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我很确信我从他内心听到了这一句。
“我能喊两句,还能帮忙报警。”我说。
钟林云还是不大乐意,但是我的态度十分坚决。
“脚长在我身上,你也不能管我去哪不是?”我理直气壮。
钟林云为难的看着我,最后无奈妥协。
“行吧。”他说,“你九点来。”
沿海的城市就是容易下雨,八点三十我下楼的时候,天空已经暗沉的不行,我抬头看那云层,又嗅一口潮湿的空气,迫不得已的回身上楼,从背包里把雨伞掏出来拿上。
钟林云工作的酒吧很远,路走到一半,天就开始下起雨来。
我面前一对小情侣撒腿狂奔起来,男生把外套脱下,帐篷般撑起,两个人躲在手臂构造出来的小型避雨棚里,滑翔机一样冲向远方的便利店。
我看着他们,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冲动,觉得把伞丢了,和钟林云一起冒雨冲回家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的选择。
但钟林云的伤口还没好全,不能沾染不干净的雨水。
所以我最终只是握紧伞柄,快步往前走了。
因为雨天难走的缘故,我走得慢了些,到达酒吧时,已经九点一刻了。
今天的酒吧人气很旺,避雨的人多,把门口摆设用的桌椅都填满了。
门口的椅子上,穿着吊带的女孩侧头,皱眉拧着她湿透的长发。
近秋的天气还是比较凉的,何况还下了雨。
她面色苍白着,身体也不住的抖,但嘴里却哼着小曲儿,嘴唇张合着,掉色的唇膏依旧靓丽。
我盯着她的唇看了许久,最后抬眼,看到在门口站得笔直的钟林云。
我三两步靠过去。
“今天好早啊。”我说。
“是你迟了。”钟林云简洁地说。
“下雨了嘛。”我陈述理由,“你带伞了吗?”
非常废话的问题,钟林云两手空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准备的面对这场大雨。
果然,他沉默几秒,说:“没有。”
“我就知道你没有。”我心满意足的晃晃伞,摇下一片水幕,“我带了,走吧。”
钟林云走到伞下,他真的很高,我要把手臂举到不习惯的吃力角度,才能勉强让雨伞不杵着他的头。
走了一会儿,钟林云忽然开口。
“在看什么?”
“哈?”我一愣,没反应过来。
“你刚才,盯着那个女生,在看什么?”钟林云增加提示。
我恍然大悟,说:“没看什么,就好奇,随便看看。”
“不太礼貌。”钟林云垂下眼,看着我平淡的叙述,“你这样,看得别人不舒服了。”
他的语调有些奇怪,他的话语则在维护别人,我不喜欢。
“怎么就不舒服了呢?”我不服气的问。
“她在抖。”钟林云言简意赅。
我有些被气到,还有些想笑。
我很想和钟林云解释,我看她的时候压低了雨伞,伞边遮住了我的视线,从她的角度是绝对看不到我在看她的……她在抖只是因为她冷,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但是我又什么都不想说。
因为我手臂举的很酸,因为我鞋湿了。
因为我冒着雨跑来接钟林云回去,手臂酸疼鞋子潮湿,他却去关心陌生的女孩是不是不舒服了。
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我委屈又愤怒的想。
看到穿吊带的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路了。
虽然说那姑娘穿吊带确实很好看啦……锁骨漂亮肩膀直角。
但是我也可以穿啊!我也有直角肩靓锁骨啊!
怎么能因为我穿着保守就不帮我说话呢!
我愤愤不平地开口,满口火药酸味。
“我是在看她的口红!”
“你看口红干嘛?”这就涉及到钟林云盲区了,他茫然地问。
“我觉得她口红颜色好看,我也想要一支。”看着钟林云的样子,我就噌噌来气,我一来气,就什么不要脸的东西都往外说。
“我觉得我涂上那个色号特别好看,我觉得那个色号的口红印配你的衬衫也特别好看,我还觉得那个色号印在你的脸色特别好看!”
我没脸没皮一阵输出,火力太猛,直接把在这方面装备防卫虚弱的钟林云给干趴下了。
他依旧垂着眼,嘴唇微微张开,有些茫然的样子。
他是该茫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的在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市上精准找到一个最不要脸的人共处一把伞下。
过了很久。钟林云才小声的应一句“哦”,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沉默下来,我也沉默着,风垂斜雨丝,打在我的脸上。
雨丝冰凉,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也有些滚烫。
又往前走一段,从砖块街到泥泞小道了,我持着伞的手臂酸痛,不由得用另一只手揉捏下,缓解肌肉的紧绷感。
“我来吧。”钟林云低声说。
他从我手中接过伞。
伞面忽地高一截,视线也就开阔了,能看到远处路灯朦胧的光。
我顺着远方的光往回看,视线最后落回钟林云身上。
钟林云的五官立体,鼻子尤其生得好,属于放在别人身上会被追问在哪家整容中心隆出来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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