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邢泱说。
达丽雅轻笑一声,透出不屑的意味,递给邢泱一个不锈钢叉子。
普通的餐具拿在达丽雅手中,反射的冷光格外渗人,仿佛下一秒叉子不会叉起煎蛋,而是刺入邢泱的喉咙。她的皮肤是一种健康的白皙,嘴唇红润,绿幽幽的眼珠像某种大型野兽,目光冷淡,漫不经心。
只一眼,邢泱能肯定,达丽雅和照片上温婉的女人不是一个人,虽然她们都是绿眼睛,照片里的海伦娜是一支白玫瑰,达丽雅是一台迫击炮。邢泱叉起煎蛋放进嘴巴,嚼了嚼,达丽雅问:“味道怎么样?”
“挺好。”邢泱哪儿敢说没放盐味道有些淡,达丽雅身上轻薄的家居服勾勒出的别在腰间的手枪时时刻刻告诉邢泱,收魂的黑白无常从未离开过。
“你住这里七天,有事叫萨曼和阿夫杰,他们在门口守夜。”达丽雅说,翠绿的眼珠碎光浮动,“有问题吗?”
“我可以进房间里看看吗?”邢泱问。
达丽雅点头,领着邢泱踏进小洋楼。一楼的巨大客厅里摆着各类游戏,ps4、switch、七十寸液晶电视、一对音箱,装修十分豪华。邢泱偷瞄达丽雅一眼,黑帮老大竟是游戏发烧友,出乎意料。
“待在屋里无聊,你可以玩这些东西。”达丽雅说,“你之前的客人玩得很开心。”
邢泱心中腹诽的话陡然停住,汗毛瞬间立起,之前的客人?达丽雅究竟绑架了多少个青壮年做亲子鉴定?
察觉到邢泱警惕的目光,达丽雅神情如常:“绿眼睛的二十多岁男人数量不是太多。”
邢泱:“……”
敢情只要见着绿眼睛的年轻男性,达丽雅必然要抓回来鉴定一下。
环顾四周,沙发旁的矮桌上摆着一台有线电话,邢泱问:“我能打电话吗?”
“你想报警?”达丽雅问,她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料定邢泱跑不掉,她连枪都懒得拔。
墨西哥报警屁用没有,在当地打工三个星期的邢泱心知肚明,他说:“你有不记名手机吗?我想给家人打个跨国电话。”宗政茜给他的银行卡被冻结后,他过得十分拮据,跨国话费于他而言是一笔巨款,他好不容易攒够钱想着今晚给宗政茜和邵峙行打个电话,就被达丽雅套上布袋绑去抽血。
达丽雅弯腰拉开矮柜的抽屉,里面满满一柜子手机:“你拿一个,不要在这里打电话,挂断后扔掉。”
邢泱今天震撼太多次,看到这么多手机已经麻木,他拾起一个手机揣进口袋:“我去哪里打电话?”
“晚饭后萨曼和阿夫杰可以带你出去转一转。”达丽雅说。
挺人性化,竟然给人质放风的时间,邢泱忍不住皮一下:“你不怕我跑了?”
“你更喜欢哪种方式见上帝?”达丽雅问,“枪杀或者沉海?”
邢泱收起试探的触角,杵在一旁不说话。
达丽雅抿唇,眨眨眼睛,生硬地转换话题:“你给你的家人只打一次电话吗?”她捧起三个手机塞进邢泱怀中,“给。”
“谢谢。”邢泱说,“鉴定结果出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达丽雅说:“如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可以走。”
“我说的‘走’是指活着离开这里,不是跟上帝走。”邢泱明确一遍自己的意思。
达丽雅说:“是活着离开。”她漂亮的绿眼睛浮起浅淡的笑意,“我不是杀人狂。”
邢泱说:“哦。”他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达丽雅坐在邢泱身旁,视线时不时停在邢泱的侧脸,怔然无声。
中国,北京,上午10点。
邵峙行打开微信给房东转账下个月的房租,切到家人群例行问候。关掉手机,他盘膝坐在床铺上转头看窗外,八月的北京,知了吵闹,烈日如火,蒸烤得人燥热难耐。房间内空调卖力地降温,窗沿放着一瓶香水,邵峙行拿起瓶子喷洒在手腕处,稍等片刻,前调辛辣刺鼻的胡椒味过去,中调的清淡温暖便升了上来。
邵峙行抱膝倚在窗边,闭上眼睛,想象邢泱在他身边调笑地问【想我了吗】,邵峙行双臂收紧,胸腔贴近膝盖,听着心脏一拍拍跳动的声音。
想啊,每天都想。
想邢泱的声音、邢泱的眼睛、邢泱的味道、邢泱的所有,他像个疯癫的瘾君子,辞去赖以为生的工作,执着地追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光点。他无所谓真相是什么,女孩是自杀还是他杀,意外还是故意,他通通不在乎,他只想要邢泱回来,站在他面前,再给邢泱补一拳,骂对方一句王八蛋。
邵峙行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他是记者,以笔为矛,他的本职工作是披荆斩棘、无所畏惧地追求真相。邢泱用实际行动告诉邵峙行,这条路十分危险,即使背靠大树,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反复思考盘算半个月,邵峙行得出一个结论,不是调查记者的职业属性问题,也不是对手强不强大的问题,真正问题在于,他需要一个扳不倒的靠山。
至于怎么找到这个靠山,邵峙行打算问问宗政茜有没有头绪。
此时的宗政茜坐在一家私人会所喝茶,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穿休闲装、年龄约莫三十上下的男人。男人的上衣衬衫解开两个扣子,露出一块白色玉佛,迎着阳光浅棕色的眼珠,相貌俊逸,笑起来颇为温柔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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