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架子上拿了棉棒绷带纱布和剪刀,气势汹汹地走入钟林云的房间。
钟林云的房间很简洁,除了床和衣柜外,很难再找到别的什么落地的东西。我时常会疑惑他房间到底有没有住人,也暗暗猜或许钟林云是选择倒吊天花板,像蝙蝠一般睡觉,如果两者皆不是,那我便非常想建议他辞了打手这份破烂活,去当个家政小伙,如此,月入十万将不再是梦。
钟林云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见我进来便试探的抬眼,乖巧的像的做错了事的小孩。
我还在生气,走到他边上坐下,把棉棒盒弄得哗啦响。
我拿起酒精瓶,一用力——没拧开。
又使劲,瓶盖纹丝不动。
我憋得满脸通红,眼眶里的眼泪又挤下来几颗。
最后钟林云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把瓶子从我手里扣出来,轻轻拧开,又把蹭到瓶盖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再把瓶子放回我手里。
钟林云用事实再次证明的了我的废物,我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好发泄出来,只能啪一下发泄在棉棒盒上,险些把盒子的盖儿都弄掉。
我手持沾了酒精的棉棒,凶巴巴的问:“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钟林云垂下眼,一声不吭。
他这副样子在我看来就是心虚的表象,他这个人又是典型的闷葫芦,不想的时候没人能逼他开口。
于是我也不废话,拿着棉棒气势汹汹的冲着他的伤口摁去。
事实我也没有摁,棉棒离皮肤几厘米,我就后悔了,生生刹住劲,轻轻点下去。
那伤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我看得心惊肉跳,手抖得不行。
我没有什么处理伤口的经验,只能从童年摔伤时,医务室老师给我消毒伤口的记忆里提取经验。
可那经验是无效的,摔出来的伤口只一点点,棉棒点几下就消毒完了。
钟林云身上的伤口一大片一大片,手上脖子上头上脚踝上,没一处完整。
我拿棉棒涂抹几下,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样拿棉棒一点点的擦,到明年,消毒工作都不能完成。
“可以用纸巾。”
擦拭的时候,钟林云一直低头。
看着棉棒一下下起落,他提醒道。
“闭嘴。”我凶巴巴的说,“你也不怕纸屑掉伤口里感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也清楚,再这么拿棉棒搞细活,手上这片搞完了,其他伤口可能都要结痂了。
于是我在棉棒和纸巾里折中,选了棉布。
我用酒精浸湿棉布,再用湿润的边边角角小心擦过去。
我先从外围下手,把伤口边缘的血迹抹掉,然后再一点点往翻肉来的红色区域蹭。
钟林云一直低头看着,酒精扑在伤口上,他毫无反应,好似不疼。
钟林云身上的伤口很多,消毒的工程量浩大,当我终于成功给他额头的伤口贴上纱布,用纸巾沾水洗去睫毛上的血迹时,天色沉沉,已经逼近傍晚。
我看一眼窗外,低下头把多出来的棉布卷好。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不抱希望的再次询问。
如我所料,钟林云果然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抓住我的手腕,把手指撩开,从盒子里拿出一支棉棒,沾上酒精,往上面抹。
我讨厌消毒伤口,比讨厌受伤还要讨厌。
疼痛覆盖上疼痛,细微的裂口都能整成血崩的恐惧。
我条件反射的想收手,但我怎么可能反抗得了钟林云。
他手指松松一扣,我便抽不出手腕了,如果要硬来,又可能会触碰到钟林云手臂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于是我反抗两下,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棉签离伤口越来越近。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钟林云的话语伴随着指尖的刺痛降临。
我一个哆嗦,没大明白他的意思,只疑惑的“嗯?”了一下。
“还有半个月,复读生就该返校了……艺术生,理应更早。”钟林云垂着眼,捏着棉签一下下点着,“不计划回去吗?”
伤口的酸涩浮上来,哭泣的后遗症让我喉咙干涩,我梗着嗓子,说:“哦,所以现在是要赶我回去吗?”
“不是。”钟林云否定的很快。
他抬眸瞥我一眼,睫毛又垂下去。
“只是你确实该回去了。”
我不回复,只觉得手指更疼了。
我不说话,钟林云也不说话。
他不会是那种苦口婆心劝人做事的老妈子性格,只会在我睡着后把我连人带行李搬到家门口。
我只能祈祷他不知道我家地址。
虽然我想他大概已经知道,而且就算他现在不清楚,要打听出来也是分分钟的事。
打架斗殴、违法犯罪,是他的专业。
所以如果钟林云要用最离谱的办法做最靠谱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只是会回来再擂两个小时的门罢了。
“今天那帮人是谁?”我答非所问,以攻为守。
钟林云收起棉棒,抬高我的手,轻轻吹两下。
“我说了你就回去?”他问。
“想都别想。”我手指一瞬酥麻,头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我灵光一闪,皱眉,冷不丁问,“你爹又欠钱了?”
钟林云没说话,但抿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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