放不开两捆草,何况他腿越来越疼了再负重怕走不回去了。
他看了眼独轮车,再看看柴草,纠结是硬推上还是扔掉。
再往上摞,他就看不见路了,只能选后者。
我来背!陈茶抢在程樘扔柴草前开口,不能扔!好不容易才割到的。
程樘皱起眉,明显不同意。
陈茶掌心向上,摊开手,为了这点柴草,我的手都磨破了,你就这么扔了对的起我的劳动成果吗?
程樘低头,陈茶掌心比她皮肤更白,连一点薄茧都没有,这也是她说自己是穷人程樘不相信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手指和掌心连接处都磨起了血泡,虎口裂开,破皮处渗出血,被瓷白肌肤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第19章 、你喜欢她
Chapter19
程樘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娇气两个字都到嘴边了,看见陈茶可怜巴巴得模样愣是没能说出口,终究只是长叹一声,说不上嫌弃还是怜惜,都说让你不要来的!
陈茶撇撇嘴没回话,蹲下身,把捆柴草的绳子拉过肩膀,猛地站起身,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用行动表明她不会丢下这捆柴草的。
你肩膀也会磨破的!程樘警告她。
就在这时,李芳芳走了过来,笑盈盈道:程樘,我爹让我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把柴放到我们车上?她指了指不远处自家牛车的位置,你们打这么多柴,独轮车放不开吧?!你腿也不方便,我们家车空着也是空着,你可别跟我客气!
陈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李芳芳家偌大的牛车只装了一小半,确实有不小的空。
程樘犹豫了下,道谢:那就麻烦了。
跟我客气什么?!李芳芳主动上前帮着陈茶把柴草背到了自己身上。
陈茶本想拒绝,但是动作没李芳芳快。
程樘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推着独轮车跟在李芳芳后面,走向牛车。
程樘看见李芳芳他爹,恭恭敬敬喊人:李叔!
陈茶也跟着喊了声李叔。
李叔一一应了,一边帮着程樘把柴草放到车上,一边笑呵呵道:你这孩子,打小能干。都一块来的,你们可比我们砍的柴草多。转脸看见陈茶,夸道:樘子,你找的这媳妇儿长得好模样!跟你一样也很能干!虽然咱现在穷,好好过,你们小两口日子差不了。
李芳芳垂着头,一言不发。
程樘嗯了一声。
只有陈茶笑眯眯道:谢谢李叔,借您吉言,我跟程樘日子一定过的红红火火!
程樘道:李叔,还得麻烦你捎着陈茶,她不习惯走远路。
好!李叔痛快地应了,还打趣程樘,你小子看不出来还是个知道疼婆娘的!
程樘:
******
回去的路上,李叔赶着车。李芳芳跟陈茶坐在高高的柴草堆上。程樘推着独轮车跟在后面。
陈茶本想再找李芳芳套点程樘小时候的事。
但是李芳芳自从上了车,就一副我很累,我睡着了,不要跟我说话拒绝沟通的疏离模样。
陈茶耸耸肩,也懒得自找没趣了。
四脚比两脚跑得快,不多时候,程樘就被落远了。
陈茶无聊,抽了根草叼在嘴里学着程樘平时的样子,嚼来咬去,很快也睡着了。
一直到被突如其来的震荡震了一下,才醒过来,睁开眼就察觉自己头低脚高。
陈茶坐起身,才看见是黄牛前蹄跪倒在了光滑的冰面上,车身自然也就前倾触冰了。
李叔正努力地拉牛起来,李芳芳也在一边帮忙。
可这黄牛大约受到了惊吓,不但不起,反而整个趴在了冰上,无论鞭子抽还是温声软语都不好使,用干草诱哄都没用,特别有骨气,说不起就是不起。
陈茶连忙从车上下来。
这时程樘也跟了上来,李叔,啥情况?
李叔长叹一声,颇为苦恼,这牛许久没干活,蹄子生了。这打了个滑,就趴在这死活不肯起了。
程樘把独轮车放下,自己上前观察了一下,对李叔道:这样,叔,咱俩先把车卸下来,你把牛牵回岸上,我在跟你把车拉过去套上。你绕个远,别走冰面了。
李叔想了下,点头妥协,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协力把牛从车架上解开,小心地扶着车后仰,让车尾触冰,车辕朝天。
那黄牛也确实有灵性,解了套也不怕了,自己从冰上站了起来,退回了岸上。
李芳芳牵着牛,李叔跟程樘拉着车架,陈茶在后面推着车尾,四个人齐心合力重新在岸边套上了牛。
李叔,你们先走。
李叔看了陈茶一眼,这妮子不上车了?
程樘摇头,算了!过了河没几步就到家了。
李叔也没多劝,绕远的话,真不一定谁先到家。
陈茶很开心地一路滑行穿过河面。
过了河,到了护河堤上,程樘停下独轮车,招呼陈茶,上来!
陈茶盯着独轮车看了会儿,没看出来哪里能坐人,如果只坐在一边,车身会失去平衡,坐在中间,那姿势就不雅了。
重点是程樘的腿明显瘸的更重要了,应当是又疼的厉害了。她哪好意思让他推着她?摇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程樘拍了拍独轮车中间高高凸起的架子,不容置喙道:上来!要不然我动手了。天都黑了,你再墨迹一会儿我们回家都半夜了。
这一趟单程也有六七十里路,陈茶能坚持走了去就不错了。
陈茶拗不过程樘,只能乖乖地跨坐在车辕上跟程樘面对面。
她仰起头看着程樘。
程樘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从她的角度看见的是下巴凌厉的线条,还上下滑动的喉结。
莫名就想起早晨,程樘对着李芳芳那副温柔地模样,心里不舒服极了。
程樘!陈茶开口。
程樘垂眸看她,眼神询问。
你是不是喜欢李芳芳?
第20章 、你会救谁
程樘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
你这一天到晚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那么多闲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天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我看你是手不疼!
被骂的陈茶,反而笑得傻呵呵的。
这才是程樘,一个特别现实的男人,也许心底柔软,但在感情上绝对是还没开窍的呆头鹅。
程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取悦了陈茶,拿她没办法,干脆不理她了。
陈茶跟骑马似的,两条长腿耷拉在独轮车两侧,随着车轮滚动晃来晃去。
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问,程樘,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程樘拒绝,没什么好说的。
陈茶不甘心,那你讲讲李芳芳的事呗?你俩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嗯。
陈茶:
被一个字打发的陈茶锲而不舍地追问,你俩是不是关系特别好?
嗯。
还是一个字。
在你眼里李芳芳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程樘默了会儿,回答了三个字,好姑娘。
陈茶:?
李芳芳是个好姑娘?
这是几个意思?
那你喜欢好姑娘吗?
问题又绕了回来。
程樘皱眉,停住进步,垂眼看着陈茶,看来你不累,那你下来自己走!
他板起脸侵略感十足,但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天,陈茶早不怕他了。冲他眨眨眼,认真地问:那我下来,你会回答我吗?
程樘: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没耳朵,无论陈茶怎么问就是不开口了。
陈茶举起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
我和李芳芳掉河里你会救谁?
这是个有关婆媳的千古难题,放在这里似乎也没违和感。
陈茶甚至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但是程樘只是牙疼似的抽了下嘴角,就再也不理她了。
他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她俩会一起掉河里?!
******
一进门,陈茶就扑到炕上,左滚右翻喊累喊疼。
程樘好气又好笑,掐着腰看着她演了会儿,摇摇头,长叹一声。
活了二十余年都没认识陈茶后叹气多。
程樘用碎草点着火,看了眼成大字型趴在炕上的陈茶,吩咐她,你看着火,我去看看李叔回来了没?
他们今天割的柴草都在李芳芳家的车上,不弄回来晚上得冷死。
陈茶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这一天从天不亮走到满天繁星,一整天只喝了两口冷水,吃了点硬到硌牙的饼,这会儿真的是又累又冷又饿。
陈茶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天天不是挨冻就是挨饿,跟四处流浪好像也差不多。
嘴上感叹,却还是认命地起来用剩下的碎草烧火做饭。
说是差不多,她心里清楚得很,最大的区别就是跟着程樘虽然穷但是心安,踏实。
这男人从不说花里胡哨的话哄她,经常一脸不耐烦地嫌弃她,却处处对她好,也没趁机占她便宜。
陈茶煮了个白粥,清炒了一盘大白菜。
他们日常就是炖白菜炒白菜拌白菜。
因为白菜便宜。
程樘把柴草鼓捣回家的时候,陈茶趴在炕上睡着了。
他先往灶膛里加了把柴,才起身坐到炕边,给陈茶脱鞋。
脱到袜子,陈茶皱着眉,嘤咛一声,疼。
程樘把插着蜡烛的空酒瓶子拿到炕和锅台之间的隔断用水泥柜上,借着火光看见血浸透的袜子黏在陈茶脚底板上了。
他把锅里的粥盛到盆里,刷干净锅重新烧了水。
待到水温了,他撕了块布,沾了温水,一点点的给陈茶擦脚。
都湿透了,才慢慢把袜子给她脱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脚磨起泡,然后又磨破了。
娇气!
程樘无声地嫌弃,擦洗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给陈茶洗完脚,换好水,又给她擦干净了脸和手。
看了眼她还臃肿的衣服,犹豫了下,到底没给她脱,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想了想,吹灭了蜡烛,又走了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紫药水,和一包缝衣针。
他掀开被子一角,给陈茶破皮的脚心上了紫药水。
紫药水不像酒精,不会刺激伤口,只是稍微有点凉,陈茶蜷缩了下脚趾并没醒来。
处理完脚,程樘在蜡烛上烤了一下刚买回来的缝衣针。一手拿着缝衣针,一手握着陈茶的手,一一挑开她掌心的泡。
挑泡其实本身不算痛,程樘动作又轻,陈茶缩了缩手,程樘一句别动,她就没再挣扎过。
这些泡不挑破一碰就疼,真挑破了挤出血水,反而不会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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